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剑刺入那契丹军士的胸口,血飞溅起来,洒在了百里春晴的脸上。
百里春晴转头看那人,似乎正是那方才来说“契丹偷袭,夫人暂且躲避”的年轻男子。
再下意识地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脑子里蹙然一片空白。
年轻男子旁顾无事,又对那个保护自己的军士吩咐道:“这里太危险了,快带她离开这里!”
军士应了一声,扬起了马鞭,而那年轻男子则又提剑独入敌军之中,铠甲耀着火光,死生如轻描淡写之间。
战火渐渐熄灭,南平军高呼着胜利,欢呼声响彻草原。
百里春晴大口喘着气,浑身战栗地从马背上爬下来,脚还未触地,就一下子瘫软地滚到了地上,发怔了好一会儿都还回不过神来。
感到腿上有点凉,抬眼看喜服的裙角竟然被马鞍刮破,露出了小腿,惊得急忙裹了裹裙琚,遮住了双腿,而那帮自己牵马的军士也尴尬地别过头去。
下摆有些褴褛,全身都被烟火熏得有点发黑,脸上也沾了灰,发髻散开,发丝七零八落地耷在脸上,而那些原本就简陋的发饰都早已不知落到何处去了。
这世间大约不会有比自己更狼狈的新妇了,大约更不会有哪个人的洞房花烛夜是在战场上度过的……
哪怕是二婚。
天边泛了鱼肚白,百里春晴惊魂未定,抬头看着日光落在草原上,焦黑的草甸和无数的尸首渐次呈现眼前,鲜血渗入土地,颜色鬼魅妖冶。
一股血腥味随风传来,百里春晴脸色苍白,转过身去,忍不住呕吐起来。
那军士急忙询道:“夫人身子可要紧?”
百里春晴擦擦嘴角,摇了摇头。
又眼望着一具具的尸首被人搬起运走,百里春晴不住闭上眼,面向另一旁,又问:“方才那个救我的人呢?他还好吗?”
“他……”
“夫人——”韫玉死里逃生的欢喜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军士的话。
而百里春晴一见韫玉,心里也终于欢畅了起来。
在这里弥漫了血腥味的草原上,只有韫玉才是唯一熟识之人,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自己才是真正孤立无助,孑然一身了。
只是再想起救了自己性命的那个年轻军士,若有机会的话,倒也应当当面感激他一下。
至于自己所嫁的那个根本就不相识的将军……算了,既不相识,也无所谓相识吧。
虽说是生死有命,应当顺其自然,但如今既然到了这个鬼地方,此生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回汴梁了,那便只能仰仗着与这位将军明面上的夫妻关系而苟且活下去吧。
既然是皇帝赐的婚,他总不至于会让自己吃不饱穿不暖吧?
☆、第十章 小河
此役大胜,入侵的契丹军被逼退了百里不止,又重挫了其精锐,收回七座城池,相信大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轻易入犯。
南平军重择地而建营,专门辟出了一处营帐给百里春晴和韫玉同住。
百里春晴面上不说,心头却欢喜得紧。如此一来,至少可以暂时不必考虑与那个将军该如何相处了。
总之经契丹这一突袭,没有揭盖头,也没有喝合卺酒,和那个将军的亲事还算不得礼成,如今分帐而住,更是不必担心那将军还想弥补没完成的洞房花烛夜了。
“夫人笑什么?”韫玉替百里春晴蓖头,莫名地看着百里春晴镜中笑吟吟的脸。
“不准叫我夫人,今后还称我小姐。”
“嗯?”韫玉手中停顿了一刹,脑子飞快转了一圈,“那是否要去告知将军,补上那合卺酒?”
“他既没让我与他合住一帐,那表示他也没认我是他过门的夫人……也正好,反正我也从没想过要嫁给他,”百里春晴扬扬眉,看着镜中的自己,“再说,我本就一已婚过的妇人,而他身居高位,又从未娶亲过,皇上将我指婚给他,恐怕连他自己也觉得委屈吧。以他的官阶和家世,原应该能娶一个初婚的公主或是高门贵胄家女子……”
百里春晴本是欢笑说着,却不知不觉开始有些哽咽。
其实就算自己有朝一日真能回汴梁,就算再见到肖衍,也不知肖衍是否会嫌弃自己是个二婚妇人呢?他好歹是个皇子,生母又是当朝皇后,若要他与自己这样一个人来重拾旧好,想想都只觉是无稽之谈。
况且正如皇后所说,自己这样一个罪臣家女的身份,只会让肖衍的脸上无光,让他受人非议,更会影响他的前程……
“唉,要是大人和夫人还在世,知道小姐受了这种委屈,也不知会有多伤心呢……大公子又那么疼爱小姐,说不定会去杀了……”韫玉压低了声音,鼻子酸了起来。
“嘘,别瞎说,”百里春晴抬手捂住韫玉的嘴,“这是皇上赐的婚,你怎么敢说那么大逆不道的话呢,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再说了,他们都不在了,也不会知道了,也不必为我伤心……”
顿了顿,又言:“百里氏不能无后,我不论如何也要活下去,而你也得好好活下去,懂吗?只有活着,我才不负母亲临终前的期望,也许一切都有机会的。”
韫玉瞪着眼,又重重地点下了头。
“哦,她这样说?”谢檀笑笑,放下手中的书。
叶淳耸耸肩,一脸深刻的同情:“对啊,她还让那小丫鬟称她小姐,看样子是铁了心不认你这个夫君呢,真是枉费你一番心血!我就说吧,你为何要让她俩住一起呢,怎么说也是皇上赐婚了的,她就算是不情愿,你要去与她同住一帐,她也无话可说,只能从了你……”
谢檀沉着浓黑的眸子,不语一言,指尖拨弄着那书角。
“而且她说没有喝过合卺酒,算不得礼成,听起来,好像还有些欢喜呢,”叶淳继续在伤口上撒盐,颇有些幸灾乐祸,“你说她是真不愿嫁给你呢,还是对肖衍还存着希望?”
“怪不得她,她与肖衍的确是情真,他们之间的事,那么多年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肖衍恐怕也不知道她还活着,而以皇城内局势,皇上病体沉重,肖衍大约很快也连自己的性命都保护不了了。我娶她,也不单是为了让她能脱离在永巷中的折磨,也是让她能远离争夺储君之位的泥沼……”
叶淳扬着唇角,捋须而笑。
“而我,呵……而我现在就算站在她跟前,她也不一定认识我,对她而言,我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谢檀一边说着,心头酸了一下。
皇城之中暗流涌动,就算自己是身处这边塞,也时时能闻风那些风吹草动。
肖仪在百里氏出事当日就命人密书相传,原本以为百里春晴会被牵连而死,急得想赶回汴梁,但被军事缠身而无法离开,直至后来肖仪又传来书信,称她被皇帝饶了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