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白居然说这样的话,而不是严肃地让他去练琴,沈怀瑜更是吃惊,不过没有多想,说了声“那我出去了”就朝外跑去。一个仆佣跟在他身后喊:“小三爷,太太安排你早上喝的鸡汤还没有喝呢……”
沈天白最近总是行色匆匆,沈暮言连见他一面都难。而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完全褪去了往日光滑尽显的那一面,眸子中常常带着狠戾之色。沈暮言知道他心里的负疚和压力有多大,苏云因为他难产早逝,苏剪瞳又因为他的乱性和沈暮言发生罔顾人伦的事情,甚至生出了一个孩子,以他的性格和为人,肯定轻易难以谅解自己犯下的错误。他心里的是非道德观念太重,做错了事情所要承受道德的反噬便比别人加倍的重!
他不断地朝齐家注资,想要通过方想弥补不能认回苏剪瞳、不能照顾苏剪瞳的遗憾,又不断打压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李明露。沈暮言没有阻止大哥,他需要发泄心中的郁结,总是需要通过这样的事情才能渐渐平稳下来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沈天白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越做越过头。
沈暮言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怕他自己将自己逼跨,好几次想和他聊聊排揎一下他的情绪,他都暴躁得摔掉了手边的茶杯,“你还去见瞳瞳,你还去见瞳瞳!你是要逼死我和瞳瞳才肯善罢甘休吗?”
温润的沈天白,动起怒来变得有点狰狞,沈暮言往后倒退,“大哥,你听我说……”
“你滚!你滚出去!”沈天白指着门口,将桌面的东西全部摔开来,他控制不住自己乱发脾气,愧疚、悔恨、伤痛、遗憾,总是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那么乖的女儿,那么可爱的女儿……他一方面想要尽力补偿她一切,一方面又深怕这些补偿会引来某些联想,反而让苏剪瞳猜出这件事情。这件事情,除了他和沈暮言,不可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aggie只是知道苏剪瞳不是邱泽志的女儿的事情,沈天白叮嘱了她很多遍,请求她看在死去的苏云的份上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苏剪瞳,以免苏剪瞳伤心。aggie一生都对苏云抱有愧疚,一口答应了。沈天白还不放心,干脆在意大利找了点事情稳住了aggie,让她没机会回国来。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需要注意的,是不能伤到瞳瞳的?他在屋子里暴躁的走来走去。巨大的精神压力差点将他弄垮,他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眼下乌青,唇上全是乱糟糟的几天未刮的胡须。倒把推门想要找他的沈暮言再次吓了一跳。
沈暮言将他推进门里,“大哥,大哥!你听我说!”
“这件事情,该发生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不管怎么样,我们也无法再弥补了。我知道你所有的想法,现在就是不能伤到瞳瞳。我也很清楚,如果被瞳瞳、被外界知道这件事情,对瞳瞳的打击和压力有多大!但是越这样,你就越要表现得正常一点,越要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爸爸和妈妈已经在问你在担心你了,拜托你!拜托你,为了瞳瞳,你清醒一点好吗?!”
“我不值得任何人担心挂念,我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欺朋友妻,害自己的女儿!你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连自己的侄女都要欺负!淫女者其妻女必被人淫,这是我的报应,这是我的惩罚!”
