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说道:“我希望你和木槿一生无忧。”
话落,苹果皮竟从中间蓦然断裂。
“你是故意的。”木尘不可能会失手。
木尘淡淡的笑道:“光线太暗,一时失手。要不要重新换一只苹果?”
苏安皱眉无语,他在逗她吗?
木尘对于苏安的怒气,低头笑了笑,快速削好苹果皮,切了一块苹果,取下来,送到苏安的嘴边。
她泄愤似的咬了一口,甚至牙齿还咬着木尘没来得及移走的食指。
木尘轻笑:“好了,ann,下次削水果皮,我保证不会再削断了。”
苏安这才松开,木尘看着食指上的牙印,哭笑不得。
“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苏安咀嚼着苹果,话语有些含糊不清,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
木尘听到苏安的话,挑了挑眉,用水果刀分切着苹果,一下又一下,不疾不徐。
苏安咽下苹果,“木尘,我在等你的回答。”
“ann,如果我不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呢?”木尘终于开口,宛若漫不经心的问话。
苏安看着他,大概有好几秒钟,她似乎想从木尘平静无波的话语中试探些什么。
木尘任由气氛变得沉寂,不紧不慢的选了一小块苹果递到苏安嘴边,无声的看着她。
苏安低眸,张嘴接住,房间里一时只有她咀嚼苹果的声音,然后她听到她对木尘说:“木尘,你不要阻止我。”她想,她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木尘出现在这里,而萧何又不在,可想而知萧何已经和木尘私下见过……
“傻瓜!”
木尘的这句傻瓜叫的无奈,苏安抬眸凝视着他的神情,他从容淡定,目光一如往常冷酷,只是里面却夹杂着诸多的复杂。
这声傻瓜,似乎勾起了苏安过往晦涩的回忆。
木尘离开椅子,坐在苏安身边,搂着她肩膀,她有些僵硬,他就搂着她,轻拍她的背,带着安抚,然后感觉到她的僵硬在一点点的松懈,到最后她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上。
木尘开口说道:“ann,知道吗?伤人最深的从来都不是爱情,而是回忆。”
苏安心一紧,沉沉的闭上了双眸,耳边响起木尘轻如烟尘的叹息声。
※※※※※※※※※※※
九年前,因为木槿偷窃失误,苏安代其被打,木尘和木槿便把苏安带回了家。
其实,那根本就称不上是家,租来的房子,里面除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之外,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寥寥数人和无尽的绝望。
木槿在里屋帮苏安清洗伤口,然后忽然叫木尘进去。
木尘和木槿都没有想到,清除脸上污垢的苏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会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尽管她脸庞红肿,却依然无损她给他们带来的惊艳。
那次,苏安整整养了半个月的伤,其中有一个多星期都在昏迷,每天重复着发烧,重复着叫两个人的名字。
一个是:“爸爸!”
另一个是:“萧何!”
她每次无意识叫这两个名字的时候,都会在睡梦中泪流满面。
那时候,木槿对木尘说:“哥,萧何对姐姐来说,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
木尘沉默,他当时并不知道萧何是谁?事实上他每日为了生存奔波,实在没心力去关注国际间的政坛风云。
后来,苏安养好伤。再后来,三个无家可归的人相互依偎在一起,组建出一个新家庭出来。
苏安再也没有提过萧何的名字,多年后木尘才恍然明白,九年前的苏安,卸下了虚伪的微笑,摆出一张疲倦的脸,但她对萧何的眷恋依旧,只是她早已学会了隐藏。
有一次,木尘和苏安路经一家商场,苏安忽然停住了脚步,然后盯着前方一个少年。
木尘望去,只看到一张侧脸,况且对方戴着鸭舌帽和墨镜,所以并没有看得很真切。
可是那一刻,苏安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沸腾了起来,她迈步向那个少年飞奔过去。
木尘疑惑不解的跟了上去。
苏安最终没有追上那个少爷,他坐车就那么离开了她的视线。
脚步好像有千斤重,她看着汽车消失的方向,脸上浮起破碎的光芒。
“萧何!”
追上来的木尘,在听到她轻声呢喃出口的名字时,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站在她身后,一声也不吭,然后她转身,就看到了他。
她的眼睛里还有泪水,那么深刻和清晰,她伤口最痛的时候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可是为了一个长得像萧何的少年,却可以在大街上轻易流露出她的悲伤。
事隔多年,木尘还清晰的记得,当时他对苏安说了两个字。
他说:“傻瓜!”
如今,木尘说苏安是傻瓜,说伤人最深的不是爱情,而是回忆。
木尘的话犹如惊雷从头顶劈下来,电力直镀心脏,让苏安的心脏开始一点点的麻痹起来。
尘埃落定,他们能否回到最初的模样!
晚上八点,皇家医院,室外夜色漆黑,室内宛若正在放映一场无声的静止电影。
有些人,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却注定要影响一生。
很多时候,很多事,拿得起是一回事,放不放得下却是另一回事。当一个人爱的比对方更多时,连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很卑微。
木尘不劝她,只因为他懂,所以才不相劝。
他走到她的心里,一点点的触摸到她内心的孤寂和绝望,他一直都知道苏安再也不是原来的苏安了,她满身的伤痕,那是谁都无法愈合的伤口,即使那人是萧何溏。
可是她还是执意回去,回到萧何身边。只是木尘在想,萧何和苏安之间隔着三年来滔滔不尽的似水光阴,三年看似不长,却也不短,至少它的无情足以让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最终尘埃落定!
