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琪琪多年的夙愿得以完成。
琪琪很快就和叫郑凯的男人同居了,并迅速办理了离职手续,随郑凯一起来了美国,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郑凯竟然是一个骗子,他在美国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企业与豪宅,在骗光了琪琪的所有积蓄以后就消失无踪了。
他是在一家中国餐馆遇到琪琪的,她在那家餐馆打黑工,工资很少,他原是想资助她回去的,可是她说没脸回去。
也许是因为她和子妍是好朋友的缘故,他介绍她到一个朋友的公司里去做了办公室的工作,一个月后,他就要把这件事忘掉的时候,琪琪突然打电话给他,说要请他吃饭表示感谢。
纽约是一个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疏离的城市,他在这里也没有很多的朋友,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了,他还有一个私心,就是想知道子妍的一些近况,他和子妍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了。
吃饭的中间,没有等到他问,琪琪就说了一些子妍的近况:“子妍的父亲在你出国后不久就去世了,子妍现在和她妈妈弟弟生活在一起,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因为和向南的事情在学校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就申请调到了图书馆去工作,更是很少与人说话。我走之前曾经去看过她,她也提到过你,她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为她失去了很多东西,她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至于向南,我倒是从来没有听到说起过,我想子妍可能是真的后悔了。”
琪琪不会明白子妍之所以不提向南,是因为向南才是她深藏在心里的那个人,她轻易不敢去触碰,而他不一样,子妍或许只是把他做为一个普通朋友。
有时候夜晚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想打个电话给她,可想了又想都放弃了。
她有很多时间可以想他,可是她从未曾和他有过任何联系,他打过去,只怕也是徒增烦恼而已,他宁愿等待。
他和琪琪的交集就在这个等待而又寂寞的城市里爆发了,自一起吃过饭后,琪琪会隔三差五的到他的寓所里去做一些家乡的菜给他吃,终于有一天晚上琪琪吃过饭后没有走,夜里在他那留宿,他们都喝多了酒,又各自满怀心事,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然后就有了身体上的接触。
事后,琪琪问他:“你喜欢我吗?”他没有回答,琪琪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你也不是我喜欢的人。”
或许彼此都太寂寞了,或许是在异乡漂泊的太久,心灵已接近干涸,只是两个人都很清楚,他们身体上的纠缠是与爱情无关的,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琪琪自此以后便如一个贤妻良母一般出入他的家里,为他做饭洗衣,照顾他的生活,偶尔在他家留宿,有时候他清晨醒来,闻到食物的香气,看到厨房里忙碌的琪琪,他会有一种错觉,仿佛生活一直是这样,简单,平常,虽然他更渴望厨房里走出来的那个人是子妍。
他们从来没有谈过将来,也知道彼此不会有将来,他们只是想在这人生苦短的路上,彼此陪彼此一段路程,谁累了谁将先退出。
就在他觉得子妍已淡出他的记忆的时候,子妍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她说暑假的时候她会随一个旅行团美国来旅游,她想顺道来看他。
他刚刚平息的心又如火山爆发一样蓬勃而出,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兴奋与激动,忙前忙后的收拾屋子,买新的床单和枕套,把自己在美国的临时住所收拾的焕然一新,所有的风格都依照子妍的喜好来布置。
琪琪特地请了一天的假来帮忙,随便把她留在他家里的东西带走。由于他的推荐和琪琪自身的努力,那时候的琪琪已经有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有时候他们也会一起出席一些聚会或者宴席,他会向他的朋友介绍琪琪是他的女朋友,琪琪也很给他面子,她原本就是美人坯子,再加上那些他送的晚装,首饰,更是在各种聚会上赚足眼球。
只是他从不给她任何的承诺,有时候情到浓处琪琪会不自觉地问:“哲心,你会娶我吗?”
他会在黑暗中突然静下来,然后漠然地回答:“我们不谈这些行吗?”
他其实能感觉到琪琪的改变,她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他家里,越来越殷勤的为他操持一切,他的衣服,鞋子,衬衣,领带,甚至连内衣都是她为他选的,不论颜色和款式都是按照他的意思置办,毋庸置疑,琪琪是一个很有品位的人,她也了解他的喜好,如同他了解子妍一样。
当然他也会体恤她,在回来的路上带一束花或者一些小礼物给她,她很喜欢他每天带回来的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束,欣喜地接过去在他脸上印上一个吻,然后哼着歌在晚霞的余晖中把花插起来。不像某人,不管他送她什么,都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永远淡淡的,让人摸不透心思。
而他却在为她的到来紧张到忘乎所以。
他问琪琪:“这幅画挂在当中好不好,子妍不喜欢色彩太多的东西,要不还是换一副吧。”
“卧室里这盏灯是不是太刺眼了,还是换一盏,子妍喜欢比较柔和的灯光。”
“还有这盆丁香花放在哪里好呢?”
他苦思冥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琪琪,直到她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他才意识到她或许是生气了,等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拉开门去追她,才发现她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门口抹眼泪。
他问她:“何苦呢?你知道我爱的人不是你,你也不爱我,不是吗?”
琪琪抬起头问:“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你会不会看轻我?”