沈暮言听得难受,挥起一拳将他打倒在地上,沈天白被打倒在地上,呆滞地爬起来,声音哽咽在喉间,“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对不起苏云,对不起瞳瞳,对不起安然,对不起瑜心……”
“没事了,大哥。没事了,大哥。瞳瞳不会有事的。大哥,我向你保证,我以后都不再去见瞳瞳,我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沈暮言紧挨着他坐下。
就如景杨曾经所说,人越懂事,痛苦就越庞大。知识教养,尊严道德,分分钟像巨大缰绳锁在身上。没脸没皮的人会过得很好,毫无压力,遵循着尊严道德的那一套,便要承担更多的痛苦。
沈天白是这一类人之中的典型,最初他怪责沈暮言,事情过去之后,他便深深地怪责起自己来。
眼见大哥的痛苦,沈暮言的坚持便不能再继续,一味的感情用事,毫不顾忌其他,也并非是一个真正男人该做的事情!男人应该承担起更多的属于家庭家人的责任,更多的遵循自己内心的道德!内心深处,如果不能和苏剪瞳在一起,他已无意婚姻。
但是如果这个时候提出和傅家解除婚约,一定会成为压垮沈天白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沈暮言这件事情,一直压在心头没有说出来。转念一想,若是不能和苏剪瞳在一起,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差别呢?
只是,他依然不放心苏剪瞳,将电话打到了医院里。医生说:“苏小姐的眼睛,现在确定了眼角膜是必须要换的,不然会越来越严重,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眼角膜。因为别人捐献的角膜需要在捐献后的四十八小时内进行手术,一时半会儿的,医院里还没有等到有捐赠者。”
沈暮言点点头。每个人的眼角膜都很宝贵,如果失去眼角膜,就会失明,所以活体捐赠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也是法律不允许的,现在只有等遗体捐赠了。
而遗体捐赠,也需要捐赠者本身健康状况良好,眼睛无任何病变,所以遇上合适的机会并不多。他一边给熟识的医生打了电话,一边给家庭医生严医生也打了个电话。包括连宋千仪都拜托了。
宋千仪是最有希望的人,她是一院之长,又从事医疗工作这么多年,这方面的资源比较广。
芙蓉拿着电话,心里有点忐忑。傅开在电话里说:“沈天白送了一份资料让严医生检查,我费了好大的周折才知道这件事情。这严医生,口风是真紧……”
“是什么资料啊大哥?”芙蓉问。
傅开下意识地摇头,“我也不清楚,沈家的人办事,要是那么好查,我就不会等到今天这么辛苦了。”
芙蓉有点失望,“连你都没有办法知道是什么资料吗?”
“你进沈天白的房间,容易吗?”傅开问。
芙蓉心头一跳,沈家的人和睦平和,对待她也没有像外人一样,进沈天白的房间,还真不是很难的事情。只是她之前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呢?不过在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什么资料的前提下去沈天白的房间,到底有多大的作用还是为未可知的。傅开也正是这个顾虑,他笑道:“慢慢来,凡事都有过程。我这边再派人打听打听。”
芙蓉放下电话,心思活络起来。沈家三兄弟的房间和书房,她大约都进去过,倒也没有注意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将紧要的东西都是放在哪里的?
芙蓉趁午睡无人的时候,偷偷进了沈天白的书房。书房里除了三兄弟基本一样的家具和布置外,她翻遍了也没有翻到什么东西,连保险柜都没有一个。
怕呆久了被人发现,她翻了一遍就赶紧退出来,若无其事地进了自己所在的客房休息。
没有被人发现,她的胆子大了起来。她现在是沈家的准三少奶奶,在沈家行动自由,还真是如入无人之境。不过连续过去几天,也没什么发现。傅开告知她没有结果了就算了,所有事情都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芙蓉不信,自从听了傅开那天说的事情后,她心里就期盼,安然若是沈天白的孩子,苏剪瞳若是和沈家其他人有过关系,苏剪瞳就再也不可能和沈暮言在一起了。
她抱着这个执念,一门心思地找起来。
傅开几次叮嘱说:“不行就算了,别露了行迹,给人不好的印象。”
“大哥,你说苏剪瞳会和沈天白或者沈临溪有什么关系吗?安然已经确定了是沈暮言的孩子,要是没有关系,沈天白何必再去检查什么呢?”
“安然是沈天白的孩子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他和苏剪瞳发生过关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没有确定的证据前,我们什么都不能做,你要知道,沈家需要的是一个大气能撑得起全家的少奶奶,不需要一个一门心思耍小手段的少奶奶!你好好想想,初晴败在哪里?”