这些年,他亲眼见证苏安的爱是怎么由情转薄,再转淡,到了最后只剩下寂静无声。
木尘想,正是因为他了解苏安,所以才不忍过多的斥责她,有的只是经年累月深藏在心的怜惜和疼痛囵。
也许,感情有时候真的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跟任何人无关,不管爱或不爱,都只能自行了断。
木尘环住苏安的肩膀,由身后圈着她,温声道:“ann,这种没有爱,充满憎恨的婚姻是你目前想要的吗?”说到这里,木尘微微一叹:“你和阁下在爱情的余波中走向墓地,这其实也是一种残忍。”
“木尘,纵使这段婚姻支离破碎,我都不想再回头了。”如果爱情成为一种无法剥离的回忆,到最后只能和生活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她唯有在支离破碎中品尝过往错爱潜藏的痛苦和残忍。
这也许就是她的宿命。关于痛苦,她不想自己一个人品尝,她这一次选择的是毁灭。
听说,飞鸟和鱼的爱情是绝望的,也许有过幸福,但是,一切的绚烂都是以平淡为结束的,一切的浪漫都是以伤害为归宿。其实飞鸟和鱼,又何尝不像她和萧何。
爱的时候无时无刻都想和那个人飞上天堂,恨的时候无时无刻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她终究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世俗女人,摆脱不了爱和恨的牢笼。
“ann,要知道爱和恨都是极其脆弱的,婚姻生活纵横着许多坎坷和荆棘,也潜伏着许多意想不到的矛盾和危机,它们很难维系一个家庭起伏跌宕的生活,因为婚姻需要更多实际的东西,比如说妥协和容忍。你曾经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和我一起定居巴黎平淡度日,第二个就是你现在选择的婚姻牢笼。”木尘沉声道:“ann,你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这话大概是今生木尘对苏安说过最重的话了,他一向宠她,疼她,就像他说的一样,此生他给自己找了两个女儿,一个是木槿,另一个就是她。
苏安不说话了,因为木尘说的对,这一次她是真的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木尘话锋一转:“但是ann,我是那么的了解你,如果你的痛苦和噩梦能够通过这段婚姻得到救赎,我纵使不悦,又能说什么呢?所以这次,我放你飞,如果有一天你飞累了,想回家了,记得回头,我和木槿会留在巴黎等你回家。”
也许,不会有这一天了,因为他在萧何身上看到了很多东西,那么压抑,那么沉重……他对ann的情只怕比任何人想象都要重。
温热的白开水送到苏安手里,她轻轻握着,白开水冒出热气,她呆呆的看着它,思绪一点点的开始扩散,聚拢,然后再扩散……
她该说什么呢?
她又能对木尘说什么呢?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质疑她自己,没有思想,却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于是她知道她还活着。
她活着,却是因为木尘和木槿,若有没有他们两个,现在的苏安又会在哪里呢?
手指微颤,手上忽然感觉到了温暖,她以为那是泪水,低头看去,却是洒出来的温水,这才想起,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哭过了。
木尘手臂从苏安肩上撤离,无声帮她擦干净手,然后起身,“ann,有一件事情,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
“你说。”
木尘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我前不久得知当年你之所以能够出狱,全都是萧何暗中帮忙,就在今天下午,我和萧何谈话,应证了这一点,他默认了。”ann绝处逢生,没想到,到头来全都是萧何一手转变,这么细算下来,很多事情都要重新考究了。
“我昨天知道了这件事情,一切发生的很突然,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么混乱,以至于怨恨多过于感激,只因她的伤口曾经那么血粼粼的曝晒在萧何的面前,他明明知道,却在她回国后选择佯装不知。那她之前深陷爱和不爱的泥潭,不断挣扎,所受的煎熬又算得了什么呢?
木尘在那一刻明白了,他明白苏安为什么突然会和萧何结婚了。当不知道她是爱还是不爱的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恨。
“萧何,年纪轻轻,天之骄子,不是普通的有权有势,他做事严谨,但也过分冷静,所以倒显得有些心狠手辣,最重要的是聪明过度。你以后和这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注定会多姿多彩了。”
话虽如此,但木尘话语间却带着一丝忧虑。
“木尘,一直以来,你和木槿看着我,是怎么从满心的忧伤,一步步走到现如今的满心苍凉。这是我的人生,我这辈子注定要和萧何纠缠不休,就算路再难走,我也不会停歇下来。”
“所以,我不阻止你。”因为他明白那种蚀骨的疼痛,一点点的钻到他的心里,如果不发泄出来的话,迟早会把自己给逼疯,而人往往在这个时候有自救的能力和方法。如今看来,苏安找到了。
“谢谢。”贫瘠的语言,却藏着千言万语,她相信木尘能够听懂。
木尘俯身摸着她的脸:“ann,等一切尘埃落定,但愿我们都能够回到最初的模样。”
苏安微微皱眉,她从木尘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端倪。
木尘看出了她的疑惑,收回手,直起身体,直直的看着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