他没有回答她,爱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能够完成的事,可偏偏有些人喜欢这么一厢情愿的爱着,连怎么看都像是情场高手的琪琪也不能例外。
这也许就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男人可以把爱情和肉体区分开来,而女人不能,当她和一个男人有了肉体的关系以后,就很自然地把这种关系视为永远,所以会痛苦,会难过,会流泪。
原以为他和琪琪只是不一条轨道上的两只飞累的鸟儿,暂时的栖息,暂时的停留,暂时的取暖,然后分道扬镳,各自继续各自的路程,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走进他的生活。
第27章 这世界很大,这世界又很小
他是在她入住的酒店大堂里见到子妍的,她奔过来,脚步轻盈,然后和他拥抱,她更瘦了,衣服过于宽大,身体很轻,轻到他一只胳膊就能把她抱起来,可是还是那么动人,令他眼看到就心潮澎湃,很多往事伤感的涌上心头。
他带她去了一间情调十足的餐厅里用餐,席间,她一直笑着,轻盈盈地,他原本准备了很多的甜言蜜语到了嘴边一句也讲不出来,只能给她说这个城市的风土人情,饮食文化,讲每条街道,仿佛一个称职的导游。
吃过饭后,他带她去了他的住所,带她参观了他精心为她布置的一切,她看后沉默了一会,在喝下去他为她准备的一小杯的红酒后,醉意阑珊地说:“哲心,如果我说我这次来美国是为了找向南的,你会不会生气?我听人说,向南在美国……”
他没有心理准备,原本高涨的热情瞬间被一盆冷水熄灭,他默不作声地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分不出什么滋味。
也许是不愿意看到他这样,她说:“我陪你喝吧。”
她拿过酒瓶,斟上了,灿然地笑着和他碰杯,因为烛光影射的缘故,她的眼中有星光在流动,她说:“为我们的重逢碰一杯。”
他没有办法拒绝她,陪着她喝,一杯接一杯的碰,她总能找到这样那样的理由,什么“预祝你高升”之类的话,一句接一句,到最后实在找不到理由了,她醉态微酣地说:“你也说个理由吧。”
他举起杯,言不由衷:“祝你早日找到向南。”
她愣了愣,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眼睛里雾气氤氲,过了一会,竟迷迷蒙蒙地睡去。
她的睡态很美,令他忍不住想俯身吻她,却也只是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她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醒了,就又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
他守着她,也不是刻意地守,只是睡不着,等到微微有些睡意的时候,琪琪的电话打了进来,为了不吵到子妍,他起身到外面的露台上去接。
琪琪的声音很激动,她说:“哲心,你猜我刚刚见到谁了……是向南,我送一个客户回酒店,结果在酒店的门口看见了向南,你说子妍会不会是和向南一起来的?”
他一下子清醒了,过了一会才问道:“你确认是看到向南了吗?”
“我虽然没有和他说话,但绝对不会认错的。”琪琪很肯定,也是,向南本就风姿出众,何况是在这个大街上都是白人和黑人的地方,一个黄种人是很容易被凸现出来的。
他存了私心,没有告诉子妍琪琪遇到向南的事,而且子妍并不知道琪琪也在纽约,琪琪自从出国以后,因为生活的不如意,就彻底断了和子妍的联系,即便是子妍这次来,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不见。
第二天早上醒来,阳光充足,子妍在阳光里摆弄着头发,身边是霞光万丈,他走近她,轻轻地拥了她,感受着她发的清新与阳光的明媚。她微颤了一下,却并没有躲闪,而是笑说:“头发被你弄乱了。”
他从她手中接过梳子,帮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动作很慢,场面也很温馨,很像一部老电影里的镜头。
良久,她从霞光中转过头来,望着他轻声说:“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们上辈子是亲人,我真的宁愿你是我的哥哥或是什么至亲的人,那样我们是不是能相处的容易一些。”
那恼人的晨曦一点点地散去,阳光开始刺眼,她的眼神明亮而干净,有一种信任的力量,令他想拒绝也难,他不无遗憾,却也只能说:“好,我们做个至亲的人。”
他陪她去见识了这个国际化的大都市的忙碌与繁华之后送她回酒店,因为第二天早上她还要随旅行团到另外的城市,继续她的旅程。说是旅程,倒不如说寻找向南更为妥帖些,她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瞎转,然后期望与向南的巧遇。
这是最笨的办法,却因为不刻意而从心灵上比较容易接受,遇到了,便叫缘分,叫心有灵犀;遇不到了,也没有太多的失望,毕竟世界这么大,茫茫人海,哪能那么容易就遇到的。
分别的时刻,她往酒店去,他目送着她,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对他笑,在人流之中故作欢欣的笑,然而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与孤单,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穿过人群向她奔了过去。
他拉起她的手说:“你跟我来,我帮你找向南。”
她惊喜万分,却也只是一瞬,也许是怕他难过,因此不敢太明显,他却是能看的出她的忐忑,她的手不停地撕扯着衣角,眼睛紧盯着车前方,那种架势好似巴不得车子能够飞起来,穿越这蠕动的车河,飞奔到向南身边。
第28章 我做不了自己的主
去了琪琪告诉他的那家酒店,在前台查了好长时间,终于查到了一个r xiang的中国男子在这家酒店入住过,但可惜的是他上午的时候已经退房,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联系到他的讯息。
人生的聚散稍有差池就会错过,他也想过,如果他早一点把琪琪看到向南的事情告诉子妍,也许他和子妍的人生轨迹会发生完全不一样的改变,只是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因而也无法预料到将来。
子妍留了下来直到暑假结束,她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旅游,她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在这座异国他乡城市里重遇向南。
也就是在这个阶段里,她和他的感情也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她暂时在他的公寓里住了下来,每日都会出门,拿了地图在街上走,发现有华人出现就会打开手机上向南的照片去询问,但结果总是失望的。还有一次看到一个酷似向南的背影上了辆车,她也拦了辆车去追,结果却迷了路。
她给他打电话他正在开会,他们的顶头上司是一个美国人,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开会的时候要求必须关掉手机,那个会议开得过于冗长,以至于让子妍彻底慌乱。
她茫然地站在异国的街头,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蓝眼睛高鼻梁的外国人,密密麻麻的格子一般的高层建筑。唯一依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而已,她不停地打着他的电话,终于接通的那一刻,她一下子哭了出来。
她脆弱不堪,像一个小女孩似的说:“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那天回到他的寓所,她终于平静下来以后说:“我以前在网上看过一片文章,说一对新婚夫妇到美国来旅游,他的妻子在商场试衣服的时候不见了,后来几年后丈夫在一个国外的畸形秀表演上看到一个被铁链缩着的四肢全无的女人趴在地上发出奇怪的叫声,他才发现那个女人竟然是他失踪的妻子……”
他听着听着忍不住地笑,说:“原来你是怕这个,难怪会哭得这么伤心,我还以为你终于知道我的重要了。”
她拿拳头打他,说:“你还笑,我都不知道有多害怕,害怕你会不要我了……”她鼻子一酸,竟又委屈地掉下泪来。
她的依赖与信任让他没来由地兴奋了一番,他揽她进怀里,安慰地拍着她的肩,说:“你应该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她就任由他抱着,在他的怀抱里蜷成一团,很温顺,他要很努力才能克制住内心的澎湃与躁动。
自此以后的每一天里,他都会让自己的手机处在开机状态,这也成为了他以后一个重要的生活习惯。
也就是从那天起,子妍对他骤然殷勤了起来,他出门的时候,她会帮他打领带,她的头发蓬松地盘在脑后,细白的脖颈微垂着,如一段刚刚出水的藕,令人浮想联翩。
她一抬头,接触到他灼人的目光,脸有些微红,不自然地说:“看什么,我脸上又没刻字。”
他实在贪恋这样的场面,就笑说:“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美吗?”
