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几十口人,有开拖拉机的,有赶毛驴车的,有赶牛车的,有拉地排车的,还有推着独轮车的,驴嘶牛叫,前呼后拥,好似海啸时的巨浪,呼呼啦啦涌进了韩氏制砖厂。
吴大嘴、胡岱和南瓜刚刚起床,尤满亮也刚从家里睡眼惺忪地来到砖厂。他们一看比肩连袂来了这么多的人,都还带着运输工具,“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分明是来抢砖顶账的。这时候,肩负着保卫砖厂财产重大责任的南瓜,不仅没有挺身而出,反而被吓得浑身筛糠,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两腿乱蹬,双手乱抓,无法从地上爬起来。而尤满亮也被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坏了,偷偷地跑到砖堆的后面躲藏了起来。在这紧急关头,吴大嘴就地摸起了一把铁锨,胡岱则抄起了一根木棍,跑过去挡在了抢砖队伍的前面。
“各位老少爷们,韩厂长是进去了,可他的财产却是受法律保护的。希望各位老少爷们有话慢慢说,不要胡来。”吴大嘴义正词严,高声喊道。
陈村一位五大三粗的屠户拨拉开人群走到吴大嘴的跟前,平心静气地说道:“吴老弟,我杀了半辈子的猪,好歹攒了几个小钱,全投给你们了,容易吗?你也得替我们想想。韩家栋进去了,这砖厂早晚要垮台,趁着现在还有些砖,赶快给大伙儿顶了账吧。”
“拿出你杀猪的劲头来,别跟他在这里磨牙,赶快动手。”人群里有人等不及了,高声吆喝道。
“对,赶快动手!磨牙能磨出个屁来?”许多人跟着起哄。
“谁敢?哪一个敢动手,我手里的家伙头可不答应。”吴大嘴再次大声喊道。“胡岱,把咱的照相机给我拿出来,如果老少爷们真不给面子,就拍下来留作以后打官司的证据。”
胡岱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提着手里的木棍跑进屋里,四下里张望了张望,从桌子上顺手拿起一只玻璃茶杯,又找了条毛巾把它一裹,只露出了杯子底,然后顺着屋门口旁边的梯子爬上屋去。
在韩家栋被逮走后的第二天,吴大嘴和胡大年便东拼西凑了两千元钱,给高兵送了过去,让他帮着打点,好让他在拘留所里少受点难为。而蓝天秀也把她自己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的五百元钱打发人给吴大嘴送了过来,以便用来营救身陷囹圄的前夫。
韩家栋突然被捕,让所有与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们,无不焦急万分。尤其是那些非亲非故,原本指望着从他的身上发点小财而把辛苦钱借给他的那些人,还有许多给他干了不少活还没领到工钱的人,眼看着自己的血汗钱要打水漂,无不惶恐不安。这些人蠢蠢欲动,互相联络,酝酿对韩氏制砖厂采取一场暴风骤雨式的大行动。
所幸的是,在最初的几天里,那些准备对韩氏制砖厂采取断然措施的一班人马,好似十分善解人意,并没有给吴大嘴他们制造任何麻烦,否则难说不会让本已焦头烂额的吴大嘴精神彻底崩溃。可是,在他们把所有能动员的力量全部发动起来之后,这才终于采取了行动。
“各位乡亲,我在这里准备好了,大家想动手就动手吧!”胡岱站在房檐上,把杯子底对着下面的人群晃了晃,大声喊道。
大伙儿一看吴大嘴手里抄着家伙,准备拼个鱼死网破,而胡岱则站在屋顶上准备拍照取证,一时都没了主意。人群里立时纷纷议论起来——
“那吴大嘴可是个不怕死的主,当年他那瘸子姐夫腰里捆着包要在他家里自杀,那炮信子都点着了,‘呲呲’地冒着吓人的黄烟,眼看就要爆炸了,可他二话没说,上去就把包给拽了下来。”
“你看你那点出息!吓得尿裤子了吧?他那时候才死了媳妇,没点活头了,又没孩子,和现在可不一样,他也怕死了。”
“算了吧,谁没老婆孩子?就为了那几个钱搭上一条命,忒不值得。”
“你看屋顶上那小子手里拿的是相机吗?咋有点不大像!”