“还不是败在……”芙蓉说了一半,不敢再说下去。
沈暮言本来心情就烦闷,走到父亲书房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他顿住了脚步。林淑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平时风韵犹存的贵妇人形象半点不见踪影,指着沈霍说:“我问过司机了,司机就是说你和那个小贱人在一起,你还在骗我,你丢脸不丢脸,丢脸不丢脸啊!沈怀瑜都多大了,你自己孙子都多大了,你还在外面乱来!”
“我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会在外面乱来!几十年都走过了,这会儿不相信我来了!简直是无理取闹!”沈霍平时什么都依着妻子,此时不怒自威,林淑秋倒不敢再哭得厉害了。
“老三进来!”
沈暮言正待要离开,被父亲一叫,只好随着他的声音走了进去。林淑秋见儿子进来,不想在儿子面前失态,忍住泪水。沈霍的声音缓了几度,“先回房,我一会儿再跟你说。”
沈暮言也拍了拍母亲的肩头以示安抚。林淑秋好歹平稳下来,走出了书房。
沈霍叹了口气,“这老了老了,反倒越来越像年轻谈恋爱的时候了,什么飞醋都能吃得上。”
沈暮言难得听见父亲这么和善的玩笑话,弯起唇角笑了笑。沈霍拍着他的肩膀,说:“老三,你是和我最像的人,三个儿子当中,我对你最严厉,实则是对你寄予了最深重的厚望。沈家一家的身家性命,我都是安放在你身上的。只有想着你,我这心里,才能踏实一点。”
见父亲总是藏着很多不便说出来的心事,日渐苍老的脸上已经有很明显的皱纹,沈暮言动容,“爸,你放心。”
他眼前浮现出苏剪瞳的身影和她俏丽的笑颜,他知道,背负着这个家的责任,说走就走,去一个世外桃源那些话,真的只能是一个梦想了。沈家一家,从小就和睦安乐,沈临溪能出去自我奋斗那种事情,大家都能闹个十几年的别扭,沈天白娶徐瑜心,闹了几年别扭,其余时候,还真没有一般豪门那种是是非非。林淑秋往他结婚,那也是口上说说,实质上还没南荣熙家里闹得那么厉害。
他也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带着多少承诺和保证。
沈霍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儿子,叹了一口气说:“你跟我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沈暮言反问。
“老三,这件事情,你不用多问,也不用多想。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有时候守护着一个秘密,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勇气和决心那么简单。还需要对别人的爱,为了保护在乎的人不受到伤害。保守秘密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有时候我们所做的,是为了身边的人过得更好,便不得不承受其中的艰辛。”沈霍语重心长的说。
沈暮言感同身受,再次点头认同父亲的话。
沈霍将他带到医院,正是苏剪瞳治疗眼睛的医院,也是宋千仪所在的医院。因为当时伤了眼睛,南荣家坚持要承担医疗费和后期的费用,连医院也选用了他们家的。
沈暮言猜不透父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忐忑不安地跟着父亲来到了顶楼。他们走的这条道路,很奇怪,以前沈暮言没少来医院,小时候也没少来玩,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通道。
沈暮言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沉重得无法呼吸,越是走近那个房间,越是抬不起脚步。
推门进去,一股干净的药味扑鼻而来,病床上躺着一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她在呼吸机下靠着呼吸机呼吸。要不是她躺在那里,脸上没有蒙白布,沈暮言几乎会以为她的一具尸体。大约因为常年不见太阳的缘故,她身上的皮肤非常白,白得十分不健康。
沈暮言拧眉看向沈霍:“爸……”
“不要问她是谁。说起来,她和你毫无关系,她只和我有关系——但并非是对不起你母亲的关系。严医生说了,她已经脑死亡,心脏也只有熹微的跳动。与其让她没有尊严的活着,不如让她安静地离开。”沈霍伸手去拿开那个女人的呼吸器。
“爸!”沈暮言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是又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事情,“爸,半点原因都不让我知道吗?这样,我会觉得你是在谋杀,而我是帮凶!”
