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符咒也就被世人归类为了不引人向善的“恶符”之一了。
若非在夜阑雨身边待过一段时间,简禾铁定认不出这么偏门的东西。
没想到,这个玩意儿,原来是夜阑雨在少年时期捣鼓出来的。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认出了这道恶符,简禾也知道夜阑雨在做什么了。
她听过一种相当残酷的选王方式,便是设立一个全封闭的环境,让所有人尽情厮杀、甚至互相饮血食肉。直到最后还屹立不倒的人,就是这些人中的最强者。
夜阑雨到底是在试验这道恶符,还是想借此机会找出自己身边最得力、最强悍的一条狗,拉到身旁侍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简禾已经可以确认,这回她附身的苦主,就是这场撕斗中的赢家,证据就是别人都缺胳膊缺腿,她却是毫发无损,一直躺在那,也没谁来攻击她。换言之,她已经有了非常充分的理由留在夜阑雨身边了。
当然了,不出意外,以夜大大那疑心病重的性格,若没有亲眼看到其余傀儡对她的畏惧,恐怕不会轻易相信她。这才会下手试探。
简禾:“……”
道理她都懂,但这证实的手段,未免也太凶残、太鬼畜了吧?!
所以说,这快进过的几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夜阑雨这朵小娇花是突变了么?!
一双靴子于简禾眼前停定,夜阑雨单膝蹲下,伸出手去,捏住了她的下颌,把她的脸掰正过来,眯起眼睛,饶有趣味道:“被捏断了脖子也没有攻击你……看来真的是你了。”
这只让她胆战心惊却美丽异常的手,此时正温柔地流连于她脖颈的肌肤上。几声让人牙疼的脆响过后,简禾一阵阵发昏的视线重新明晰过来,刚才才被残暴地捏断成了好几节的颈骨,已经被修复好了。
简禾抬手,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脖子,确定了脑袋还长在上面、还能自如地转动,这才松了口气。
夜阑雨起身,平摊手臂,让冷雨冲涮走掌心的污泥,这才垂目收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空谷之中,匍匐在地的傀儡闻声如令,纷纷爬起身来。接着,让简禾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它们在徒手挖坑!
挖完了坑,就把彼此埋进了土中,很是熟练的样子。不到半小时,这儿就只剩下了她与夜阑雨两人,以及一片平整的泥地。乍一看,根本看不出底下埋藏了什么东西。
一只枯镐的长臂没有掩埋彻底,破土而出,不甘寂寞地抓挠了几下空气。夜阑雨眸光一冷,靴底将之碾入泥尘,这下是彻底安分下来了。
简禾抹掉了脸上的水珠,咕噜一下,爬起身来。
说实话,经历过刚才的生死惊魂,她现在看到夜阑雨,还有点儿腿肚子抽抽。思来想去,先打声招呼总没错,遂佯装茫然,唤了一声:“主人?”
夜阑雨回过神来,侧目道:“你跟我来。”
简禾指节蜷了蜷,道:“知道了。”
沿路青山水镜,草木丛生,天色转暗。
刚才她醒来的地方,乃是丹暄山上的某处密林,离夜家仙府所在的昭明岭有段不短的距离。
不论是手下傀儡的数量,又或是画恶符、布法阵的做法,在现阶段,都是不能光明正大地公诸于世的。没人会比夜阑雨更清楚身边环伺之人的嘴脸。一旦让夜家之人发现,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责骂夜阑雨私藏战力?意图不轨?意欲翻天?逼迫他交出恶符的绘制方法?强行收缴他的傀儡?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麻烦多多、后患无穷。故而,找到一个能避人耳目的荒僻之地是必须的。
走了大半天,沿路的景致开始变得熟悉了起来。雨势转小,袅袅轻烟中,青瓦白墙的古雅建筑于枝叶掩盖之后冒出了头。
跨入府门以后,夜阑雨收起了油纸伞。简禾很自觉且狗腿地摊手接了过来:“主人,我来拿。”
不必看也知道,都有闲心在暗地里捣鼓私兵、研究符咒了,夜阑雨如今不说混得风生水起,起码地位也是远胜从前的。
今日天气不好,夜家人鲜少有外出的。果然,走廊上,不少同门的弟子对夜阑雨的态度的今昔变化可谓是一目了然,落差大得连瞎子也看得出来。
从前,与夜景平混堆的少年,均是恨不得用鼻孔对着夜阑雨的脑门喷气。但现在,却都无一例外地扯出了笑容,虽不热络,但也彬彬有礼。
至于同门的女修,态度可就直白多了。
光环摆在那,夜阑雨长开以后,无论是容貌或是身高,都是一等一的好,风姿泠然,容貌俊俏,倒是遗传了他娘亲的好容貌。
别说与同族的歪瓜裂枣相比,就算是跨出了丹暄,与以“美姿仪”著称的姬家少年相比,也是两种不同的风姿,完全不输于人前。
全族人皆知夜阑雨出身如何,崔良母子看他不顺眼,也是个公开的秘密了。之前的几年,同族的少女们听多了传闻与教唆,都对他不冷不热的。直到长大,懂得分辨美丑了,才有了自己的心思。碰面时,一个个都端着矜持高傲的姿态。等夜阑雨走过了,才明目张胆地转头偷看。
今日,看到向来独来独往、孓然一身的他带了一个傀儡回来,简禾已经感觉到了无数道探究的视线在背后转动了。
经过一处回廊,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引来了不少人驻足看热闹,堵住了路。
夜阑雨停住了脚步,简禾也好奇地从他背后探出头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廊前是一个宽敞的池子。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踉踉跄跄地从拱门后走出,几个家仆拦住了他,他便疯疯癫癫地吼道:“我要见我娘!你们这群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想把我软禁到什么时候?!”
无奈,以一人之力,又岂能拗过身边几个蛮夫。此人很快便被押住了,粗喘几声,仍旧无法挣脱,凌乱的头发下,露出了一双毒辣而浑浊的眼睛。
凡是被视线扫到的人,皆是退避三舍,无人敢上前与之搭话,仿佛出来的是个烫手山芋。
只听他狠狠地呸了口唾沫,骂道:“你们这些人……都该死……都是你们谋划的对不对?!以为帮着那个小杂种软禁我,家主的位置就会落入你手了吗?!想得美!”
简禾蹙眉,从头扫视他到脚——此人明明是少年人的体态,却给人一种老态龙钟、迟暮老人的不爽利感。满头黑发中,还夹杂了不少的银丝,神色狼狈,忿忿不平,看着像条逮着谁就咬谁的疯狗。
不过,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似乎是前不久才听到过。
简禾思索片刻,难以置信地僵住了。
这个人,是崔良之子,即那个曾不可一世、横行霸道的夜景平。
短短的六年时间,何至于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