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戟顿时醒悟过来,能用这等昂贵的木料做棺木,恐怕绝不会是无名之辈,为何不见其名于族谱,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但这院子在主家多年却无人能进,是不是要先禀报族长?”
此言一出她便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只见吴钺抬起眼,甩了甩袖子道:“问谁,我不就在这么?”
“问的越多越耽误时间,要是我大姨母责怪下来,一切罪责自有我担着。”吴钺叹了口气,冷笑道:“朝廷派的人已经在苍梧郡了,刑部侍中原随原大人,早些时候任贺州巡按时好像还吃过咱们吴家的排头?真是了不得,费心心思去谋算,却未料到竟会有这么一天。劳六妹替我去问候几位姨母罢,先前她们不是说,只要我在主家一日,她们就不会踏足半步么?”
她抚摸着棺盖,目光如电,刺地吴戟有些羞愧,族中纷争不断,皆是为了这族长之位,她们一房早淡了心思,但其他人未必就能轻易放弃。吴钺忽地沉默片刻,而后讥讽道:“如今这等局面,贪心之人可尝到了恶果?她们不要告族长吗,那便去告罢!倘若那时吴家安然无恙,我吴钺自当领罚,看看那时候,谁才是这吴氏一族的罪人!”
吴戟有些不知所措,发觉自己手放在红棺上不知多久了,忙不迭地收回袖,蓦然想起一件事来,她急忙道:“瞧我这记性!三姐,先前你不是托我去查宸鹤结的事情吗?你猜我查着了什么,常丰县内有一座这样的庙,供奉的正是那说书里的二人。庙祝说这庙是去年刚刚修起来的,嘿,也不知是什么人,还给这戏文里的人建庙塑像,你说这可不是闲得慌吗?”
吴钺慢慢转过身,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再与我说一遍。”
“劳驾,请问魏远玲可是在贵坊中,做些石雕之类的物件?”
两人合力抬着一尊石像走来,清平侧身避让,以扇掩面,做足了富贵小姐的派头,她今日难得穿了一身锦袍,被一干随从簇拥着站在石雕坊中,眉眼间有些不耐。
坊主见来了大主顾,忙上前殷勤介绍,清平将这小小的石雕坊绕了个遍,以刻薄的眼神打量过那些石雕摆件,收扇转过身去背对坊主,随从便道:“我家主人先前在神院上香祈福,无意中发现殿中几尊造像皆是这位魏远玲魏师傅所雕,这才起意打听了一番,听说魏师傅现今在贵坊里做事,不知可否请她为我家主人做尊龙女像。”
坊主先是大吃一惊,而后才道:“叫贵客笑话了,不是我们坊不接,而是魏远玲她……”
清平突然道:“她如何了?”
坊主叹了口气道:“魏远玲是我的师妹,早先年的时候,也是名满昭邺的师傅,每年望海宴上所制的龙女像都是被各神院请回去供奉,或被豪商买下的。正如客人所见,神院之中尚有她所制的龙神造像,只是现在……她,她已经痴痴傻傻,拿不起刻刀弓把了。”
清平目光一凝,半晌笑道:“某从恒州远道而来,只是因为家严曾为先母请过一尊魏师傅所制的造像以作缅怀……虽说如今魏师傅已经痴傻,但能否让某见上她一面?”
“梧桐枝干直,干纹刻横皮,叶子五角形,枝叶要相依……”
石雕坊的后院中堆满了各种完工或待完工的石像,乱石碎沫铺了一地,角落里蹲着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人,正握着刻刀歪歪扭扭地雕着什么,随从过去轻拍拍她的肩膀,问道:“魏师傅?”
那人摇摇摆摆,口中念念有词,清平目光看向她脚边的那些零碎玩意,雕的七零八落,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东西,几把凿刀倒是摆放的好好的。她走到魏远玲的面前,魏远玲只是低着头喃喃着什么,时悲时喜,手腕上绑着一根发戴,。那把凿刀十分锐利,在她手中一下下凿着石块。
一旁的随从见状站在清平侧面,以防止魏远玲伤人,毕竟失智的人谁也不晓得会做什么事来。
清平见状与坊主道:“久闻魏师傅大名,不曾想到竟是落的这般田地,真是可惜了。”
言罢便取了些银子赠与坊主,坊主推拒再三,却架不住清平言词恳切,只得收下了。
地上疯疯癫癫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她们,清平对她温和一笑,带着随从离开了石雕坊。
李宴坐在茶肆里听人说书,她面前的茶水已经添第四道,若是在长安,恐怕早被老板赶去门去了,幸而此地是辰州昭邺,她也不怕丢脸,便厚着脸皮坐了半天。李宴捏开一颗花生,在手中揉去红皮,她看似是在仔细品味花生,实则是在听隔壁桌人闲聊。
“这是本月第几个了?”
“怕是第十四个了罢!”
“诶哟,要我说呀,最近这世道可不太平,先是被大水冲了龙神庙,现在又是失踪人……”
“还是顾好自己吧!”
“也不知这昭邺府尹,提刑衙门都是干什么吃的,眼皮底下丢了人,便就这样下去?”
“官家的心思,哪里是我等小民能知道的……”
李宴瞅了一会,端着盘花生点心挤了进去,笑道:“诸位这是在说些什么奇闻轶事呢,某初来辰州,许多规矩都不知晓,可否请诸位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