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等着,过会儿烤山鸡给你吃。」
麒儿的惊慌反而稳了魏无双的心神。自嘲地笑了笑,他何其无用,竟让麒儿担惊受怕。
只需一个眼神老汉已知少年摆脱了他方才下的蛊,当即从背上取下和药人相似巨大刀刃,走入五个药人之中与摆出六人阵势。中原武功注重『独善一身』,南凉则是利用变化万千的奇门怪阵将武功玄妙发挥到极致。如此甚好,管他什么药人,只当他们是武功颇高之人便可……
巨龙剑没入一药人左胸,药人不仅没退缩还用胸膛抵着剑尖当支撑点飞身砍下一刀。魏无双急急收剑,掌脚并用搁开左右攻击,抽身几尺暂得片刻喘息。一滴汗珠滑过他的喉结,手摸向腰间的玉佩有了打算。
药人的可怕在于他们既是人亦非人。他们能有高强的武功,却胜过武功伯仲的寻常人数倍,寻常人被剑刺中必要退开,被击要害无不是躲避亦或全力化解对方招式。药人则不然,没有本能的惧怕,全然不顾对方如何出手,更无法估计他们下一手会出什么招,往往出其不意。他们的身体硬如钢铁,刚才那一剑早就穿透常人的心脏,而那药人只伤了寸许皮肉,果真是当枪不入。
这块玉佩是爹传下的,数代魏姓王爷佩带之物,无人不识,说是尚方宝剑也不为过。如今中原与南凉表面交好,他们是南凉朝廷的人认得此物该会暂时放过麒儿……
「呔——!」突然一声狮吼功惊天动地,一高大身影从天而降跳入众人拎起魏无双踩过老汉的头落到一丈之外。一落地那人便劈头盖脸地一顿好骂:「你这混帐厮让老夫好找,害老夫从南到北从北到南跑得双腿抽筋,若不是你师傅把你当宝,铁定一掌辟了你当柴火。」
高大健壮的男子自称老夫可并不老。约莫四十上下精气十足,蓄着络腮胡,身形挺拔如松竟比魏无双还要高出少许。粗旷的装束遮掩了他英俊的相貌,脸像是常年在太阳下曝晒黝黑发亮。
「老夫在此你小老儿还不滚!」男子这么一说老汉忙伏首谢罪带着五个药人速速离去。
「多谢前辈……啊!」魏无双脑门结结实实挨了暴栗。
「赤炼门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师兄怎么会把你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瞎了眼才会……」男子蓦然收声,三步并俩直奔不远处的麒儿,抓起他的手叫道:「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好标志的小姑娘,小美人儿哪你得给老夫做媳妇啊。」
听到这话魏无双当下大怒,也不管什么救命大嗯,抢过麒儿猛地将男子撞到老远。「请前辈自重!」
男子也自知失态,咳了两声道:「没规没矩,知道老夫是谁吗?」
魏无双淡道:「前辈方才说到师兄,想必是家师的师弟柳易远。」『地神通』的名讳从他嘴里说出便像是在说阿三阿四之流的人。
魏无双护着麒儿远离男子,淡道:「前辈方才说到师兄,想必是家师的师弟柳易远。」
第五羽的师弟,『地神通』柳易远,人称江湖百晓生,江湖中人无不对他百般恭敬,可在魏无双眼里便像是阿三阿四之流。他气极,伸手再给魏无双一个暴栗,魏无双躲开。
「好个无礼的厮,既知老夫是谁还不快快拜见!」
魏无双计仇于他方才『指染』麒儿,上前敷衍一拜,不情愿地叫道:「师叔……唔……」
柳易远趁机得了手,掏出一样东西扔给他,「你师傅让我带给你的。」
捡起来看是本小册子,上面记载着心法口诀和一些师傅的习武心得,不失为一本武功秘籍。
「他从前教给你那些杂乱的东西照册子上串起来好生练练,日后与今日将不可同日而语。」
「多谢师叔。」
「小子」柳易远看向麒儿问道:「你就这样带着娃儿四处游荡?」
「师叔想说的是……」
「少给老夫打马虎眼,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有人非除掉他不可。」
「我知道……」
「知道?你知道多少?」