“是吗?”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别过头,把他随身带的包塞给他,说:“快点走吧,不要迟到了。”他开了门下楼,她又追着问了一句:“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她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每日送丈夫外出的寻常百姓家里的小妻子一般,平静自然,与这晨曦,与这楼梯,与这天台上那些细细碎碎的小花,与这样的场景浑然一体。
她做菜的手艺其实一般,更不会像琪琪那样千方百计的制造些情调来讨他欢心,他却每次都能吃到干干净净,只是因为她肯放低身段来迎合他的口味,他已经是无比欢心。
这样过了差不多一星期,他猛然想起她这几天都没有出过门,吃饭的时候,他说:“要不我请几天假,陪你出去走走,你还想去哪儿?”
她低头想了一会,说:“还是不要了,我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他停了一下,问她:“不是要找向南吗,不然我陪你到他以前的学校问一问,说不定会有线索。”
她摇头,灿然一笑,似是下定了决心,说:“不找了。”然后起身收拾碗碟,飞快进了厨房。
他跟进去的时候,她在低头洗碗碟,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肩膀有些细微的抖动被他发现了,他扳过她的肩膀,她满脸是泪,却别过脸去不想被他看到。
他心一沉,慌张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没能克制住自己,投身进他的怀里,趴在他的肩膀上抽泣着,说:“我看见向南了,他和龙安妮在一起,龙安妮说他们生活的很好,他们已经有了宝宝……”
他在她那天晚上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大概得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她迷路的那天见到的那个人的确是向南,她追了过去,结果却看到了龙安妮和向南的亲密,他们挽着手在逛街,她跟了他们一路,最后还是龙安妮发现了她,龙安妮支开了向南,过来告诉她,让她不要再来缠着向南,龙安妮还说她已经有了向南的孩子,他们不会再分开了。子妍也的确看到那天向南和龙安妮购买了很多的婴儿用品,眼前的事实让她不得不相信。
她出来以后,更多的是万念俱灰,她听到他声音的个反应不止只是因为迷路,更多的是因为她急于从他那儿得到温暖。
她说:“不能怪向南,是我伤害了向南的心,他少年的时候父母就抛下他一走了之,他一个人承受了太多他那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艰辛与辛酸,直到遇到了我,他说我给了他全部的希望,他把我当成了他的整个世界,所有的梦想只为了我能过得更好,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残忍地离开了他。”
“这一年多里,我反复地看着他在我们离散的那十年里写给我的话,他说他今生最大的愿望的想要和我有一个家,然后养一群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活着。如今他终于能够达成这个心愿,虽然不是和我,我也应该替他高兴才对,可我就是忍不住的难过,哲心,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
他想,这和好坏无关,感情的泥沼一旦失足深陷,谁都无法自拔。况且龙安妮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都是很难猜测的,向南的绝望与妥协有可能是因为子妍的无情,她在关键的时刻选择了和他一刀两断,他和龙安妮有所发展也是可以推理的。
只是他不太相信,可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子妍相信。
他挣扎再三,趁人之危也好,难以割舍也好,总之他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子妍,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等他的心从希望转为失望,转身欲走的那一刻,突然开口说:“哲心,这样的一个我你还能接受吗,我洗不干净自己,我永远都带着过去的痕迹,我是因为得不到别人的爱才会退一步,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那天晚上的月光真的很美,有淡淡的韵,他说:“我很想介意,很想不接受,可是我做不了自己的主,我的心说,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所以也不能要求别人完美,我愿意接受子妍,并爱护她,疼爱她直到心脏停止跳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第29章 向南的孽缘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屋子里却依旧闷热不堪,这个夏天,这样的夜晚,着实令人无法入眠。他已经习惯了在这样辗转难眠的午夜里,拧亮台灯,打开电脑,点燃一支烟,在烟雾飘渺中记录下自己的心情,所有的文字都只为一个人:
