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表情,有些忐忑不安生长起来。
肖仪……自从怀疑他与皇后有苟且之事后,这段日子一直让皇城司紧紧查他,却总是有人暗中干扰,虽然明面上什么消息和证据都没得到,但更能确定他除了秽乱宫闱外,这私下里也必然没那么干净。一个身后无靠山的皇子,爬上皇后的床,无非是想借皇后的势力和地位来巩固与朝臣的关系……
此时一朝臣上前一步:“皇上,太子年轻,也难免犯错,只是如此被禁足东宫,恐引得朝野上下不安啊……”
“如何不安?”皇帝抬眼,嘴角冷冷。
“如今有人于市中传言,称太子德行有亏,所以才被皇上禁足,是东宫易主之兆……”朝臣低头怯然道。
“呵,朕都未曾说东宫易主,倒是有人想替朕做了这个决定?”皇帝抚着胸口,站起身来,缓步下了台阶,不怒自威,“朕倒是想知道,究竟谁有那么大胆,会将朕视为无物?”
朝臣冷汗涔涔,忙道:“臣不敢。只是太子虽犯了小错,但于天下而言,却的的确确是有功之人。皇上知今年黄河平稳度汛,正是因太子将东宫花销拿出来用于兴水利之事,若非如此,黄河下游几万百姓恐受天灾,那时候才真正是民不聊生啊!”
似乎形势又在斗转。
肖玉结交朝臣,此际定会有人出面为他求情,但是否能得成,有功无功倒是无关紧要,只凭着皇帝心里究竟向着谁。
肖衍见皇帝表情果不其然地一下子舒缓了起来,知此朝臣所言之事颇得皇帝的心,回头对站在后方的张秀使了个眼色。
张秀轻点头,正想出列而言,没想到肖仪竟先行一步地站了出来,在皇帝诧异的目光下诉道:“太子为民着想,确是天下百姓之福……”
“四皇子也如此想?”皇帝脸色更是和煦。
肖衍不知肖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已按耐不住地迎着皇帝诧异的目光站了出来,又正是想要开口时,再被肖仪抢了话:“儿臣敬服太子为天下百姓慷慨解囊,本也想效仿太子的高洁之风,却无奈囊中羞涩,所出之数区区而已……”
肖仪的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了。肖衍怔住,万没料到肖仪竟敢在朝堂之上如此言语。
皇帝的眉头蹙起,由浅及深,众朝臣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皇帝负手踱步于肖仪跟前,绕了肖仪半圈,细细上下打量,冷冷的笑意令众人不禁感觉哆嗦。
而肖仪的拳头不住捏紧,甚至也有了些轻微的颤抖,低下了头。
朝堂上霎时安静下来,噤若寒蝉,唯有皇帝皂靴走动的声音萦绕于大殿内,伴着冰冷彻骨的语气:“四皇子……呵……真没看出来啊……”
“父皇!”肖衍已憋不住,不由地想替肖仪说话。
“回去!”皇帝怒叱。
肖衍顿时汗如雨下,退了半步。
无论这个皇帝再宅心仁厚,再心慈手软,他始终都是天子,都是天下之主,无人敢违逆他的意思,他手起手落之间便可决断万人生死,更不用说只是一个母妃早已过世,身后全无靠山的皇子。
看来,肖仪如此聪慧谨慎的一个人,今日明显是操之过急,又恰好是在肖玉被禁足的这当头,正是皇帝为太子忧心踌躇之时,不小心踩到了皇帝的痛楚。
“四皇子……心术不正,嫉贤傲士,从今日起,罚跪于东宫之前,每日两个时辰,直至中秋……”皇帝语气波澜不惊,冷冷瞥过肖仪的脸。
罚跪不过只是小事,但让肖仪去东宫殿前罚跪,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折辱。
肖仪脸色苍白,半晌才跪下身来:“谢父皇。”
肖衍望着肖仪的侧脸,又不住回头看了张秀一眼,见张秀长舒了一口气,脸色略青,深埋着头,应当也在感慨刚度了一劫。要知道今日自己若是抢先出手,或是替肖仪求情,恐怕也会落得这种下场,肖仪不过是替自己先行挡了皇帝的怒气罢了。
看来,皇帝如今还完全没有废太子的打算,还得再令择机会,慢慢让皇帝对肖玉失望才行。
转过延和殿外的侧门,肖衍屏住喘息而往皇城司的方向走,才步出不远,便听到张秀唤了自己,回头客气地鞠礼,张秀深吸一口气,心有戚戚道:“还好今日四皇子殿下先出马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怜四弟他……”肖衍于心有所不忍。
“不过只是罚跪罢了,没有贬为庶人流放琼州就已是万幸,”张秀道,“殿下你可也得小心提防,免得昨夜奏折之事再度算计到头上。”
“自然如此,多谢宰相提醒。”
张秀面容自然了一些,咧嘴笑了笑,道:“昨日其乐生辰,殿下能亲临乃是小女的福气,小女已过及笄,不知殿下与小女如今可有何打算?”
肖衍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张秀会主动将此事提了出来,颇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唇:“此是大事,还需与父皇母后再议一番,我万不敢下了什么决定。”
“不急不急,”张秀倒也十分体谅地摆摆手,“殿下是长情之人,而先夫人过去才一年有余,也是不可操之过急。想来我家其乐也是善解人意之人,也万不会强逼着殿下许诺。”
“其乐的确可担贤惠之名。”肖衍吃力地点点头。
“但是,我听闻昨日皇后娘娘送了一女子到殿下那里……”张秀目光意味深远,又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悄然打量着肖衍。
“她身子有恙,如今尚不是时候,”肖衍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圆着过去所说过一切谎,“不过,只要一日太子落马,我便即日迎娶其乐为正妃,而在此之前,也绝不先行纳侧妃。”
张秀得了满意的答复,点点头,又再拱手低眉道:“等这阵子风头过去,臣必将助殿下一臂之力,到时候……希望其乐能位居太子妃位……”
张秀离宫,肖衍只感恍然而迷离,浑浑噩噩地步向了后花园,独坐在了曾初次相见百里春晴的地方。
日光耀得一切都明晃晃的,只是近秋,周围花草远不及春日那般明艳灼目,有些颓败之感,似如一个人即将枯竭了一般。
所有回忆,所有相知相许,再想起时有了不真实感,而那个人就像一个幻影,再触不到,摸不着,只有习惯了随身携着的那把梳子才可提醒自己,她曾在自己身边度过了漫长的年复一年,从一个总角女童长为了豆蔻少女,有桃李之羞,艳比芬芳。
眼泪无声地流下,再至无法止住,扯了袖口用力地拭去,更觉难堪。
“二哥,你别哭了……”一个稚童的声音在旁响起。
肖衍转头见了肖烨,肖烨难得少了那天真活泼的面容,换上了不该有的几分深沉,坐到了肖衍身旁,也望着那处花草:“听闻二哥是在此处初见二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