魏无双不语,牵起麒儿的手握住。
柳易远也没了调笑的心思,叹息道:「你可知事情不那么简单?你师傅……」
「知道,若不然师傅也不会让师叔代劳交给我这册子。」麒儿是师傅亲手交给他的,他离开坟山堆那日师傅说逐他出师门,眼神有那么一瞬是认真的。他不愿深究麒儿的事,亦是不愿深究师傅的事。
「小子,你要记住『赤炼三神通』绝不是浪得虚名。」
「师叔有话尽可直说。」
「老夫没有话与你多说,就只有一句忠告,『天神通』是『鬼神通』『地神通』不同的。」
「师伯……」魏无双苦笑不已,怎又出来个天神通。
「小子」柳易远这一声叫得颇是惆怅,背过身徐徐道:「这事,不关老夫的事……」
「谢过师叔。」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道谢,只觉得该这样说。
「你师傅……你别怪他……」
「我不怪。」事情还没弄明白,便是明白了他也不会怪师傅,一日为师终身是师。
「若要明白,去问你前些日认识的南凉蛮子。」
「南凉蛮子?谁?」魏无双不解地问。
柳易远重新换上笑脸,撞了撞他的膀子,不正经地说:「那个一身紫漆漆的美人哪,你忘了?」
「师叔是说的……是昙?」
「哟,昙,叫得多亲热。」瞧着麒儿漂亮的脸越发喜欢,说道:「要不这娃儿给我?」
「麒儿我们走。」
两人与柳易远别过走了许久麒儿仍是一句话没说,比往日更加沉默,魏无双说着趣事逗他也无用。
脚下的落叶踩得沙沙响,他飞快走着将身后的魏无双甩得很远。魏无双不着急追,保持能见着他的距离。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忽然停下,悠悠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怕死,莫非也不怕死在……」七八岁孩童却有着七八十老者的沧老,叫人如何不揪心。
加快步子走上去,「不会,既是与师傅有关他也不会……」
「魏无双你停住。」
依言停下脚步。
「我与你非亲非故,你的好心你的恩情只能言谢,就此打住吧。」
魏无双展开眉眼,笑得无奈,「麒儿尚年幼,魏大哥还要照顾你长大哪,打住不得。」
「不懂……」
「麒儿只有魏大哥一个亲人,又生得这般好看,离了魏大哥就叫方才的老不休给当作女儿家欺负去了。」提脚缓缓走进,说道:「我跟上来喽。」
「你别后悔……」
向南走了几里路,一袭紫影早已等候在那里。马背上的俊朗容颜渐渐清晰,原本阴沉的心也跟着清朗起来。人未下马他便急切地说:「魏兄别来无恙。」
魏无双朝他一笑,抱麒儿下马,道:「见到你就好,昙。」
「发生了何事?」
「没事,就是想你那几坛酒想得紧。」碍于麒儿他并不说出来意。
海昙却是当真,淡淡笑道:「那可难了,我岂会酒带在身边,须等上几日。」
「无妨,与昙对酒,清水也醉人。」不知这厮是打哪儿听来的登徒子话语。
「天神通?你们中原是这样称他的……」海昙搁下酒杯,拨开滑落胸前的发丝。
「莫非他在南凉还有别号?」
「没有什么别号,南凉人不会和中原人一般徒添虚名。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海麒儿还是胎中腹子时,称他是妖孽便是这位『天神通』。
「就凭他一句话?」魏无双面无表情,紧握酒杯,水酒洒出了些。
「我说过,中原人看来荒诞在南凉却是不真之事。南凉的天子不是皇帝,是他和海凤凰。他与海凤凰共同把持朝廷,这便是为何海凤凰也救不了海麒儿的原因。」
「麒儿能碍着他什么?海凤凰应才该是他的心腹患眼中刺不是么?」
「你有所不知,他一生以天下苍生为己责,海麒儿这种祸国殃民的妖孽他岂能放过。」
魏无双端起酒瓶,整个灌进嘴里,大骂:「祸国殃民?妖孽?荒天下之大谬!」
海昙只浅浅啄了一口,「荒谬吗?每逢寿日总有天灾降临,这未免太过巧合,世间的事本就玄妙,也或者他真的是妖……」
「住口!」魏无双咆哮一声拧住他的衣襟,却是醉得厉害,踉跄栽进他怀里便不动了。