子妍,我又想你了,前两天陪龙安妮去商场买东西,我说我看到了你,我跑到街上去找,龙安妮把我拉了回来,她说我痴人说梦,看花眼了。也是,你怎么会在美国出现呢?我想我只是思之深,念之切,所以才会有幻觉。
雨还在下,我想起了你随我离家出走的那天,那天的雨真大,你缩在我怀里,一直喊冷,我脱了衬衣裹在你身上,我紧紧地抱着你,你还是在哆嗦,子妍,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把自己的体温都过给你。
我还是给了你,那种感觉真奇妙,我们心甘情愿燃烧了自己,以至于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常常回想那夜,想念你轻灵的骨骼和那个雨夜里我们彼此敞开的灵魂。
我是一个靠思念活着的人,那场相逢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可是我切切实实地感受了你的存在,感受我在你身上化成灰烬,我们在痛苦中破茧成蝶,只是造化弄人,我们都违背不了命运,也许注定我今生只能是一个靠思念来慰藉生命的人。
其实,子妍,有与你的这些回忆,我并不苦,这些足够我享用一生。
我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夜里向你絮叨我的一切,就像你正陪在我身边,坐在我对面甜甜的笑,或是会撒娇耍赖倚在我的膝盖上,或是软声细语要我背你在身,然后趴在我背上睡去。
子妍,如今你会在哪里,给了我的这一切,你还能不能给别人?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相爱就要相守,经过这么多事后我终于明白,真正的爱是希望那个我爱的人幸福,我不高尚,但是看到你幸福我真的会高兴,如果这是我能给你的爱,我宁愿放手。
子妍,说说龙安妮吧,在美国遇到她是个意外,起初我只是以为她是尾随我而来,对她来说,想找到我并不难,她有我母亲这个眼线,又有她父亲遍织的关系网,可是我想错了,她过得并不好,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她到诊所里流产,医生以会伤害她的身体为由,拒绝为她做手术,她就在那家医院大吵大闹,我就恰好经过。
子妍,有时候孽缘也是一种缘,我无法坐视不管,虽然我们没有感情,没有信任,甚至彼此厌恶,但我不能看着她这么肆意地伤害自己。
子妍,我收留了她,也说不上收留,说起来很可笑,我们本来就是名义上的夫妻,只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不是我,可是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反而觉得她很可怜,她不想要这个孩子,经常发脾气砸东西,她说我收留她,只是为了报复她,她割腕,她跑楼梯,她又蹦又跳,她用各种方式折磨自己,折磨腹中的孩子,她说不想让我得逞,说休想利用这个错来和她离婚,她要让我们这辈子永远都不能在一起。
子妍,我不知道她这么恨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不该娶她,不该在酒吧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侮辱她说要和她离婚,更不该扔下她一声不响跑到美国来。
子妍,我已经失去了你,如今苟且的活在这世上,只是因为我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我想如果那一天你累了,倦了,受伤了,至少还有我在这世上无条件地等着你,为你排忧解难,子妍,对你,我还抱有希望,我怕你想回头的时候我已不在……
……
“向南,”他听到龙安妮在喊他,接着还有碰翻物品的声音,他关了电脑,起身出去。
客厅里的灯亮了起来,龙安妮在光源里很快就找到了他,她奔过来双手紧紧地环在了他的腰间,他措手不及,手臂举着,停了一会才慢慢地落了下来,在她肩头,
“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是告诉你我会一直在,不用害怕,回房间睡吧。”
他转过她的肩头,推着她往房间里去,她显然有些不情愿,临到门口的时候又抓住了他的手,半是乞求半是可怜地说:“向南,你能陪我一会吗?我真的很害怕,有人要杀我,我一直跑,一直跑,可怎么都跑不动……”
那一刻,她很软弱,没有了那层坚硬的外壳,她也只不过是像一个小孩子,带着未睡醒的热气,彷徨而又无助,他突然就想到了子妍,他的子妍在害怕的时候有没有陪她?会不会也象龙安妮这般焦躁不安。
他点头,随她进了房间,她的目光一直跟着他,在他为她盖毯子的时候身子下意识地往床的一侧让了让,为他留出空位来。
他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为之所动,而是在地毯上坐了下来,让自己的肩和头靠在软包的床头柜上,说:“我坐在这儿陪你,你如果害怕了,就喊我。”
他伸手扭灭了台灯,房间悠的暗了下来,龙安妮在一片寂静之后,轻声问:“向南,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
他很快打断了她,说:“你想多了,我睡不着,来回翻身只怕会影响到你休息,而且我抽烟太多,离我近了对胎儿不好。”
他过于漠然,以至于不一会儿就有龙安妮的抽泣声传了过来,他叹气,苦口婆心地劝说:“别哭了,你也不想孩子生出来像你这么爱哭吧,胎教很重要的,要不然等我戒了烟吧,我现在这种状况真的会影响你和孩子健康的。”
她似是相信了他的话,停了一会,说:“你能戒了吗?”