“那还能错啦?刚才那镜头还反了好几次光。”
吴大嘴一看大家慢慢地老实下来,便以商量的口气跟那位屠户和前面的几个人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韩厂长临走的时候都作了交代,这点请大家一定放心。我们最近正在洽谈一个大合同,这些砖很快就能卖出去。如果老少爷们真是不放心,非要用砖顶账,完全可以,并且每块砖里还可以便宜五厘钱,我说了就算。这样也省了我们很多麻烦。可咱得静下心来慢慢地办,这样乱哄哄地咋行?各位老兄,麻烦了,你们跟大家商量商量?”
那位屠户对吴大嘴的人品素有所闻,知道他并不是偷奸耍滑之人,被说动了心,便转身走进人群,跟大家商量起来。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叽咕了半天,终于意识到,每家每户若真是弄上一大堆红砖放在家里,一不当吃二不当穿,一时很难变成现钱,的确不是个好办法。最终大伙儿同意了那位屠户的意见,大家先回去,等砖厂卖了砖再慢慢还大家的钱,反正有成千上万的红砖堆放在这里,也不怕它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最后,他们留下了几派驴屎牛粪、几片尿渍、满地的烟头、数不清的蹄痕脚印和车辙,带着一片尘土,全都撤走了。
吴大嘴经过这次生死考验,顿时感到自己的形象无比光辉和高大起来,他以当之无愧的代理厂长的口吻对从屋顶上下来的胡岱连声夸奖道:“胡岱,你小子行,好样的,有勇有谋,应该提出表扬。”
“吴厂长,我也一向有勇有谋,可从小落了个毛病,一看见有人打架就浑身哆嗦。”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南瓜,一边拍打着满身的尘土,一边羞愧难当地说。“从现在开始,我对吴厂长更加崇拜了。”
“满亮,你到底咋回事啊?仗还没打起来呢,你就当了逃兵,关键时刻拉稀!”吴大嘴见尤满亮从砖堆后面东张西望地跑了出来,便拉下脸责问道。
“我拉屎去了,哪里是当逃兵来。”尤满亮低着头,挠着头皮,连吴大嘴的眼睛都不敢看一下,嗫嚅着争辩道。
“还拉屎去来,我分明看见你躲在砖堆后面乱瞅候。”胡岱对尤满亮的逃跑行为极为鄙夷,毫不客气地进行了揭发。
“我那是隐蔽起来悄悄地观察敌情。我发现有十来个干活的都混在敌人中间。哼,等我们有朝一日复了工,这些王八蛋统统一个不要。就是吴厂长大发善心答应让他们来,我也要想办法给他们小鞋穿穿,让他们为今天的行为付出惨痛代价。”尤满亮不仅为自己不光彩的行为开脱,还玩起了转移视线的把戏。
“虽然今天有惊无险,但咱们一定要加强保卫工作。”吴大嘴把几个人招呼进屋里,接着谈了具体的防范措施,一是把他和胡岱还有尤满亮三家的狗全部牵来,在厂区周围垒上三个狗窝,充分发挥好它们的看家本领;二是在厂区的中央装上只大电灯,天一抹黑就开始点上;三是要及时往动过的砖堆上泼洒石灰水,以防失了窃还浑然不知。
尤满亮点头如捣蒜,决心将功补过,满口答应道:“没问题,别说是只狗,就算用着俺家的牛,我也会毫不含糊地牵过来。”
“老袁,从今晚上开始,三只狗就归你领导和管理。你不仅要搞好咱们几个人的伙食,也要让狗们吃饱吃好。当然,要想彻底化解咱们当前的危机,只有彻底解决销路问题。我想听听大家的高见。”吴大嘴往椅子上一坐,派头十足,俨然一介厂长。
“四姨夫,咱最好抛弃对蓝天银的成见,再去找找他们看看,不行就拉倒,反正又不用搭啥子本钱。”胡岱首先为吴大嘴献上一计。
吴大嘴首先点头称是,他又见尤满亮和南瓜同样完全支持胡岱的建议,于是便商定好,他和胡岱明天就去泰城找蓝天银继续洽谈合作事宜。