沈霍抬起头来看着他,“老三,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才会多次一问。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你今天来为这个女人送行,以后必不会后悔。让她走吧,这样躺着也是受罪!”
“她,真的和我毫无关系吗?”沈暮言再次将投射的目光定准了父亲。
沈霍眼里,云淡风轻一片,年老的眼睛,多多少少都是有浑浊之象的,可是他的眸,却很清明,如若不是看到旁边的皱纹,很难想象那是一双七十岁老人的眼睛。
沈暮言被父亲眼里的神色说服了。一个人的眼睛,是最不会说谎的,他投射着内心的一切。沈暮言看着父亲的眼,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所有,并且为之诚服。
沈霍伸手拔了那个女人的呼吸器,那个女人本就一动不动的身体并没有反应,好像有那呼吸器和没有之间,没有任何区别。她安稳得像是一直都睡着了一样。
沈暮言忽然想到什么,“爸,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情?”
“我有个朋友眼睛受伤,需要眼角膜移植,这个阿姨……”沈暮言不太清楚那个女人的年龄,也不好定义,虽然知道说出这个请求也很不可思议,但是他还是说了,“这个……女人,不知道她的眼睛健不健康,她的家人在哪里,她是否愿意捐赠眼角膜呢?”
沈霍想了想说:“她生前就是个善良的女人,虽然问不到她答案了,但是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愿意的。我做主,帮她捐了吧。严医生一向在给她检查,眼睛是没什么疾病的,就是一直没醒来。”
沈暮言原本是打算亲自去医院找的,这一下机缘巧合就找到了,心头一喜,说:“好。”
“她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了,走也走得安心。到时候你再来为她送一次行吧。”
“嗯。”沈暮言重重地点点头。
“是吗?这么快就有人捐赠了?太好了太好了。”方想高兴地说。苏剪瞳这两日视力下降,时不时眼睛还会疼一下,大家都揪着心,医生建议越早动手术越好。方想连日守在医院,就是看有没有合用的角膜,结果偌大的医院里这几天没有去世的人,倒是有几个患有其他疾病的人写好了捐赠眼角膜的表单,但是人还没有病到那个程度,总也不能盼着人家死或者打死一个吧?
方想高兴得搓双手,介意普通和清俊的面容间,霎时间由愁容满面变成了拨开乌云见日出。
沈暮言浅浅应了一声,道:“我就不进去了,医生这方面,我全部都安排好了,你们不用担心。”
“嗯嗯,好的好的,真是太感谢你了,沈叔。现在我先忙着,等瞳瞳好了,专门上门再来拜谢。”
“现在唯一的担心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配型成功。”
方想比沈暮言想得乐观,“只要有捐赠,就有希望。”
“好。”
“不管这样,这件事情都非常感谢你的帮忙。”
“没事,不管配型成不成功,都给我打个电话。”
他说完转身离开。方想赶忙跑去找医生,一切都是尽力在快速的办,每项结果都尽可能快的出现在他们手上。苏剪瞳正由景杨陪着在说话呢,方想高兴地进来说:“瞳瞳,有人捐赠角膜了,而且配型非常成功,基本都能吻合,医生说排异的反应应该会很小,你很快就可以做手术了。”
“是吗?”苏剪瞳也很高兴,这几日,她内心一直都很焦虑,要是眼睛看不到的话,她不敢想象用一只眼睛的生活。而且瞳孔上的白色癍翳,需要在换了眼角膜的情况下才能继续下一步的治疗,她真的很担心,整只眼睛都被毁了。以后,她带着一只呆滞木讷的眼睛,还怎么演戏呢?