他没有回答,闷闷的屋子里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明明很安静,明明只有雨声在窗外滴答,可他却莫名感觉到有风吹过,清浅的香甜的气息浮在空气里,有个声音响起来,软软的,如棉花糖一样的糯甜:“向南,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他不好意思地笑:“我抽烟太多,你要不喜欢我就戒掉。”
“可是我就是喜欢闻,而且如果我找不到你了,一吸鼻子就知道你在哪儿了,这样就弄不丢你了。”她雀跃着,用脚踢散一地的月光。
子妍,我能戒了你吗?他在心底问自己。
第30章 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他开始试着慢慢戒烟,这是破天荒头一次,对于有瘾的东西,他一向都戒不掉,比如爱情,比如烟。
龙安妮很是配合,她买了很多的零食,牛肉干,巧克力,口香糖之类的,他一伸手下意识地去摸烟,她就会递过来一块剥开的巧克力或是口香糖示意他张开嘴,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他吃。
他想过,这样也好,龙安妮毕竟是个孕妇,至少龙安妮有事做了以后,不用整天发疯要闹着打掉孩子,他问过医生,龙安妮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只怕流产会影响到她以后的再次怀孕,严重的话甚至会危及到她自己的生命。
他不想她去冒这个险,她如此糟践自己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对他的仇恨,他对她的漠视让她彻底失去了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唯有用颓废,用近乎荒唐的糜烂生活来让自己麻木,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忘掉他,忘掉痛苦。
他是在她一次割腕未遂后突然明白过来,他看着她那么激烈,宁愿去死都不愿接受他帮助,他想是怎样的一种折磨才能让一个人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这种绝望,他同样感受过,那一刻,他决定放下,去接受龙安妮和她腹中的那个孩子。
龙安妮被他牢牢按在病床上,她不能去揪掉那些她手腕上的管子,就口不择言地又喊又叫:“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我死还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等她喊累了,叫累了,停止乱踢乱闹后说:“喊够了吧,我现在就来回答你那些所谓的问题,,我是你老公,也许我以前做得不好,不称职,可是从今天起我会一点点改,第二,就凭我是你的老公,你的一切我都要管,不仅现在要管,以后也要管,第三,你是我老婆,你说你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龙安妮不知是被他这几句话震住了,还是的确已筋疲力尽,以后的日子里,她居然不再拒绝他为她准备的饭菜,为她递上的汤汤水水,异常的温顺令她的主治医生,一个对中国文化充满好奇的美国大夫都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随后,龙安妮随他住进了他在美国的房子,这里是他的台湾老板暂时借给他来居住的,房前有整齐的草坪,房后有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他白天去上班,晚上回来的时候会开车从超级市场买食材回来煮饭给龙安妮吃,他做饭,龙安妮有时候会在旁边帮忙切个土豆,洋葱什么的,她没干过什么活,经常会问他,这个怎么切,要不要去皮的什么的,他也会看在她孤单了一天的份上耐心地回答,手把手地教。
又经常会被她弄到啼笑皆非,她次切土豆,连皮一起剁了一盆土豆块给他,他要用番茄做汤,伸手去拿,摸了半天没摸到,还在奇怪刚洗过的番茄怎么会不翼而飞,一回头看见她手里被咬了一半的番茄,她还迷蒙地看他,半边脸都是番茄的汁。
偏偏又勤快的紧,好奇心十足,看他炒菜,一定要帮忙用锅铲翻几下才满足,看他熬汤,会不时地掀开盖子去闻,然后想都不想的用手指沾点汤水来尝,只是那么轻轻一下,还是被滚烫的汤汁烫到手指头上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泡。她举到他面前喊疼,他也只能为她敷药用冰敷。
慢慢的接触下来,他就发现,这个龙安妮简直就是个小孩子,完全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强悍与不讲理,反而有时候会天真的可爱,除了那些床弟之事。
他其实不愿意怎么骂她,因为知道她生性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如今置身在这样一个语言不通的城市里,没有朋友,没有可以交谈的对象,每日里计算着他回来的时间,一看到他的车子进了院子,便会兴高采烈地跑下来为他开门,帮忙拿东西,然后问东问西。
从他进门到晚上睡觉前,她会不停地说话,每次都是在他不耐烦的眼神下才会闭上嘴去睡觉。
他想她真的是很寂寞,有时候孕期的反应又很厉害,她会吐到天昏地暗,吐完了,她会漱了口,转回来继续坐下吃,他有时候都怀疑,这样的状况下她是怎么吃得下的,可是她说:“只要是你做的东西,我都要吃完,要不浪费了多可惜。”
他会夺过她的餐具,说:“你吃完再吐更浪费,不能吃什么告诉我行吗,我下次不做这个不就行了。”
她嘻嘻一笑:“你做什么,我都爱吃,胃不喜欢,我才不管它呢。”
他差点为之绝倒,也只能从她平时的反应里来观察,这次吃了要吐的东西下次就不让它再出现在餐桌上。
星期天如果不加班的话,他会陪她外出,这是她最高兴的一天,会早早的起来,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一遍又一遍地在他卧室的门外徘徊。
因为夜晚总是失眠的缘故,他习惯在星期天的早上赖床,又常常不记得自己前一天说过的话,以至于中午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她恼恨的眼神,他会猛然记起来,答应了陪她外出。
好在她很容易哄,他忙不迭地道歉再加上两句夸赞的话,她就能笑颜如花了,也没有带她到什么好玩的地方,无非是去购物,为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买一些日常用品,她却很容易满足,一路上乐不开支的,像是中了头奖。
那段时间,他们出奇的好,没有吵过架,没有斗过气,更是没有摔过东西,除了每天晚上不在同一个房间住,他们已经能像一对正常夫妻一样相处了。
第31章 该不该担起一份责任
期间龙跃升和柯玉来过几天,他们此行是因为龙跃升从柯玉口中得知自己的女儿和向南住在一起,实在放不下心来,在他和柯玉的眼中,向南和安妮是天生的冤家,每次一走到一块不拆了房子也要打破头。
龙跃升也后悔当初逼向南娶了龙安妮,原来是想完成自己和女儿一举两得的心愿的,没料到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向南离职而去,女儿的婚姻也是岌岌可危。
他也经常劝女儿离婚算了,无奈龙安妮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宁愿和向南这么打打闹闹,聚少离多,也不愿离婚了事。龙跃升也拿自己这个任性刁蛮的女儿没有办法,无奈只能这么拖着。