当天晚上,高胜利和刘四宝做着伴儿,背着他们个自的妻子,偷偷来到韩氏制砖厂。他俩一进门就叫苦不迭,说他们当初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出借给砖厂的钱都是从别人手里一分一分借来的,如今人家上门逼债了,让吴大嘴和胡岱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帮助他俩度过难关。
“恁两位姐夫可真会凑热闹!俺哥正在里面受罪呢,这厂子也要塌架啦,你们不管不问也就罢了,反而趁机来逼债!恁俩拍拍胸口看看,良心还在不在?”吴大嘴尽管满肚子的怒火直往头顶上窜,可他忍了又忍,终于没有说出过于偏激的话来。
高胜利和刘四宝一向欺软怕硬,素来不敢招惹吴大嘴,见他发了火,都软了下来,但他俩谁也不情愿就这样白挨了一顿教训空手而回,只见高胜利抢先说道:“钱的问题可以缓缓,可有件事咱得先说在前头,国国和甜甜跟胡岱一样,都有继承他舅遗产的资格。”
“当然,你们对敏敏也应该一视同仁,我相信恁爷俩会‘一碗水端平’。”刘四宝嬉皮笑脸,急忙随声附和。
“都是些啥东西,俺舅还没死呢,就在这里满嘴胡吣。都给我滚出去!”坐在一边的胡岱终于忍无可忍,突然站起来,破口大骂,并就近从桌子上抄起一只沉甸甸的算盘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高胜利和刘四宝被外甥胡岱的意外举动吓了一大跳,都“忽”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呼呼地说道:“胡岱,敢骂我们,‘天打五雷轰’!”
“你俩赶快走吧!说实在的,像你们这种亲戚,天下少找。”南瓜就势把高胜利和刘四宝连连哄带劝给轰了出去。
两个不懂事的家伙被撵走之后,吴大嘴和胡岱满肚子的怒气迟迟没有消下去,两人嘴里一个劲地骂个不停,骂他俩是秦桧,是汉奸,比日本鬼子还坏,比还乡团还毒,猪狗不如,而南瓜则不停地劝他俩消消气,不要跟他俩一般见识。
第二天,吴大嘴领着胡岱赶到泰城,找到平阳市建筑公司施工工地。只见工地四周已经扯上了铁蒺藜,用脚手架搭建的简易大门也挂上了“泰城双语学校建筑工地”字样的牌子,工地上放线的放线,开挖的开挖,只是拌和机、打夯机和塔吊等必需的建筑设备暂时还没有到位,两人不由得暗暗窃喜,认定他们还没有错过十分宝贵的机会。
“胡岱,还是你先进去跟蓝总谈谈吧。”吴大嘴张口说道。
“为啥?”胡岱不解地问道。
“你想,要是咱俩一块进去,他蓝总看了咱的执照,知道了咱的底细,万一不给面子,那咱就没有一点回旋余地啦。”
“言之有理,四姨夫,高!”胡岱说完,根据吴大嘴的指示,直奔蓝天银的办公室而去,而吴大嘴则找地方凉快去了。
胡岱走到大门东边一排预制板房前,找到挂着“总经理”门牌的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见里面并没有回应,他正在东张西望,恰巧过来一个中年汉子,得知他要找蓝天银总经理,便把手往工地上一指,热情地告诉他,领导正在那里视察工作。
胡岱连声向中年汉子道谢,然后大步往工地里边走去。
工地上,几个人正站在布满了白石灰线的地上,呈扇形状围着蓝天银,个个面带微笑,聆听他口吐玉音。胡岱走上前来,见大家众星捧月,而焦点人物身材偏高、大背头、一双剑眉、圆圆的虎眼,上身穿着米黄色t恤衫,下摆扎在灰白色西裤腰里,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领导气派,便认定他就是蓝总蓝天银。
“您是蓝总吧?我是韩家栋的外甥——胡岱。”胡岱趁蓝天银把话语权自然流畅地交给别人的间隙,毫无顾忌地跑到蓝天银的跟前问道。
“胡岱?——我以前就听说过你。”蓝天银先是一惊,然后定睛看了看胡岱。“找我有事吗?”
