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那真的是敬意,这样一个官员的夫人,对他这样的草莽小民,尊敬无比。
青年曾秀先是一怔,转眼他微笑起来。
看着他的微笑,冯宛也是嫣然一笑。这一瞬时,两人竟都有了一种莫逆于心的欢乐。
曾秀露着雪白的牙齿一笑,吟道:“有白发犹新,倾盖如故,原来古人说的是真的。”
他退后一步,再次朝她深深一揖,朗声道:“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冯宛微笑道:“还真有事。”她轻声道:“那宅子你就住进去吧。”抿唇含笑,她说道:“不过你的那些朋友,非知己便不用带回去。”
她的口吻亲近而随便,而且带着一种姐姐对弟弟说话的味道。看了看她的模样,高大轩昂的曾秀不由郁闷起来。
冯宛说完这话后,看着日头,道:“趁还有点时间,我们去看看那宅子。”
“是。”
一边走,曾秀还是忍不住问道:“夫人因何信我?”
冯宛微笑着,理论所当然地说道:“自是听闻君是大丈夫。”
曾秀皱了皱眉,好一会,他苦笑道:“我的大名,似乎没有传得那么远。”
冯宛格格一笑,她挑眉道:“谁说的?传得不远,我怎会知道?”
她爬上马车,曾秀则跳到曾老叔的旁边坐下。
马车格支格支行走中,曾秀突然说道:“不过一刻钟,便听到夫人叹息数次。莫非夫人有心事?”
冯宛一怔。
听不到她地回答,曾秀回过头来。就在对上他双眼的那一刻,一直微笑的冯宛,突然泪水盈眶。
她迅速地转过头去。
把纱帽再戴下一点,让它完全挡住自己的面容。这时,曾秀递过来一块手帕,温柔低语,“别伤心了。”他有点无措。
冯宛拿过手帕,轻轻擦拭着,一直没有再吭声。
一个时辰后,马车驶入了一处院落。这院落面积很大,不过杂草林立显得破旧。从那脱落的青苔下的石砝,还有破损的围墙可以看出,这院落已建了很多年。
曾老叔跳下马车,一连把缰绳系紧,一边嘀咕道:“夫人,这房子太旧了,光是整理修饰便要花不少财物,也怪不得那姓张的这般便宜出售。”
冯宛点了点头。这时,曾秀已大步走在前面,替他们开路。
转过几圈后,冯宛来到院落的天井处。
这里,生长着一棵大樟树。樟树下,还有一口枯干的井。与外面一样,这里也是杂草丛生。
望着樟树的背后,靠近围墙处的一堆杂草,冯宛的双眸亮了亮。
很快的,她收回视线,微笑道:“老叔,先歇歇。”
“是。”
两人刚坐下,曾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叔,夫人,此地并无蛇虫狐狸等不洁之物。”顿一顿,他又说道:“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冯宛应了一声,听着曾秀的脚步声远去。
好一会,她朝着那围墙处的杂草一指,压低声音说道:“老叔,把那里挖开!”
这一次,曾老叔没有犹豫,他应道:“是。”从马车中拿起一把铁锄,曾老头在经过冯宛时,忍不住兴奋的,小心地问道:“女郎,你是得了异人之术吧?”
问到这里,他又连忙说道:“女郎放心,老奴便是死,也不会把你的异状跟任何人说起。”他又说道:“便是秀儿也不说。”
冯宛自是信他。她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是,梦中得术。”
曾老叔激动起来,他大步走到那杂草堆里,用力的锄了起来。
直直锄了半个时辰,泥土已堆了老高,下面除了瓦片石头便是什么也没有。曾老叔朝冯宛看了一眼,见她神色不动,便继续挖了起来。
不一会,只听得锄头下,“叮——”的一声脆响传来。
第二十三章 兵书
曾老叔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他扔下锄头,双手扒弄起泥土来。
不一会,他压着声音低叫道:“夫人,是个瓦罐,”扒拉一阵,他激动得沙哑地叫道:“不对,是三个。”
冯宛应了一声,走到他身后。
曾老叔这时又拿起了锄头,把瓦罐旁边的泥土小心地挑去后,他弯下腰,把它们抱了出来。
这三个瓦罐都不大,上面用牛皮紧紧封住。
“打开。”
“是。”
曾老叔把掀开一个瓦罐的牛皮,伸头一瞅,嘀咕道:“没东西?”他拿起来摇了摇,道:“有东西。”
伸手一掏,拿出一卷帛书来。
他把帛书交给冯宛,转向第二个瓦罐。
帛书一到手,冯宛的心便漏跳了一拍,是它!