向南的转变在龙跃升和柯玉的眼里简直是不可思议,他们把这些归功于龙安妮的怀孕,这两个人并不知道龙安妮的孩子不是向南的,向南也没有说过,即便是面对龙跃升或多或少的指责也绝口不提。
龙跃升那天晚上多喝了两杯,话就多了起来,在饭桌上对向南说:“你这小子,以前怎么对我们安妮的,想起来我就想揍你。像我们安妮这样又聪明有漂亮的女孩子如今上哪里找去,向南,你是好命,安妮对你死心塌地,你也好在能知错就改,现在好了,安妮有了你们的孩子,以后好好对她,我龙跃升不会亏待你的,等孩子出世,我和你妈就在家带孩子了,整个博基到时候都是你的了。”
向南没说话,推开碗起身去了卧室,龙安妮有些慌张,没好气地说:“爸,你都说些什么呀,以后我和向南的事情不要你管!”她也随后进了房间。
因为龙跃升和柯玉到来的缘故,向南把自己的物品都暂时搬进了龙安妮的房间,他那几日晚上加班的时候多,大部分是不回来的,偶尔回来应付龙跃升和柯玉,就在龙安妮的房间里打地铺。
他这样做一是觉得自己欠龙安妮的的确很多,另外一个原因是为了安抚母亲,柯玉曾经说过,龙跃升因为他和安妮的关系一再地迁怒于她,她说:“妈妈老了,妈妈希望有一个安稳的晚年,你就算不为自己想,就当为了妈妈对安妮好点,哪怕只是表面上装装样子也好,别让安妮的爸爸再借故找茬。”
他有时候会想母亲真的是很失败,原来有那个幸福的家不要,宁愿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守着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锦衣玉食倒是有了,但却彻底没有了安全感,难道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他想不明白。
也过了叛逆的阶段,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加,他渐渐不愿再记恨,他想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也许在母亲看来,和龙跃升在一起就是所谓的幸福,别人的想法都不重要。
龙安妮进去的时候向南刚打开了电脑,看龙安妮进来了,就又合上了,手不自觉地去拿桌子上的烟,想了想又放弃了。
倒是龙安妮过来抽了支烟给他吊在唇边,拿了打火机过来要为他点燃,他推开了,说:“算了,不抽也不会死,还是你和孩子重要。”
“你为什么不说?”龙安妮问他。
他装糊涂,问:“说什么?”
“孩子不是你的,你可以不管的,你可以和我爸解释清楚的。”龙安妮有些烦躁,每次一提到孩子,她总是难以抑制的不安与纷乱。
“安妮!”他怕她又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把手摁在了她的手上,说:“就当我欠你的,让我还给你好吗,我虽然不能对你承诺什么,但是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你和孩子,”他停了一下,再说:“其实是不是我的孩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孩子都平安,你可以放心,等孩子出世了,我不会让他知道我不是他的父亲,除非是你自己来说,除了你谁也没有这个权利。”
龙跃升和柯玉没过几天就走了,是被龙安妮赶走的,难得向南能如此对她,她就不愿意父亲在这儿破坏了她和向南之间来之不易的相处。
向南特地抽了时间和龙安妮一起到机场去送他们,一路上龙跃升又诸多交待,这次倒是劝龙安妮的多点,教她不要那么任性乖戾,要做好为人妻,为人母的职责。龙安妮都一一答应了。
柯玉又表达了想要他和龙安妮回国发展的愿望,说是生孩子还是在自己国家的好,离得近了,她也方便照顾,龙跃升也一致同意。
他敷衍了一句,再说吧。龙安妮马上随声附和,柯玉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目送了这两位家长进去了,这边一回头居然让他们碰见了琪琪。
“这么巧?”琪琪先给他们打招呼。
向南对琪琪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知道她是子妍的朋友,子妍醉酒的那一晚她曾经帮过他打电话给徐哲心。龙安妮也一样,觉得面熟,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毕竟是在异国相遇,彼此免不了客套了一番。
没有提及子妍,这样的时候的确不合适,再加上龙安妮有些不舒服,寒暄了两句,他便带着龙安妮离开了,离开之前,彼此礼节性地交换了名片。
出了门口,龙安妮问向南:“好面熟呀,她是谁?我见过她吗?”
向南随口答道:“我怎么知道?如今整容技术这么好,像她这种面孔的人多了,你可能记错了吧。”
他把琪琪的名片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拉着安妮上车。关于过去,他不想再去触及,那样只会让他更无法自拔,如今这种安宁平静的生活状态他很满足,人走得累了,会想停下来休息,心累了,也是如此。他想他是真的累了,与其在躁动不安地守着一份感情难以忘记,给别人,给自己造成负担,倒不如彻底放下,让那个人,那段往事留在心底,午夜里记起,也算是最温暖的记忆。
他再不是那个十八岁的向南,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一个男人,到了他这个年龄的确需要担负起一份责任,为自己,为母亲,为龙安妮。
回来的路上,看着龙安妮望着车窗外的林立的街道和店铺发亮的眼睛,他想,或许真的应该考虑一下柯玉的建议,回国会更适合龙安妮,她这么一个爱热闹的人,让她每天守在家里等他回来,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他都不是一件多好的事。
第32章 岁月有多长,思念就有多长
八月中旬,他陪大老板回中国视察工作,听大老板的意思,如果他同意的话,想把中国部分市场交给他来打理。问过龙安妮的意见,龙安妮讨好地说:“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都听你的。”
忙完工作,大老板给了他两天的假期,又把自己的车借给了他,只是他素来冷清,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就一路开车回了自己的家乡,把车停到酒店里,当天下午就上了山,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重走一遍与子妍初次相逢的时候走的那条路,也不尽是为了缅怀过去,更多的是因为那几天是他生命中最快乐也是最难忘的日子。
到达山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在那个和子妍一起呆过的山顶旅馆住了一夜,依然是那个房间,只是物是人非,山顶的夜色再怎么美丽,只有他一个人也无心欣赏。
天还没亮,他就出来了,不是为了看日出,只因实在无法入眠,连空气里都有他无法忘怀的气息,睁开眼,闭上眼,都是子妍的音容笑貌,他不想就此被折磨而死。
在山崖边坐了一会,眼看着五颜六色的晨曦慢慢的蒸腾散去,太阳透过氤氲的白雾露出它耀眼的光芒,他想这纠结的一夜终于可以过去了。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他和子妍刻下名字的地方,这样顺着字迹一路摸下去,竟被他摸到另外一行字来。
向南,我来找你了,你在哪儿?