蓝天银听说胡岱说找他有点小事情,便让他先到他办公室门口一等,并表示他马上就回去。
胡岱只好惴惴不安地返回“总经理”门口,蹲在阴凉下静等。
蓝天银很快就回来了,并热情地把胡岱让进了办公室里:“我大妹妹从前没少说起你来。坐下,快坐下。找我啥事儿?”
胡岱做梦也没有想到,蓝天银对他仇家的外甥不但没有一点不友好的表现,反而热情有加,并且还亲自给他冲茶倒水。他深受感动,一股暖流瞬间充满了全身,如同走失多年的孩子终于见到了自己的至亲,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表叔,俺舅把人家打残废了,被抓进去了,看样子要蹲几年啦。”胡岱手里端着茶杯,边哭边说道。
“咋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恁舅这个人样样都好,就是太意气用事。你来找我,是不是想让我帮着打官司?”
“不是。俺舅办了个砖厂,年前跟人家签了个大合同,都生产了快一半了,人家又不要了。”胡岱接着把昨天发生的惊险一幕跟蓝天银仔细描述了一遍。“您要是能把俺的砖都用上,可就救了俺的命了。”
“唉,可惜你来晚了一步。前段时间有家砖厂,也是咱平阳的,最近就要来签合同。要用你们的,只能等以后了。如果你们实在周转不动,我可以帮着你们想想办法。”
“平阳的?哪个村的?”
“说是金沟的。来的人个头不高,胖乎乎的,嘴长得挺大,很会说。”
“表叔,那是俺四姨夫,俺是一家。他现在是俺的代理厂长。金沟比黄泥沟地方大,他在外面总是习惯说是金沟的。”
“是嘛,他今天为啥没来?”蓝天银对吴代理厂长安排尚未成年的孩子跑出来谈业务的做法感到非常莫名其妙。
“家里乱哄哄的,他不放心离开,在家里看家呢。”
“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我让他马上赶来签合同。不能再拖了,我们眼看也要进料了。”
“不用,我一会儿出去找地方打电话告诉他。哪能浪费您的电话费。”
“你这孩子,哪来的这么多讲究?这点话费我还拿得起;我今天还要请你的客。”
“表叔,实话告诉您吧,俺四姨夫正在外面等着呢,他没敢进来。”胡岱一看打电话的事儿好遮掩,而如果出去吃饭可就露了馅,只好实话实说。
“哈哈,我明白了,恁爷俩对我不大放心啊。”
胡岱急忙“哪里,哪里”地解释,然后走出建筑工地,找到坐在一棵柳树下,正流着哈喇子打瞌睡的吴大嘴,弯腰摇了摇他的肩膀,轻轻地说道:“四姨夫,您醒醒,蓝总让您去签合同。一会儿还要请咱爷俩吃饭呢。”
吴大嘴正迷迷糊糊的,两付眼皮仿佛千斤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了起来。他把嘴上的哈喇子用手背一擦,嘴里咕噜道:“开、开、开啥子玩笑?”