这下见有了捐赠,她终于看到了希望。景杨也在一旁说:“我就说角膜捐赠不会很麻烦,一定能找得到的吧?亏你们之前还一直那样担心。说起来真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让瞳瞳陪我回家换衣服的话,这件事情,瞳瞳本身是可以避免的。”
“说什么哪杨姐姐,难道咱们俩在一起买东西试衣服的时间还少了吗?要发生意外,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要是什么都归咎于你,我以后还怎么跟你一起出去啊?”苏剪瞳笑道,她心情的好的时候,依依呀呀的说话就是一大堆,“不要自责了,负疚的该是那些故意想要伤害别人的人,我们心里,不必有愧疚和负担。何况现在眼角膜不是找到了吗,我过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请我去旋转餐厅吃海鲜大餐啊。”
景杨抿唇笑道:“好,还能少得了请你吃东西。”
沈暮言追上父亲,正巧遇上严医生也过来了,严医生在沈家多年,从他的父辈开始就一直跟着沈霍,他父亲离世后他也继续了父亲的道路,选择留在了沈家,是沈霍最心腹之人。
严医生道:“后续的事情都办好了,请放心吧。”
他带着一个护士匆匆离开了。沈霍忽然笑着说:“就是这个护士,我昨天来医院的时候得知是她在护理,问了两句话,你妈就以为我……还专门把司机带去盘问了一顿。几十年了,我就没来过这医院几次,偶来一次,就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老了老了还越像小孩子了……”
沈暮言觉得那个护士看上去有点眼熟,想了想没想起是谁,便没在意。沈霍说起林淑秋时,总是带着年轻时候的宠溺。
沈暮言凝神听父亲说话,不由皱眉,“你是说……那个女人在医院里躺了几十年了?”
沈霍自知失言,威严地咳嗽了一声,“老三,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对谁都别再说起了。你妈那个性子,知道了又得多想。”
沈暮言深知父母的脾气,万般疑虑只好压在心头,说:“好。”
“我还是那句话,你今天来为她送行,以后必不至后悔。”
沈霍说完,丢下儿子独自走向了前面。几十年来,都是严医生在秘密处理这件事情,从来没有为外人道过,连宋千仪和南荣博,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其他的人,更加不知端倪。以后,这件事情就彻底的烟消云散了吧。压在心中的那块巨石,就彻底的搬开了。
严医生叮嘱身后的护士说:“盈盈,那个房间的病人去世了,以后你便不用护理了。”
刘盈盈说:“好的,严医生。那以后我还会有其他什么工作呢?”
“你暂时好好休息一下,以后再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严医生说着,状似无意地说,“医院里的工作,都是需要为病人和病人家属的信息保密的,这是医生和护士的职业操守,也是我们的职业规范。”
刘盈盈马上答道:“是,我明白,严医生,我一定会谨记这一点的。我会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好护士的。”
“好。以后的工作中,你更要注意这方面的问题。”严医生再次殷殷叮嘱了几句。
沈临溪的房间里,只有吃的和玩的,芙蓉去了一次,找出了一堆薯片,发出吱吱的声音,她便再也不想进去了。而且以沈临溪的性格,估计也没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芙蓉再次走进了沈天白的房间。
沈天白一生为人坦荡,坚信只要做人凭心,便无所隐藏。所以他的书房和房间里,没有保险柜,所有抽屉都没有上锁。芙蓉什么资料都翻到了,就是没有她想要的那种。
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目光落在沈天白摆放奖杯的架子上。沈天白引以为傲的西贝柳斯奖和帕格尼尼奖奖杯齐平摆放在视线能及的地方——沈家几兄弟都比芙蓉高出一个脑袋不止,所以他们视线齐平的地方,芙蓉就要仰视才能看到,所以,芙蓉以往都没有注意——当然,架子上还有其他的奖杯。这个放奖杯的架子,平时都不允许其他人碰,连打扫都是沈天白亲自打扫。
沈天白的才华无疑是让人敬佩的,芙蓉不由拿起了他的奖杯看了看,见除了精致外也没什么其他好处,便放开,又拿起了他摆放在奖杯后深深嵌进木质结构凹处的获奖证书。获奖证书沉甸甸的,芙蓉皱眉翻开来看,一叠带着血迹的资料让她好奇起来。她的心砰砰地跳动起来,她连番翻动着,心头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像是要跳出来了一样。
她忍住极大的感情波动,将那叠资料重新整理放好,放在那获奖证书的后面,又将奖杯放在证书的前面。直到看不出一点痕迹,一切都像是她才进来的那个样子时,芙蓉才走出去,来到自己的房间,压低音量告诉傅开:“大哥,大哥,你猜我找到什么了?”
