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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泛着血腥味的黄泉路上。

    他往前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男的女的,老的幼的,还有出生不久就死去的尸婴,在哀哀啼哭着,他们都飘往地府深处去。

    无论生前是帝王将相,富贵荣华,还是布衣黔首,一贫如洗。无论带着多少盘缠,陪葬。

    到了这时,到了这处。这条路,都只有自己硬着头皮独自走完。

    墨燃跟着熙熙攘攘的魂流,来到鬼界入口。

    那里坐着一个人,手中摇着把蒲扇,看衣着像是个士兵,死的时候肚子被划开了,所以肠子时不时会流出来。

    这守门士兵就极不耐烦地用扇柄把自己肚肠又捅捅回去,抬眼懒洋洋地盘问新死的鬼魂。

    “叫什么名字?”

    “孙二五。”

    “怎么死的?”

    “俺,俺是老死的。”

    守门兵就拿个大戳,漫不经心地在鬼界的照身贴上盖个印“老死”,递给孙二五:“牌子不要丢掉,丢掉了要去十七殿补办,走了,下一个。”

    孙二五很紧张,大概每个刚死的人,饶是他生前多英勇,多百事通,都会紧张。“那俺、俺是不是要去受审啊?俺是个好人,生前连鸡都木有傻过,俺就香瞎杯子能不能偷个好胎,至少给俺有钱曲上一房媳妇儿……”

    老头子叨叨叨个没完,惴惴不安的。

    守门兵听得耳朵起茧子,摆手道:“审判?没到日头呢,鬼界的魂魄那么多,排队投胎都须得等个十年八年,没轮到你的时候你就在鬼界待着吧,和阳间也差不了太多。等轮到你了,你再去跟判官老爷讲你生前杀没杀过鸡,娶没娶过媳妇儿。下一个。”

    孙二五惊呆了,磕磕巴巴地,一口乡音:“十年八年?”

    墨燃排在不远处也听得很吃惊:“什么?要待上这么久才能受审投胎?”

    “当然,不过要是罪大恶极,或者不太对劲的魂魄,那就另外一回事啦。”守门兵听见了,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一笑,肠子又流出来了,他再把它塞回去,“进十八层炼狱的,从来不需要久候。”

    墨燃:“……”

    孙二五这个二五眼儿,还想再问,但那官兵的耐心似乎到了尽头,不住摆手道:“走了走了,魂去。大家都赶着投胎,您老人家别堵着,下一个,下一个。”

    孙二五被他的蒲扇一扇,赶远了。

    下一个是个妙龄女子,脸上脂粉敷面,仍是漂亮,她一开腔,眼波里就透着某种行当独有的自若与风情,柔声道:“官爷,小女子金花儿,是被恶霸打死的……”

    众鬼喁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死法,每个人都怀每个人的心思。

    诸生乱像,皆沉淀于此。没什么比这更热闹,更混杂的情景了。但墨燃只抱紧了怀里的灯。

    他欠他师尊的,旁的他什么都不管。

    他只要找到他师尊剩下的那段孤魂。

    “名字?”

    守门兵打了个哈欠,抬眼看墨燃。

    墨燃正欲开口,那守卫却忽然一凛,似乎觉察到此人不太对劲,竟忽的站起来,猛盯住他的脸。

    “……”

    墨燃暗道不妙,且不说他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不知道自己魂魄有没有古怪,就算没有,他怀里抱着另一个人的残魂,也十分值得盘问了。可鬼界没有第二个入口,这注定是逃不过的。

    因此只得硬着头皮,和那守卫对望。

    守卫眯起眼睛。

    墨燃佯作镇定,自报家门:“墨燃。”

    守卫不吭声。

    墨燃心如擂鼓,面上却是八风不动:“修道走火入魔,就这样死了。请官爷发我照身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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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师尊何处寻起

    “走火入魔死的……?”守卫慢慢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而后哼了一声,“修道的?”

    “嗯。”

    “修道的年纪轻轻就来这儿了,你可真冤枉。”

    守卫皮笑肉不笑的,凡人介里许多人没慧根,结不了善缘,嘲讽道士时,总有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

    “我瞧你啊,魂魄不太对,不纯澈。”

    怀罪大师在墨燃身上打了咒符,让他掩去活人气息,并能与魂灵接触,所以守卫窥不破他,但多少总有些不舒服,于是施施然又坐下,翘起二郎腿,从屉里摸出个通体乌黑的尺子。

    “丈罪尺。”他洋洋得意的说道,虽不知他有什么好得意,尺子又不是他的,但官儿越小,越爱摆谱,守卫把尺子啪地往桌上一镇,翻起眼皮盯着墨燃,“手伸来,让本官测测你阳世的功德如何。”

    墨燃:“……”

    他阳世的功德?

    测出来会不会直接把他扭送到阎罗大神那边捏成碎渣?

    但众目睽睽,他也无处可逃,只得叹了口气,一手抱着引魂灯,一手伸了过去。

    守卫将尺子往他脉上一贴,几乎是刚一碰到,丈罪尺就尖声啸叫起来,黑色尺身冒出汩汩鲜血,伴随着千万人的哀哭。

    “我死不瞑目……”

    “墨微雨你万死不得超生!!”

    “阿爹!娘亲!!狗东西你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墨燃猛地将手抽了回来,刹那间脸色惨白如纸。

    那一圈鬼都在幽幽望着他,守卫的目光尤其晦涩,他虎狼一般盯着墨燃,过了一会儿,又低头去看尺子。

    尺子上的红光消失了,鲜血也仿佛是方才的幻觉,不知流去了哪里,桌面上干干净净的,唯有尺身渐渐浮出一行字。

    ——

    罪无可赦,押解第……

    第几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