「回房歇息吧。」
「回房,回房,麒儿在等着我……回去……」挣扎起身,跌撞朝厢房走去。
海昙没有上前扶他,目光一直跟随他直到他的背影没入暗处。麒儿,麒儿,海麒儿你果真是妖孽……
一进屋魏无双冲过去拥住床上的麒儿,浅睡的麒儿裂口醒来。
「师傅……师傅……麒儿……」不在乎终日刀口舔血,不在乎麒儿是不是妖孽,不在乎牢什子的天神通,不怪师傅……可是他怪师傅……怪师傅为什么是牢什子的鬼神通,为什么是那人的师弟……
良久,麒儿伸手抹干他湿湿的脸,轻声自语。
……日后你要的,我都给你……
一紫一白,一长一幼,刀光剑影。年长的紫衣青年身形灵活可显然不惯于用剑,手中长剑跟不上他移形转位。白衣少年虽年幼许多出手却不多让,剑快如风,一招流云三式百剑齐发,只听「哧哧哧」连响数声紫衣青年被逼得节节后退。
一旁蓝衣青年从座上跳起来喝道:「好!麒儿好剑法!好剑法!」
紫衣青年眉眼一横,露出怒容,腿噔地扎在地上,内力灌注于手中长剑将白衣少年的剑弹开,白衣少年翻了个侧身才稳住身形。紫衣青年擅长掌法,手腕一转以掌催剑,左劈右砍,招招剑走偏锋,看似胡乱劈砍其间却蕴涵精妙的掌法。白衣少年一时无应对之法,被动地承接每一剑。
蓝衣青年再次欢呼:「妙!招中有招!昙这一招甚妙啊!」
换作白衣少年恼怒了,施展轻功飞身刺出,剑影铺天横飞花了人眼。
「流云飞雪,麒儿使得好!」
紫衣青年立刻将这一招与掌法相融,剑身如蛟龙翻腾旋卷对手。
「昙改得好,改得妙!」蓝衣青年随着左右晃走拍手叫嚷,只恨手中没有花鼓来敲打。
「麒儿再接一招,对了,就是这一式……昙莫要逞硬,后退一步……甚妙……好剑法……好掌法……」
「魏无双你给我住口!」麒儿踢向树干剑尖改了方向,刺向那聒噪不已的人。魏无双不仅不避剑锋反而迎身上去,他大惊转开剑随即被捉住手腕。
「好了好了,今儿就到这儿。」
「你放开。」麒儿被他从身后搂住,两腿不沾地不停踢腾着。
「昙的剑法学得很快啊。」
「哼!」海昙以为他在讽刺自己,丢下剑挥袖离开。
「放手,我叫你放开我。」狠狠踢出几脚,崭新的蓝衫马上多了几个脚印。
魏无双松开一只手,单手将他挂在腰间,轻轻拍打其屁股,「不听话,方才又动真气了吧,让你不听话。」
「魏无双!我劈了你!」
「行行行,吃了晚膳再劈,明儿的柴火不用愁了。」
「魏无双!」
「乖,叫声魏大哥来听听……」
这一年魏无双和麒儿大多时间都住在南凉,海昙和海凤凰暗里拦着那帮药人两人方能平静地过活。魏无双心觉奇怪,除一帮药人再无其他人来纠缠,莫非他们已派不出有用之人?如此,甚好。
麒儿是何等人,怎会看不透海昙的心思,所服的第二颗紫果发挥药性内伤好了七分后他便要离开南凉。
意外地,海昙未加挽留,只道,魏兄临走之前我俩不如结成金兰。魏无双没料到海昙会突然有这一说,除群傲和阿杰他从未想过与人结义,想到将他人和他们置于相同的位置,心有排斥。然而他还是问,昙年几何矣?答曰:年二十。
「我怕是年长魏兄吧。」
他十九,昙二十,他岂不要唤昙大哥。于是乎,昧心曰:「你既称我魏兄,我岂会比你年小。今年恰是二十有一。」
海昙扬眉质疑,道,看不出魏大哥倒显年轻。一声魏大哥叫得他舒坦,这便对了,魏大哥怎样也比海大哥听起舒坦。然,海昙道,方才结拜之事是胡乱说的,魏大哥后会有期。
魏无双去牵马,麒儿趁机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葫芦?中原的话你也会了。我没有葫芦,也不卖药。」海昙抚了抚袖管道:「海麒儿你记着,别想拿那女人压我,我要的没有得不到的。」那女人说的是海凤凰。
「她和我无关。」麒儿想回一句,却说不出口,如今的他不是海昙的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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