傅开在电话里挑眉:“什么?”
“苏剪瞳和沈天白有关系,安然和沈天白也有关系,安然是沈暮言的儿子,安然也是沈家的……”芙蓉语无伦次起来,她比其他人得知这件事情的震撼程度,一点都不少。
傅开拧眉,“到底是什么?”
芙蓉深呼吸了一口,终于找到顺利的逻辑,“大哥,苏剪瞳是沈天白的女儿!”
“啊?!!”傅开难以置信,手中的红酒泼洒了半杯出去,“你是不是看错了什么?怎么可能?”
“是,一定是!虽然那叠资料上没有明确写明两人的名字,但是写着双方有明确的父女关系。大哥,你跟我谈过无数次,都很质疑沈天白对苏剪瞳的额外关心,我们之前一直都找不到解释的理由。大哥,你想一想沈天白和苏剪瞳的年龄,想一想沈天白对苏剪瞳的过分关心,想一想他们为什么不公布安然是沈暮言的孩子这件事情?沈天白最近情绪焦躁,沈暮言也到处东奔西跑,”芙蓉越说脑子里越清明起来,几乎是完全有把握的得出了结论,“所有的原因都说明那份检测报告上的人,只能是沈天白和苏剪瞳!大哥,沈暮言和苏剪瞳乱伦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傅开一时半会儿接受到这个事实,谨慎地说:“芙蓉,你先别乱说。这件事情,你必须先压在心里,知道吗?通过你的口说出去,带给你的影响是毁灭性的,你一定要将这些话烂在自己的肚子里,我马上去求证!”
芙蓉知道事关重大,即便是傅开不再叮嘱,她也不敢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不管是真实的还是她猜测错了,她都不能说出去。但是事情总算有了一些对她有利的眉目,她心里又不安,又惊喜,又觉得恶心,种种心思都在心里荡漾。她随即痛苦地说:“这件事情,沈暮言一定知道,他一定知道。他即便知道他是苏剪瞳的亲叔叔,他依然舍不得放手……”
芙蓉失声痛哭起来,傅开在电话那头狠狠地说:“这一次,他舍不舍得放手,由不得他说了算了!”
幸而这个眼角膜的匹配程度很高,几乎毫无意外,苏剪瞳的手术日期马上就确定了,因为角膜移植超过四十八小时便没有效果,躺在医院秘密房间的那个女人一死,严医生便跟眼科医生沟通好进行手术。手术的时候,能去的人都去了,除了沈暮言和外婆。外婆是神智越来越不清楚,天天像个小孩子一样,更加分不清哪个人是哪个人,只是心里记挂着,老是不由自主念苏剪瞳、安然的名字,其余时候都无忧无虑。她这个样子,大家在她面前都只报喜不报忧,根本不会让她知道。
沈暮言在家里,端着那杯伸展着枝叶的太平猴魁,望着淡绿的茶水,从热气腾腾望到冷得没有一丝热气。
他闭上眼眸,唇边露出苦涩的笑容。
有人敲门,温柔的带着妥协的声音,连敲门声都是这样,沈暮言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芙蓉。他现在不想见她,那敲门声温柔却固执,歇一会儿,便会再次响起。
沈暮言终于说:“进。”
芙蓉端了参茶走进来,笑着说:“都快要年底了,怎么也这么忙?”