“真的。这个时候哪敢跟您老人家开玩笑。”
吴大嘴顿时睡意全消,一下子来了精神,两只眼皮好像变成了橡皮筋,猛然眨巴了几下,两只眼球放出了兴奋的光芒。他伸出一只手递给胡岱,在胡岱助了一臂之力之下,使劲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接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黑手绢,往嘴巴上使劲一擦,又把刚才擦哈喇子的手背擦了一擦:“走,胡岱,我刚才梦见发大水,看来咱要发大财啦。”
≈ap;nbsp;胡岱跟着吴大嘴就往里走去。
“蓝总知不知道咱的底细啦?”吴大嘴又一下子站住了。
胡岱只好把见蓝天银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嗨,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胡岱,等以后见了恁舅,我一定把你的出色表现如实汇报给他。”吴大嘴一支胳膊上挎着提包,两手抱拳,给胡岱像模像样作了个揖,咧着大嘴笑得十分优雅和灿烂。
自然,吴大嘴跟蓝天银见面后比上一次谈得更加融洽,合同签得十分顺当。当然,蓝天银签合同前对他们的营业执照副本看得还是非常认真仔细。蓝天银一再表示他们可以一直合作下去,尤其让吴大嘴和胡岱喜不自禁。“背靠大树好乘凉”,仅泰城双语学校的建设就需要八百多万块砖,他们起码在近两年内不用再为销路发愁。不仅如此,蓝天银还满口答应吴大嘴,一定充分利用他的关系,帮被捕的韩家栋一把。不仅如此,蓝天银还给了吴大嘴和胡岱足够礼遇,让三个副总一块陪着他俩到一家很不错的饭店吃的午饭。满怀胜利豪情的吴大嘴在席间的表现相当不俗,尽管土话连篇,但风趣幽默,大方得体。他时时高举酒杯,不仅统统来者不拒,并且频频主动出击,硕大无朋的酒量得到了充分展示,让蓝天银们个个目瞪口呆,不得不更加高看几眼。
酒足饭饱之后,吴大嘴和胡岱告别了蓝天银等人,胜利凯旋。坐在返回的班车上,吴大嘴几乎睡了一路子。到了金沟下了车,吴大嘴人醒了,酒意也全消了。他和胡岱从存车处推出各自的自行车,不慌不忙地往回赶。
“胡岱,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您说,四姨夫。”
“你以后最好别喊我姨夫啦!”
“为啥?”
“你想,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要恢复生产,那些干活的大姑娘小媳妇肯定爱和我打个情骂个俏的,一看有你这个外甥在身边,人家肯定会‘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吴大嘴显然是在用近乎荒唐的理由来掩盖更不愿示之于人的动机。
“那我就喊您吴叔。”
“喊吴叔也不妥。尤其是在外面的场合,爷们哥们的,会让人以为咱这企业办得忒不正规。不知道你注意没有,中午陪咱吃饭的那个头发很长的副总,姓啥来?”
“姓侯!”
“对,就是侯总,那是蓝总的亲舅子。你听他喊过蓝总姐夫吗?没有吧?那是一口一个蓝总,这就叫‘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
“那咱爷俩也公事公办,往后我就喊您吴厂长。”
“当然,没外人的时候喊我姨夫,那也是完全可以的。”
他们爷俩都难以掩饰内心的成功喜悦,看着小路两边不断翻滚的层层金黄色的麦浪和远处秀丽的风光更美啦;偶尔碰上了几个熟人,打起招呼来也更加主动和热情啦。一路上,爷俩亲亲热热,不停地说着心里话,路宽点的时候就齐头并进,路窄点的时候就一前一后,不知不觉就回到了砖厂。
尤满亮和南瓜见吴大嘴和胡岱都面带喜色回来,心知有门,赶忙兴冲冲地迎上前去,嘘长问短,并且一个人接过去一辆自行车,推到屋墙脚根里放好。听说大功告成,他俩高兴得下巴好像一时脱了臼,好半天才合上。南瓜还不失时机地又给吴大嘴送上了一顶高帽子,十分虔诚地恭维道,通过这件事儿,他对吴厂长更加崇拜了。
不久,韩氏制砖厂堆积如山的红砖开始被蓝天银派来的一辆辆卡车运往泰城,而一笔笔的款子则从泰城源源不断地划拨到了韩氏制砖厂的帐户上。
从此,在吴大嘴和胡岱的苦心经营下,韩氏制砖厂咸鱼翻身,终于起死回生,重新红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