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江步伐匆匆,打开车门,几乎是将自己摔进驾驶座里。
片刻之后,他像个小孩般地吸了吸鼻子,眼里透出迷惘与茫然。
第49章
一周之后,谢白景杀青回s城。
柯江表现得一切平常,在公寓里乖乖等着年轻人回来,迎接一场激烈的性事,从玄关至卧室。他依旧没心没肺高高兴兴的,在床上甜言蜜语说个没完,黏人又爱撒娇,一会说痛了,一会说快了,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坦诚地与人拥抱,在人耳边言说自己的快乐。结束之后,像只摊开肚皮的小刺猬,任人揉捏,嘴里念念叨叨地问谢白景这程有没有学到什么,第一次演戏感觉如何之类的话。
谢白景发觉他瘦了一点,原本就不胖,此时腰更窄,在撩起t恤,裸露着摆动时格外明显。但谢白景却并未提出,这样的关心不合时宜,不是他该说出口的。更何况在他回来的第一天,柯江就又递上了一份礼物,一张可以任他刷的卡。
“宝贝,”柯江开始钟爱这样腻人的亲密称呼,仿佛这样能代表他俩情意深笃般,“我的一点点小礼物,奖励你第一次拍完戏,你可以用它随意买点喜欢的东西。”
谢白景僵着声:“不用。”
柯江又笑了:“干嘛这么见外啊?”他又收了笑,颇为倨傲地昂昂下巴,“必须收,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对你多不好呢。”
平心而论,柯江真是个大方的老板。谢白景在检查自己的工资时发现,除了应有的酬劳与薪水,每个月还会从柯江的账户打来一定数额的钱。若换做别人,自然是羡慕都来不及的份。这样既好伺候、又出手阔绰的金主大人,真是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该好好抓紧才是。
然而谢白景冷了声音:“柯总,我不需要。”
他一喊柯总,柯江就知道大事不好。他扁扁嘴,有些僵:“干嘛啊?”
谢白景无声地将那薄薄卡片向他推了推。
“你…哎,小谢,你这样太不给人面子了,”柯江说,“以后可别这么拒绝别人,知道了吗?”
谢白景俊朗的眉眼稍稍缓和,柯江悻悻地将那张卡收回,突然说:“不许叫我柯总。”
他这句话说得很认真,谢白景微微一愣。他总觉得,直呼柯江不怎么合适,可要像柯江那样张口宝贝闭口亲爱的,他也说不出口。半晌,他嗯了一声,将这个问题含糊带过。
柯江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对着谢白景时,成天嬉皮笑脸,热情丝毫不见消减。因为谢白景近日太忙,又是需要拍摄微电影,又要接受采访录制节目,已不能固定地早晨上班,下午回家,所以柯江总是孤单的。不过他出差个几天的日子里,柯江仍然乖乖地住在公寓里,偶尔出去玩局喝酒,也不会通宵不归。谢白景以为他一切如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快被自己最亲的亲人给逼疯了。
柯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物,他只需将自己这一辈子对外人的手段,稍微施出一两分,就足以让人节节败退。更何况,亲人之间,是无需用手段的。只要展现出该有的情绪,就足够让关心他的人感受到同等的痛苦。老爷子不急不缓,甚至未劈头盖脸地骂柯江一顿,只是日日都不见他。柯江每日去老宅子里定点报道,却每日都被拒之门外。报道一礼拜,老爷子才让人给他带了句话,让他别来了。
这样的冷淡,仿佛过去二十年的疼爱都是假的一般。柯江难以接受,又是对着佣人软磨硬泡个十天,才终于准他进房去看一眼老人。
他的爷爷又瘦了,躺在半抬起的床上,需要随时c-h-a着j-i,ng密的仪器。然而望向他的时候,眼中的光不减。
“小江,”柯老面上完全看不出情绪,甚至没有柯江原本料想中的愤怒与失望,只是平平淡淡地,好似往常唠家常,“过来坐。”
柯江在床前坐下,他的心脏砰砰跳,心内有种直觉,他爷爷会原谅他的。
“怎么瘦了?”
柯江闭闭眼睛,又睁开,笑道:“这段时间减肥呢,想少吃点儿,看起来更帅。”
“胡闹。”柯老亦如平常般颇带宠溺意味地斥责一句。柯江笑着点头应了,老人接着问,“与孙小姐接触得怎么样了?”