“一般年底比平日都忙。”
芙蓉笑着将他的太平猴魁换成了参茶,说道:“趁热喝一点吧。从来都是这个脾气,一忙便连饭都忘了吃。”
沈暮言端起来喝了一口,芙蓉忐忑地问:“味道可还好?”
沈暮言点点头。芙蓉才放下心来,“生怕你不爱喝。学了不少时间了。”
“挺好的。”沈暮言再次喝了一口。
“那我以后天天都给你煮吧。”芙蓉说完,脸上闪过一抹娇羞的红意。
沈暮言说:“你若有空就好,要是没空,家里那么多人,用不着你事事亲自操劳。”
“煮给你喝,我也不嫌累。”芙蓉说着,又一边帮他起肩膀来,“何况我天天除了去参加一些舞会,酒会,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我呀,今年将爸爸给我存在瑞士的基金拿出了一部分捐助给失学的孩子和孤儿,你要是有空,也陪我去参加一下剪彩活动,好吗?”
“好。”沈暮言沉声应道。
芙蓉羞羞地绕到他身前,靠在他怀里,吻上了沈暮言的唇,“暮言,你真好。”
感情这件事情上,沈暮言对芙蓉报了很大的愧疚,他一直在利用她忘记苏剪瞳,现在又在利用她减轻大哥的精神负担。此后,他只能用婚姻和责任来还给她了。便没有抗拒,任由她不断地深吻着他。
苏剪瞳做手术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思,每个人都在做不同的事情。景杨在一边有点担心,南荣熙一直捏着她的手心。方想则安慰着安然,“瞳瞳不会有事情的,你别担心。”
沈临溪过来看了看,直接回车里养神去了。医院里来来往往的的人和各种胡乱充斥的气味,都让他不舒服。
沈天白坐在一旁,毫无情绪,任谁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傅开从走廊那头一晃而过,第一眼就看到了沈天白。他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直接走向了宋千仪的办公室。
四大家族以沈家为首,南荣家因为和沈家交情匪浅,所以排名第二。傅家和叶家差不多,傅家在商业上有强劲的实力,叶家在政界有背景,彼此旗鼓相当。南荣家因为向来低调,整个家族分支最多,在四大家族中的互相交往,反而最少。
宋千仪看到傅开进来的时候,便有点意外。
傅开朗声笑道:“伯母,苏剪瞳做手术,连叶家都派了人来送东西,南荣熙和沈家老大老二甚至亲自来守着,你说我能不来看看吗?”
老大和老二?怎么老三反而没来?若说是因为沈三和芙蓉有婚约,沈三不能来,那沈家老大这段时间跑得这么勤,又是为何?宋千仪心思敏感细腻,心头马上生出了无数的疑虑,只是没有表现,笑着说:“各位长辈都说你最为贪玩成性,我看你是最成器的。”
“伯母过奖了。我想既然来都来这里了,不顺道来看看伯母,借一口水喝,伯母以后知道,反倒要怪我失礼了。”
宋千仪失笑,马上让人倒了茶进来,“我又道听途说了,都说你和沈三性子像,沉稳不爱讲话,这下一见,你若当不起舌灿莲花四个字,就没人当得起了。”
“这是伯母抬爱说笑。不过苏剪瞳的眼睛,听说以后还会有一些危险……”
宋千仪心里咯噔一下,这话正说中宋千仪的心事。苏剪瞳和沈家几兄弟全部都走得近,关系匪浅,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事情,几年前林淑秋就当着她的面抱怨过好多回了,说三兄弟成天为了苏剪瞳不着家。所以南荣梦灵弄出这个事情后,宋千仪才会亲自带她去给沈暮言道歉。
要是她的眼睛真的有什么,未免影响两家的关系……心头想着这个女孩子还真是擅弄手段,将沈家几个收得服服帖帖。小说,最新最快更新热门小说,享受无弹窗阅读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