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质子
在远洋的海轮上,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孩儿靠在甲板的围栏上,微闭着双眼,享受自由的海风。这份久违的自由自在,又岂是城堡里那数年不变的景致可以媲美的?
“塞缪尔,放松些吧。”
比起在海辛家的日子,现在的卡尔斯显得更加随性,也多了几分笑容。
“是,少爷。”
如此答话,可老人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站在一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而卡尔斯也没有在意,他只是继续面向大海,享受着这一路美妙的景色。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男孩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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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
海辛家,击剑教室…
急速的细剑一晃而过,直逼心口的利刃丝毫都没有顾忌或是留手,男人虽然已经老去,但“铁血公”的威名可不是说说而已!
…然而说到底,这也只是凡人的程度罢了。
细剑上挑。
七岁的男孩儿握着和他身高相差无几的细剑,却没有任何勉强又或是不协调的地方。这个从一出生就在城堡里度过的小鬼,就好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那样,决死的反击中竟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
因为面具的原因,叫人无法猜测他现在的表情,但一张疯狂嗜血的鬼面却是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哈,真是无聊的臆想。
…细细的剑身拥有着惊人的韧性,而这份韧性也被这个孩童发挥到了极致!
击中父亲剑身的细剑剑尖仿佛突然苏醒的毒蛇,竟然在交错出火花的片刻顺着细长的剑身绕过了半圈,将原本势在必得,一击毙命的攻击带偏了分毫!
而在那之后那柔韧的剑身再次弹回,又向着相反的方向栓去。这一次,因为少年的踏前的半步,三角形的剑尖准确地探进了父亲握住的剑柄与护手的铁环之间…
“承让了。”
无悲无喜,无怨无情,那个男孩用根本不像是孩子应该拥有的声音开口。然后微微转动细剑,直接让父亲的武器脱手。
没有人受伤,没有人流血,一切,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场在平常不过的击剑教学课程一样。
这一刻,卡尔斯两位兄长的表情完全凝固了…这位一向不得父亲宠爱,甚至害死了母亲的弟弟他们并不熟悉,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关于那个握着西洋剑的七岁孩子的身影,却将永远刻印在内心的深处。
终于,他将自己的头盔取下,收起了佩剑,最后向着父亲缓缓鞠了一躬。然后,便带着大方得体的神色,再次回到隔壁的房间更衣去了。
老管家塞缪尔同样行了一礼,然后快步向少爷的方向追去,而跟随着两位少爷来此的小沃尔特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默默地准备好预定的茶点,然后恭敬地站在一边。
偌大的击剑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沏泡红茶的潺潺水声,以及三位海辛沉默地呼吸。
半晌,父亲叹了一口气,然后取下了自己的面罩。
他看着少年刚刚离开的方向,双眼中只剩下沉思和忧郁的目光。终于,在斟酌了很久之后,“铁血公”下定了决心。
“去联系梵蒂冈方面吧…人选…就确定是卡尔斯。”
他用不知道是在支会谁的声音下令,因为他的瞳孔里,到现在都满是那个男孩儿的身影…都是那双永远鲜红而又冷静的眼眸。
…
“恶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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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恶魔到底是什么呢?
就个人意见来看,无非是各种宗教、作品虚构的拥有超自然力量的邪恶存在。当人类遭遇到自然力量的威胁、自己或者他人的恶意,自然而然会去寻找其源头。而这些造成恶意的原因,被具体化形成了邪灵、恶神,甚至到最后形成了所谓的恶魔。
所以,人心所浮现的恶意即是恶魔。
没错,憎恨、恐惧、不安…人类的负面情绪永远都不会凭空消失,他们会因为某种因素而被激发和释放,否则日积月累之下,就很容易扭曲。
那么,面对妻子难产而死的现实,丈夫应该把憎恨发泄在何处?
面对从一出生开始就不会哭泣,聪明绝顶,却又天生一双红瞳的弟弟,兄长们又该将恐惧归咎于何人?
面对权力动荡,局势难测的变局,面对一切成迷的怪物,整个机关对于未来的不安又将如何抒发呢?
…
对,如果这时候,能有个恶魔出现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所有无形的,难以控制,更难以纾解的恶意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人们得以将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全部排空,好在这断纷乱的时光里时刻保持着清醒。
而作为代价,恶魔被囚禁了起来…悠长的岁月,被作为怪物看待的他被禁锢在这个英国对怪物作战机关的本部,一旦出现任何异常的举动,就将遭到彻底地抹除与格杀…
…
哈,这,就是卡尔斯·范布隆克·温盖茨·海辛头七年人生的简介,虽然少年其实一直没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对于超脱了生死,轮回在一个又一个世界中的他来说,这些所谓的“折磨”根本就不值一提。
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和困扰的来源,而对于卡尔斯来说,能让他困扰的恐怕也只剩下那个一直跟随着自己的“赎罪”系统了。
幸运的是,在这七年之间,“赎罪”还没有发布过任何的任务,这对于其他人来所或许是“备受煎熬”的七年,对他而言,也不过是“略有不快”的程度罢了。还远远提不上什么执念。
然而今天,他迎来了自己这七年人生中最重大的转折点。
…两天后,他将搭上前往意大利的海轮,而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恐怕他都要在那个叫做梵蒂冈的地方度过了。
虽然谁也没有向他解释过这么做的用意,但一直陪伴在男孩儿身边的塞缪尔却很清楚…这个孩子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也非常明白,为了交换战争中梵蒂冈方面的援助,他必须成为交换的质子。
所以,当老人在甲板上看到那安逸幸福的笑脸时竟然也摸不透这个还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儿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男孩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