柯江霎时僵住。
而他身旁卧床的老人仍然平静地向他施以目光,与任何一个关心孙子感情生活的祖父都无甚区别。可柯江却知道,这是对他明晃晃的暗示,或者说,是不带锋芒的命令。
他本想坦白的。
他可以为了祖父的名声与心愿,对外与女人交往,甚至找人形婚生子,他都能接受。但他还是想坦白地告诉爷爷,他喜欢男人,现在喜欢谢白景,这是他这么二十几年来做得唯一最出格最离谱的事儿。柯老爷子于他而言,是他唯一最亲近的亲人,他的父亲不期望他出生,他母亲只拿他当踏板,他的兄长与他是仇人,这样冷漠疏离的家庭里,只有老爷子始终作为他的庇护与靠山,稳稳地立于他身旁。他希望自己的亲人可以接纳他这个“缺陷”,并且如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毫不犹豫地偏爱他,纵容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默认这个事实并不存在,以看似温和,实则锋利的方式逼他就范。这是把软绵绵的刀,正好捅在柯江的心口了。
“爷爷,”柯江眼睛有点儿红,“你不疼我了?”
“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还委屈上了。”柯老的脸上有些笑,“柯江,你已经二十六岁了,怎么还像是六岁。”
“……”
柯老:“孙姑娘看起来人不错,记得好好相处,早日将婚期定了。”
柯江突然问:“是柯成告诉你的?”
“那是你大哥。一直教你长幼有序,都忘哪儿去了?对你哥哥放尊重点。”老爷子语气加重,接着慢慢地半闭上眼睛,“我困了,你小子在这闹闹腾腾的,赶紧回去吧。”
柯江仓促地站起来,还险些被椅子绊倒。他几乎是狼狈地逃走的,这个姿态,着实不够好看。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持续地细微地发抖,手机攥在手中,一会亮屏,一会熄灭光亮。他摸摸口袋,想来根烟,跟电影里的男主角那样,但他因为不喜欢烟味,很久没抽烟了。他又想找人喝酒,可他不想见徐立,也不想听张云天没心没肺的快乐。最后,他还是打电话给了心中最想见的人。
“白景,”柯江难过地说,“陪我说说话。”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按动音量键,试图让声音放到最大,大到能听到年轻人的呼吸声,依然是冷淡而克制的,仿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般从容:“怎么了?”
柯江乍然意识到,他应该还在工作,沉默了两秒。
对面依然耐心地:“怎么了?”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沉,“说话。”
当柯江独自开车回到公寓时,谢白景已经在家了。谢白景今日本正在拍摄微电影的宣传照,然而柯江一通电话打乱了他的所有行程,让他不得不赶回来。门一打开,柯江看见谢白景的身影,跑了两步,跳起来抱住他。这样的抱法还是头一回,这样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男人,体重可一点不轻,连谢白景都微蹙眉头,踉跄一步才站稳,双手下意识地托住柯江的身体。柯江双腿夹着谢白景的腰,低着头埋在人脖颈的地方,在老宅里浑身的紧张感顿时消散。
然而谢白景却意识到,怀抱中的男人脊背绷得紧紧的,用尽全身力气扒住自己,双手环着他的背上,手指不自觉地抠挠着他的衣服。
就像是……很害怕他离开一样。
谢白景下意识地开口安抚:“我不走。”
他自己都被吓一跳。谢白景从未有过哄人的经历,哪怕对自己哭泣着的亲妈,也是冷眼相对。然而对着现在的柯江,他却下意识地将语速放缓,低沉而温和。半晌,柯江自己爬下来站稳了,自己都有些羞赧,耳根微微红,面上带着往常的笑容,自己为自己打掩护:“我就是…那什么,想你了。”
谢白景沉沉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了?”
柯江笑道:“嗨,没什么。都说了想你了,陪我喝喝酒,好不好啊?”