这帛书上,写着周氏兵法四个字。果然是汉统帅周亚夫亲手所著的兵书!
汉灭之后,中原陷入了长期的战乱当中,到了现在,晋朝那些大贵族手中,还藏有不少珍贵的古籍,可是,大量有价值的古籍,已淹没有历史尘埃中。
也因为贵族们控制着古籍,寒微之士能识字已是很了不起,至于接受知识,那已是故事。所以在晋地,有不少怀有志向的寒微之士,便是卖身为奴,也要获得一个学习知识的机会。
这样,便是他们没有出息,说不定他们的后辈,还有可能一跃而出寒门。
在这种情况下,兵法的珍贵,实是无与伦比。身逢乱世,朝不保夕,多少有志男儿渴望得到一纸兵书,渴望能沙场博富贵,一跃而为万户侯!
便如卫子扬,前一世,他便是得到这本周氏兵法而得已纵横的。
把帛书收入袖中时,曾老叔颤声道:“金子?”
冯宛低头看去。
另一个瓦罐也打开了,里面金灿灿的一片,却是实实一瓦罐的金叶子。
曾老叔说出两个字后,连忙把牛皮重新蒙上,把那瓦罐推给了冯宛。
第三个瓦罐依然是金叶子。
冯宛见曾老叔激动得手直颤,吩咐道:“没人的,倒出来数数看。”
“是。”
两瓦罐的金叶子,直是摆了一地,曾老叔颤声说道:“女郎,共二百片。”顿了顿,他压抑激动地说道:“便是在晋地,这些也可购得良田三五百吧?”
冯宛恩了一声,道:“把它们埋回去。”
“啊?是。”
“老叔,你留下五十片,给曾秀保管,以备急用。”
“是。”
曾老叔是个稳当人,他把瓦罐重新埋好后,小心地把坑填好,然后从旁边搬来一大堆柴草盖在上面。想来,等柴草朽烂后,这坑上已再次长满了草。
做完这些后,他在冯宛的吩咐下拂去身上的泥土,然后驱车出了院落。
一直到了街道,曾老叔还在频频回望。他咧嘴笑道:“女郎,我们可以把这院子修葺一新的。”
有了钱帛,他也有了底气。
冯宛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些不急。”
走了一阵,曾老叔问道:“女郎,我们往哪?”
“回去吧。”
“是。”
回到府中,冯宛挥退弗儿,拿过一卷空白帛纸,抄起周氏兵书来。
她的字体娟秀端正,显然是下过苦功的。光是这一手字,在这蛮夷之地也是很引人注目的。
足足抄了三天,冯宛把帛书上的东西一抄而尽后,把原来的帛书交给曾老叔,要他在那樟树下埋好后,冯宛出了房门。
这一次,给她当驭夫的,是赵俊的人。
马车直往最热闹的街道中驶去,那驭夫好奇地问道:“夫人,这是去哪里?”
冯宛轻声道:“去找卫子扬。”
那驭夫闻言,咧嘴一笑,开心地说道:“就知道夫人会出手。夫人你不知道,这几天郎主处处碰壁,已愁得饭都吃不下了。”
他等着冯宛心痛。
冯宛却是轻轻地恩了一声。声音很低,驭夫听不出她有没有着急。
不一会,马车便来到了卫子扬的府第。府第不大,紧邻五殿下,仿佛是他削了一角,重新盖上围墙腾给卫子扬的。那围墙还新得很,上面的泥土都没干。
冯宛跳下马车,径直向府门走去。在门房上前时,她福了福,清声道:“元城故友,奉令前来相见。”
奉令?那门户连忙退后,恭敬地说道:“请。”
冯宛点头,对那驭夫说道:“侯着吧。”
她跨入了大门。
刚刚步入庭院,她便听到一阵吆喝声传来。吆喝声中,一个仆人大声赞道:“郎主箭术无双!”