向南,和我联系。
他一下子就失了神,随之涌上心头的是子妍一定出了什么事情,而这个事情是她所不能解决的,她找他来了,他是她的依靠,是她最信任的人,他无法想象他不在她身边她会是怎样的无助和焦急。
他奔回房间,找出手机,拔出了那串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然而号码拨出去,却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几分钟后,他联系上了子逍,然而子逍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不等他开口就挂了电话,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费了一些周折,才在一个游戏厅里找到了子逍,子逍却是看见他就往外跑,被他堵在了游戏厅后面的巷子里。
他把他摁到了墙上,问他:“子逍,你跑什么?快告诉我,是不是你姐姐出了什么事情,她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子逍似是松了口气,挣开了他紧箍着的手臂,整了整衣服,说:“你问我姐姐?她不是去美国找你了吗,你没有见到她吗?”
“子妍在美国?”他蓦然想起和龙安妮在逛商场的时候曾经隐隐约约看到过子妍的背影,他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原来他的子妍真的在美国,他们曾经近在咫尺,却无缘的错过。
那一刻他想一步跨回美国去,如果可能的话。
顾不得倒时差,顾不得身心疲累,他下了飞机的件事去打听徐哲心在美国的住处,几乎不费什么力气,他有单位,有系统,只要稍加利诱就能问得到。
然而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声,邻居一个金发碧眼的欧洲妇人说:“徐先生和徐太太到旧金山参加一个中国的美食节去了。”
她用了徐太太这样的词,他并没有太多的意外,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和龙安妮外出,邻居也称呼他们为向先生,向太太,但其中的几多隐情又是不为外人所知道的。况且子逍已经告诉他子妍和徐哲心早在一年前他离开后不久就取消了婚约,子妍千里迢迢赴美,只为了他以前曾经给子逍随口提过,想离开后到美国去。
每想及此事,他都会心痛不安,无论如何不应该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给子妍,当时只想断的干干净净,却没料到他的子妍要为此承受怎样的磨折与煎熬。
没有等到子妍和徐哲心回来,却接到龙安妮的电话,龙安妮因为不小心滑倒而被邻居送进了医院。
也没有什么大碍,她到院子里浇花,没注意把水洒了一地,脚下打滑就摔倒了,只是膝盖被擦破了一层皮,别的一切安好,腹中的孩子也没有问题,只是虚惊一场。
和龙安妮一起回去已经很晚了,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龙安妮依旧没有睡意,一定要为他捏肩捶背地献殷勤,捏着捏着手就不安分了,顺着他的衣领滑了进去。
他抓住了她的手,睁开眼睛问:“你干什么!”
龙安妮向他撒娇:“哎呀,你这人怎么一点情调也没有……”
他不等她说完,顺势把她拉了过来,让她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半蹲在她身边说:“安妮,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你能不能答应我听了以后要认真的想一想,冷静对待?”
龙安妮有些紧张,慌张地问:“你要说什么?能不能不说?我现在累了,我想睡觉……”
她挣扎着要起来,他把她摁了下来,强迫她面对自己:“早晚你都要知道的,安妮,我们两个的结合本来就是错误的,我不爱你,你也不会爱你,与其我们这样彼此折磨不如痛痛快快地放手,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龙安妮变了脸色,惶惶地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好,既然觉得我们不合适,就不要对我好呀……”
“我想改善的,可是我骗不了自己,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喜欢别人了,我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个心情,安妮,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还有很多机会……”从看到岩石上刻着的那些字开始,他就知道他和子妍的命运这辈子注定要纠缠在一起,既然如此,他就给不了龙安妮安定的生活,倒不如干脆利落的放手。
“不!”龙安妮脸色煞白地站了起来,坚决地说:“我和你一样,除了你,我也喜欢不了别人了!”说完,她转身进了房间,将门吧嗒一声锁上了。
第33章 一直在错过
因为担心龙安妮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他在第二天陪龙安妮吃了午饭后才出门,除了不和他说话以外,龙安妮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他交待她要吃的医生开给她的那些孕妇吃的补钙补维生素的药片,她也一粒不落的吃了下去。
他出门的时候,特意和她说了一句:“我晚上要加班,晚饭你自己吃,还有,我不在家,像这种浇花呀,剪草之类的活你不用管,等我回来再做。”
她并没有理他,而是开了电视去看那些吱哩哇啦的美国台,她把电视的声音调的很大,好像看得很用心的样子,可事实上她能听懂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原想去徐哲心家里找子妍的,公司又来了电话,召他火速回去开会,说是他负责的项目出了些纰漏,他也不能耽搁,随将车调了个方向。
工作上的事情总是不胜其烦,做不完的事,开不完的会,接不完的电话,这边刚松一口气,那边的压力便会纷披而至,似乎永远没有轻松的时刻。
忙完出来,已是月朗星稀,疲累之极,也没有了那份找人的心,又担心家里的龙安妮会有什么事情,她的脾气与性格都过于激烈,和子妍的温柔明媚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想过了,既然子妍已近在眼前,早一天见晚一天见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不如先回去看龙安妮,毕竟她是个孕妇。
回到家,龙安妮还没有睡,开门的时候还能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用说,她是趴在门上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又迅速地转移到沙发上去装作看电视。
他也懒得理她,径直回了房间,关上门,没有开灯就倒在了床上,也毫无睡意,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明天见了子妍该怎么说,他始终没有撇清楚和龙安妮之间的关系,在法律上,她仍然是他合法的妻子,不管他再怎么爱子妍,多么想和子妍在一起,都不可能给子妍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虽然他可以通过一些法律途径和龙安妮来办离婚,但这样对龙安妮似乎有些残忍,她刚刚从颓废走向正常,他这样做无疑要把她逼到另外一个极端,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门被轻轻推开了,厅里的光线迅速弥漫进来,他用手挡了一下,有些烦,问了一声:“干什么?怎么不敲门?”