公寓的酒柜里放了些酒。柯江开了一瓶,亲自倒在酒杯中,与人干杯。谢白景只浅酌一口,他也不在意,自己仰头喝了大半杯,放下酒杯时舒服得叹一口气,眼睛里都落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他们共同坐在客厅的一座单人沙发上,谢白景坐得挺直,而柯江则半个身子都倚靠在谢白景身上。两人沉默无言地对饮,甚至无半点下酒菜,一人的酒杯始终不动,另一人则持续地仰头再仰头,直至面颊上泅出红色。谢白景终于看不过去,伸手攥住柯江的手腕:“够了,少喝点。”
柯江甩了一下,没挣脱开,反而让液体洒出些许。他酒量不差,喝过几杯后,复杂的心情也渐渐平复,顺从地放下酒杯。他确实不是六岁的小孩儿了,总不能让比他还小的人来哄他。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谢白景平静地抬手,碰在他的发顶。年轻人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掌心总是有着干燥的温暖,在抚摸他的头顶时,用力并不大,甚至只能感到一片温热抚过发梢,好似一片轻柔的羽毛,盖在狰狞的疤痕上。
柯江的眼睛微微睁大。
“上次你这么摸我,”谢白景简短地解释。柯江想起来之前谢母住院,他便是这么尝试安慰人的,面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知道我更想要什么吗?”柯江笑着指指唇角。
谢白景收回手,稍微歪头,亲吻在柯江指向的地方。男人的吐息中还有酒j-i,ng的味道,在唇与唇相触的时候,立即热情地给予回应,双唇分开,显出承纳的姿态,将所有的情绪都包含在其中,细密地含吻并吮吸。将将分离时,柯江舔了舔唇,持起杯子抿一口酒液,接续上一个亲吻。微辣冰凉的液体在口中过渡,很快消失不见,只觉得两人所接的地方极其滚烫,这种燥热的温度从双唇弥漫至两颊与耳根,柯江吞咽不下唾液,唇角边亮晶晶的,难耐地拉扯下年轻人的领口。日暮之时,漂亮的暖色的夕晖穿梭过城市密集的钢铁大厦,从大大的窗户中投进,将交颈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柯江喃喃道:“白景,别离开我。”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松,甚至没有任何特殊的语气,而谢白景的心脏却猛然悸动。面前的男人,一大半身子处在初夏落日的投影中,白皙的面颊都近似受神的光晕,周身镀了金边。他的唇瓣泛红,瞳孔透彻得如同刚刚搅拌的蜂蜜,声音软哑,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孤单与眷恋,告诉对方正被需要,几乎能完美地满足一个人所有的自傲与轻飘飘的虚荣感。谢白景本该在此沉默,但他却鬼使神差地:“嗯。”
晚上入睡之前,柯江寥寥几句地谈及他祖父逼婚的事儿,语气轻松,如同在分享别人的八卦。更多的,还是分享他小时候的趣事,比如他如何从祖父那获得比兄长更多的生日礼物,比如为了他玩得开心,祖父特地购下的马场,比如家中兄弟的矛盾,他永远被护在人身后,比如他不想学金融,家里便松口让他学想学的专业。罗列出的种种证据,似乎都在佐证他被长辈爱着的事实。一直说下去,他连自己都越发确信,今日的失态太不应该。爷爷很爱他,这么多年的宠爱与付出怎么可能是假的。因为太爱,而不愿听到他出柜的消息,这在寻常人家中也司空见惯,更何况柯家的情况这么复杂。
“是吧,”柯江平躺着说,“面对爱你的亲人,很难出柜。”
谢白景坐在一边,开了盏小灯,腿上摊开一本专业书。他本一边看书,一边静静地听柯江讲话,在此时却突然淡淡地开口:“是吗?”
