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风之声曳过后,化作“笃”的短促的轻响后消失了。卫纯钧人一落地,随行亲军立即便上前围拢在他身爆警觉地四下观望。
“统领大人可曾受伤?”
“出什么事了?”
卫纯钧摆了摆手,示意下属不必制造声势,惊吓路人,将马勒住交给一名亲军看管宫自己则循着最后那声轻响的方位,走到一爿茶楼前,很快在门板上找到一个黑点。
小心地伸手接触,卫纯钧发觉微凸在外头的一截,是冷硬的生铁,他运劲于掌,在门板上轻轻一拍,嵌入之物应声而出,被他用两指挟住,定睛一看,却是一支黑魆魆的透骨钉,钉头寒芒闪动,微头蓝光,竟似涂了剧毒的!
“统领大人,这,这——”内廷亲军们不明就里,俱都露出惊骇之色。
卫纯钧缓缓转头,望向街对面一座门面宽敞,红墙翠同檐下挂着几只花灯,图案鲜艳,须穗飘拂,煞是好看。但奇怪的是,已届巳时,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开张,路边上也有不少人摆摊叫卖,这一家却是八扇雕花大门闭锁,正中绿漆墨字的招牌倒是十分雅致,写着“醉花荫”三字,飘逸娟秀,似出于女子之手。
“什么来路?”卫纯钧抬头,盯着楼上一扇窗子。
窗子虽守着的,但从暗器飞来的方向判断,应当出自那里无疑,而且绝非误发,刚才要不是自己耳目灵敏,反应及时,那个透骨钉只怕已洞穿头颅!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暗算内廷亲军,真是胆大之极,不过偷袭者一击不中,也没有后手,可见是临时起意,更显得这家“醉花荫”十分可疑。
几名亲军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古怪疑,直到卫纯钧眉头一皱,问了声“怎么”,才有一人支支吾吾地开口,“回统领的话,这醉花荫是,是家青楼,一年前开张,已是名满京城,是无数公子王孙买醉寻欢之地,鸨儿名唤柳衣雪,暂不知是什么来路,这就要进去搜查么?”
他一口气说完,马上闭紧嘴巴,低下头去,不敢正视卫纯钧。
要知道统领大人是个不能人事的太监,再出名的窑子,再漂亮的姐儿,他全不了解也是理所当然,这番话可算戳到他痛处了,万一疑心自己挖苦上司,恼羞成怒起来,只怕将来有吃不尽的苦头。
卫纯钧面上倒是没有明显不悦之色,略一沉吟后断然,“打这透骨钉的人一击不中,早已隐遁,没必要打草惊涩这段时日把这里盯紧了,另外将日常进出的人,都查明来报。”
“是!”众亲军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统领大人这就下令踹门进去搜查,倒是件尴尬事,青楼之人都是夜里寻欢,白天昼寝,只怕此刻还都的裹在被窝里呢。
青楼烟花之地,除了公子王孙征歌逐色之外,不乏江湖人士往来聚散,若说其中藏着偷袭宅那是半点不奇怪,只是这人是有意针对统领大人吗?
这两日,卫纯钧一面派人加紧暗中侦查“醉花荫”,一面委托画师,甄选工匠,预备将御赐宅邸整饬一番,以迎接新妇来归。
终于在十五前一日,云啸川从腾关返回京城,当晚卫纯钧就在大总管府等候面圣归来的义父,将这段时日发生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尤其说到圣上赏赐宅邸,要他父子二人分府而居时,卫纯钧十分忐忑不安,反倒是云啸川笑着宽慰他,“圣上将旧识别院赐给臣下,乃是旷世殊荣,如何不接受?今后你更应该勤勉国事,报答君恩才是。再说了,我一个无趣的老头子,又有种种怪癖,新媳妇儿未必乐意天天见着我这惹厌的公爹呢,你二人新婚燕尔,独自居住也好,呵呵呵。”
云啸川嘴里说着自嘲的话,笑得却很是开怀,仿佛真是一位看着儿子成人,迎娶新妇的慈父。
卫纯钧又是感动,又是歉疚,“即便分府居住,纯钧和,和闲闲也会时常来给义父问安。”
云啸川豁达地摆了摆手,笑着说:“这个不必介怀,你只要让媳妇儿开开心心的,义父也就宽心了。嗯,你媳妇儿初来乍到,又是将门之女,未免有些脾气,你须多用些耐心细心对待她,明白了么?”
“明白。”卫纯钧赧然一笑。
“对了。你说的遇袭一事,不可小觑。”云啸川话题一转,神情也变得沉肃,“进来京城地面上颇不太平,那些江湖客自诩正道,尽干些以武犯禁的勾搭,朝里爱打仗的那几位,也不乏暗中收买人心势力的,或许真是冲着你来的,总之,喜事在即,更要诸事小心。”
“是,我已命‘善化堂’各路眼犀都加紧盘查。”
“唔,外紧内松就好,特别这几日,你且把心思放在婚事上,盘查和戒备先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你只要让马高高兴兴,不觉得委屈就成。”
卫纯钧自然答应不迭,对于迎娶马闲闲,全由义父一手安排,他虽说并没有一丝半点的不情愿,但始终也存着些许疑问,似乎在义父的心里,让马过得好,才是第一等要紧之事,甚至要紧过军国大事,以及在……他这位义子?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卫纯钧也并不十分介怀,两度见面,从天真女童到爽朗少女,他也很喜欢马闲闲,也会憧憬与她婚后的甜美生活,只有那件事,该怎样才能让她不要太震惊,水到渠成的接受呢?
逾两日,钦天监择定了吉时,云啸川亲自请托礼部侍郎郑坤尧为大媒,前往马家纳征请期,始兴帝还特准卫纯钧告假,一月之后,远赴腾关亲迎马闲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