“什么箭术无双?不过是匹夫之力。”冷漠动听的声音,正是卫子扬的。
冯宛脚步一转,顺声走去。
穿过一地枯落的桃花,她的身影刚刚出现,卫子扬便低沉地喝道:“谁?”
冯宛止住,她清声说道:“元城故友,前来求见。”
声音一落,卫子扬便大步走来。
此刻阳光灿烂,这个凤眼流波,绝世无双的美男子走在桃树下,饶是花已凋零,却依然让人感觉到春光华灿。
一看到冯宛,卫子扬便斜眼瞟来,他冷笑道:“夫人好手段!我明明吩咐过,任何人来了也不许入内的。”
冯宛听到他的嘲讽,依然浅浅而笑。
他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一直冲到离她只有半臂远,卫子扬猛然止步。他手一伸,嗖地扣住了她的手臂。
明明是强而有力,如虎狼一样的攻击之势,一握住她的手,他却温柔地抚摸起来。
低下头,他邪魅的双眸中血光流动,媚意无尽,“夫人如此迫不及待,莫非已想好了做我的侍妾?”
声音低而靡,荡人心神。
说真的,卫子扬这个少年长得太美,他这般凑近她,这般说着话,冯宛那铁石一般的心,这时也猛然跳动起来。
很快的,她便让心恢复了平静。
抬起头,她看着他,看着他。几乎是突然的,她悠然一笑。
这一笑,极美,这一瞬间卫子扬甚至觉得,她的眼眸有一种吸人魂魄的力量。
在他看得呆了时,冯宛凑近他,她的唇贴着他的脸,低低的,轻轻地说道:“知君怪我。今日前来,却是助君一臂。”
话音一落,她退后半步,朝着卫子扬深深一揖,冯宛清声说道:“主公,臣妇有宝,愿奉于主公。”
她从袖中掏出那帛书,恭敬递上。
卫子扬盯了她一眼,伸手接过。
才翻了一下,他绝美的脸便给惊住了。
紧紧地捏着那帛书,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你有何求?”
冯宛依然如个男人一样一揖不起,她恭声道:“民妇只想求得主公的庇护?”
“庇护?”卫子扬冷冷笑道:“那你夫主呢?”
冯宛清声道:“他自有机缘,与民妇无干。”
“好一个与你无干。”卫子扬右手一伸,带着冯宛重重一扯,把她搂在怀中,他低下头,那双总是邪媚的眸子少有的认真起来,“你这妇人很有意思,说真的,你可愿意做我妾侍?”
他还需顾及五殿下,所以给她的身份还是妾侍。
第二十四章 不能
听出了卫子扬话中的认真,冯宛却只是低眉敛目,轻声说道:“阿宛不能。”
“哦,舍不得你那夫主?”卫子扬哧地一声冷笑,挑眉道:“也舍不得你这夫人之位?”
他伸手挑起冯宛的下巴,盯着她,他艳媚的眸光既冷又厉,“冯氏阿宛,你相不相信,为我之妾,远胜为他之妻!”
这语气何等张扬,何等自信!
他在直直地盯着冯宛,目光不放过她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冯宛敛眉,她知道自己走到这一步,绝对不能让眼前的男子以为,自己看轻他,或者,对他不是那么的相信。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好一会才艰涩地说道:“他是我夫。”
这才是最合情合理的解释。
卫子扬冷哼一声,他松开她的下巴,“愚不可及!”
也不知他这话,骂的是冯宛还是赵俊?
冯宛只是低眉敛目着。
卫子扬不再看向她,他掏出那卷帛书,又细细地看了一阵,突然说道:“这是你手抄的?”
“是。”
卫子扬迟疑起来,他望着她,慢慢问道:“周亚夫是你什么人?”
周亚夫那是汉朝一等一的名将,了不起的统帅,眼前这个妇人,便不是他的后人,便只是与他沾亲带故,那也是出自名门。
出自中原名门大户的女郎,怪不得举止这般雍容自持了。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