柯江止住声。他意识到,在谢白景面前大咧咧地讨论家中逼婚的问题似乎不大礼貌,毕竟他年轻的情人心眼一点儿也不大。他犹豫几秒,最终下了决定:“我还是会跟爷爷说的。”
“不论怎样,我不该对他说谎。”柯江的语气逐渐笃定,“他现在还在气头上,等我坦白跟他讲,爷爷也就慢慢接受了。小谢啊,你放心,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光明正大的。”
谢白景看起来不惊不喜,只平平地勾了勾唇角,似表示嘉奖。他却并没有接着说。他如果有一个深爱的孩子,会以严厉的方式教育他,却不会在感情上磋磨他。毕竟感情是与心相连,怎么会舍得最亲的人受心上的痛楚,还是由自己施出的伤害。
只可惜爱有诸多种,并非每种爱都十全十美得全无瑕疵,而柯江尚且未能接受这点,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第50章
柯江怀揣着出柜的想法,一时停不下来了。
归根究底,他怕什么呢?既然柯嫂都有孕了,那么柯家下一代也算有着落,称不上指望他来接下传宗接代这一沉甸甸的名头;在性向的问题上,他也确实隐瞒爷爷在先,以爷爷的角度来想,势必会感到失望的。整个柯家里,他谁都可以不在乎,只希望祖父能够接纳他。而爷爷至今未挑明了与他提起这事,证明对他还有所优容。柯江心中有愧,这念头竟愈生愈烈,全心只想着如何一鼓作气,将这事儿老老实实地与老人讲明白。
因而这段时间里,他虽还去公司,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了。与萧峰的合作,还有些收尾工作,他本不想再管,但又想到正是要紧关头,还是奔赴酒桌球场上应酬。萧峰是个花花肠子极多的人,邀约的场所总是穷奢极欲,满屋子的莺莺燕燕燕瘦环肥,柯江却连眼皮子都没抬。
他以往是最烦有人管束,也无需床伴忠贞。而遇到谢白景了,他才恍惚觉得,似乎这天底下的人里,再也没另一个那样又冷又俊朗的年轻人更合他心意,一些曾经无所谓的东西成了现在分明的界限,不觉是枷锁,反自甘落在这牢笼里。谢白景的占有欲已成了他的甜蜜,他乐于为其守身如玉,甚至连过去的逢场作戏都免了。小醋怡情,人要真难过了,他也跟着心疼。
萧峰倒不知从哪听说的,有一回屋子里一半姑娘,一半年轻小伙儿。萧峰笑着高声问:“柯老弟,之前是我疏忽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哥,您说什么笑呢,”柯江却似笑非笑地,“这是您的新口味啊?”
萧峰盯着他:“跟我还装呢?”
柯江满面无辜,脾气甚好:“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他这脸无辜表情能让谢白景都心软三分,可惜萧峰却不吃这一套,似乎觉得他不怎么坦诚,撇撇嘴,随手搂过一个女人喝酒去了。柯江不显半点讪色,自如地在酒局内与人举杯递酒,还有余力控制着自己的清醒程度,回到家里装模作样地向谢白景撒酒疯。
每当他一喝醉,似乎谢白景对他的忍耐度就会高一点儿。反正他天生脸皮厚,仗着有酒j-i,ng作祟,见着他的小男朋友便黏黏腻腻地要亲要抱要人端水送茶。谢白景被他烦得太阳x,ue都突突突得痛,最低最低的底线是要让他洗完才给抱。柯江一泡进水里倒是老实,只是很容易睡着。谢白景怕他溺死,还得隔一会在浴室外敲门。后来次数多了,他干脆坐在浴缸边上,冷着脸举着花洒给人冲洗。
幸而这个时候,柯江看起来还是很乖,坐着一动不动。偶尔有水花ji-an到脸上,他的脸会有些好笑地皱起来,接着闭着眼睛再展开,鼻尖上挂着一滴水滴,由谢白景伸手去抹掉。
到了床上,他搂着谢白景含含糊糊地说话。他本生话就不少,一碰上喜欢的人尤甚。他愿意将应酬里每个人的八卦细细讲来,也愿意单纯地分享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幸而谢白景是个合适的听众,不会不耐烦地打断他,而是沉默地作他的倾听者。
讲到一半,柯江总会问:“你呢?”
谢白景:“我没什么好说的。”
柯江亦没有太过在意。他想要了解谢白景的内心,奈何他的小男朋友就是这样寡言内敛的性格。虽然心底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却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仰起头亲吻,小声说:“今天场上又有一堆人……我一个都没碰…话都没说一句……奖励呢?”