静了一会,龙安妮才开口:“我有话要对你说。”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强忍的委屈。
他坐了起来,凝视了她一会,心有些软,便放轻了语气:“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太晚了,你该睡觉了。”
“不,就现在说。”龙安妮态度很强硬,她背对着光线站着,可他还是感觉到她眼里有隐隐约约的泪光。
说实话,龙安妮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以前就算他再怎么冷漠,她也没有掉过眼泪。
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说:“你到客厅等我,我马上过去。”
龙安妮转身出去了,他拿了烟出去,经过餐厅的时候瞥见餐桌上倒扣着盘子的食物,心莫名又烦了一下。
刚想坐下来,无意间发现龙安妮的一只手指上缠着胶布,他问:“你的手怎么了?让我看看。”
龙安妮躲了一下,很快地说:“不用你管。”
他就看不惯她这样的态度,好像身体上的任何伤口都是别人的一样,他就不明白了,怎么还有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他抓住了她的手腕,龙安妮想抽开,被他用力按住了,说:“别动!”
胶布被撕开,伤口一看就是用刀切住了,血虽然止住了,但那一处连皮带肉都没有了的伤痕依然是触目惊心,他叹气,问她:“上药了吗?”
他为她消毒上药,又重新用纱布包了一下,缠纱布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又想起了子妍。
他和子妍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因为喜欢打球踢球的缘故,他的胳膊,膝盖上也常常会有一些或轻或重的伤痕,每次带着这些伤痕回去,子妍就会一边红着眼睛恶狠狠地凶他,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包扎。
有时候,他故意喊痛,她会低下身为他轻轻地吹伤口,一边吹一边轻声细语地说:“呼呼就不疼了。”那样子就像一个母亲对待自己受伤的孩子,那缓缓的气息暖暖地触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让他既想笑又心底麻痒难耐。他会情难自禁,会猛然抱起她用力地亲一下,子妍便会红了脸,骂他“流氓”。
但只是一会,她就会用手臂攀上他的脖子,扭动着身子喊他“向南”,然后说:“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不要······”她那时候的向南你不要这个不要那个总是很多,他却并不觉得烦,而是特别喜欢她扭动着软软的身体撒娇的样子,像只可爱的小熊,他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然后将她抱在怀里,一阵乱亲。
那段日子里,似乎连空气里飘着的都是甜蜜。
“向南,不要离开我。”龙安妮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住了他,他猛然惊醒,想要推开她,无奈她的手扣的很紧,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我可以打掉的,我不怕,向南,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不怕。”
他掰开她的手,想要唤醒她:“安妮,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不是孩子的问题,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爱不了别人了……”
龙安妮蓦地打断了他的话,冷冰冰的说:“我知道你喜欢那个陈子妍是吧,可是你把我当什么了,向南,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转身回了房间,他们的谈话还没有开始就这样不欢而散。他有时候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他和龙安妮总也不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前些日子那种平心静气的相处就像是一种假象,很快就会被现实无情的浇灭。
再次去找子妍的时候,居然在楼梯上遇到了琪琪,他上楼,她下来,这样的不期而遇,两个人都稍怔了一下,接着琪琪说:“你是来找子妍的吧,你来晚了,子妍和哲心回国办婚礼了。”她的语气里略带着丝不甘的嘲弄,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命运和他开的又一个玩笑,总以为他和子妍的追逐到这一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谁料到,这世事如网,密密麻麻的,穿过一层又一层,终是看不到出路。
第34章 大雨
他想了一夜,最后还是决定回国,他不想再在这些黑暗的夜里守着那些与子妍共同回忆来过活,也不想躺在床上寂寞空虚的去想一个人,他想真真实实的拥有她,他们彼此相爱,没道理要这样一直错过。
如果相爱的人都不能在一起,那这个世界就真的太没有天理了。
没有和龙安妮告别,他放了些现金和一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在桌子上,随这些东西附上的还有一句话:对不起,安妮,好好爱自己,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自暴自弃,忘了我吧。
他在这个雾蒙蒙的清晨离开了这座他逃避了一年多的城市,他想,这次,不管未来是怎么样的,他都决心和子妍一起来面对。
飞机落地的当天,他从子逍那里要来了她的电话号码,他打电话给她,只说了一句话:“我回来了,在山上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他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就果断地挂了电话,然后关机。关上手机的那一瞬间,他看了一下时间,是上午十点十五分。
之所以选择关机是因为他知道子妍太善良,他笃信她是爱着他的,但她对徐哲心也不一定没有一丁点的感情,他必须逼她做出决定。
人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将会给以后的生活带来怎样的结果,史铁生说过,上帝为了锤炼生命,将布设下一个个残酷而诱人的谜语。在那天以后,他曾经想过,如果事先知道事情的结局,他还会不会草率地说出那句话。
他下午四点到的山顶,还是定了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