在性事上,他们格外地合拍。谢白景慢慢学会了如何不那么凶恶,他在平日里鲜少显露出的温柔情意会让柯江霎时动情,但那样温情款款、风度翩翩的动作又折磨得柯江耳根子都通红。两人偶尔的十指交叉,不带情色意味的浅浅亲吻,捋起额间的碎发,这些细小得不能再细小的动作,往往都能让柯江沉湎其中。这些小小隐藏在冷淡下的温情,让柯江觉得,年轻人对他也有所感情,只是生性警惕内敛,将感情都藏在心底。幸好他发觉了,并每每会给予更为热情的回应。
半夜起夜时,他可以看见年轻人难得显露的放松的睡颜。谢白景的睫毛低垂,鼻梁高挺,在睡着时,没有平日的冷漠与傲气,露出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平和。他已习惯了接纳柯江的投怀送抱,等柯江回到被窝里,会下意识地伸开手臂,搂住柯江的腰,任由柯江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处。也是在这个时候,一切疯狂的情事褪去,房间里很安静,唯有香薰机发出轻微的声响,空气中是淡淡的香气,窗帘拉得很紧,不透半点光。谢白景的拥抱有力而温热,可以让柯江安稳地再度坠入梦乡。
这或许是想让他下定决心出柜的另一个原因。柯江并非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就像是小孩儿性格,没个定性,再喜欢的玩具,玩两天便腻了。故而他以前四处浪荡,带着笑脸居无定所。而与谢白景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那颗漂泊的心像是被拴了起来。他乍然意识到,他人生头一次渴望起日久天长这四个字。他百般寻觅,终于找到他想要的那份陪伴了。
然而这样黏腻的日子实则并不多。谢白景是比他还忙碌的,常常需要全国到处跑。新人出道,最苦于没有作品,一切正是要打拼的时候。尽管柯江一再说,不需要谢白景这样辛苦工作,只管等着拍拍戏录录节目即可。然而谢白景有多努力,他身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除非是柯江一通电话要他做什么,其余时间几乎全无自己的休息时间,永远奔赴在摄影棚与公司的路上。
公司里的人也跟柯江提过一句,之前谢白景主动向他们反映过,不想当专业的演员,而是想走偶像路线。说白了,就是更想捞金。然而这样的路数太过肤浅,名利场内从来不缺昙花一现的亮点,很容易被后来者拍死在沙滩上。其实,以谢白景的条件与身后的资源,不必要挣这种快钱。团队有心想将谢白景往下一个林风的方向发展,却与他本人的意思相悖,于是来请教柯江的意见。
柯江倒迟疑了,他还真没有理由不遂谢白景的意。他知道谢白景野心不小,与他是截然相反的一种人。年轻人有理想有拼搏的想法,何况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中长大,想多多地迫切地挣钱,无可厚非。由他去阻止,反倒像坏人。
于是谢白景平日里又临时加上唱歌跳舞的课程,一时间忙上加忙,一周里两人不一定能见上几面。只有一次,柯江临时起意,跟谁都没提,悄悄地去摄影棚看过谢白景一眼。
柯江安静地在角落,没有知会旁人。谢白景看起来已经长大了很多,拍摄时没有显露半点青涩的模样,中间停顿的地方,他唇角弯起,稍稍低头,与工作人员礼貌地交流,态度既不殷勤也不倨傲。来往的人皆以他为中心,打光灯的映照下,他分外的俊朗迷人,仿佛全世界的焦点都落在了他身上。柯江乍然意识到,当初由他在聚会角落发现的那个寡言少语的年轻学生,似乎真的成为了闪闪发光的明星。他的心砰砰直跳,难以言喻的酸胀与满足都将要溢出来。
谢白景敏锐地感受到有人灼热的目光,转过头,正好与柯江对视。他微微蹙眉,紧接着骤然放松下来,在与身旁人道过歉后向柯江走来,在外人面前,他显得彬彬有礼:“柯总突然过来,有事?”
柯江笑了笑:“嗯,我们换个地方聊。”
两人在更衣室里接吻。这实在是太过刺激,毕竟外面便是人来人往的摄影棚,有人在搬道具,有人在调灯光,有人在改台词,随时有人会推开更衣室的门。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二人,脚边还散落着道具箱,化妆台的灯光亮着。世间纷乱嘈杂,可那又如何,他俩在接吻。
柯江整个人被谢白景压制住,后背抵在墙上,仰起头热烈地承纳攻势。
谢白景的手顺着他的腰线上下摩挲,有一瞬间,柯江觉得说不定两人会来一次更衣室疯狂体验。可下一秒,谢白景松开了手,后退一步,目光沉沉:“回去再……”
“太想你了,”柯江低声说,“实在忍不住过来看看你。”
谢白景定定地看他一眼,低头亲吻在他的额发上,不轻不重地,语气中甚至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近似于亲昵的笨拙的安慰:“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会好。”
依依惜别的两人,竟像是抱怨没有时间黏在一起的小情侣。
柯江险些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