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肤浅对白 第31节
    柯江本就是为了摆脱徐立而匆匆答应谢白景,谁能想到徐立短时间内满脑子已百转千回。他只侧过脸,平淡地看了自己曾经的好兄弟一眼,甚至没有道别,便往谢白景的方向走去。

    徐立控制不住:“柯江你——”

    他抬高的声音说到一半又止住。在谢白景身后,有几个柯家的安保,正对着他虎视眈眈,时刻有上前来的意思。徐立这才意识到,这里是柯老的葬礼,他选的这个场合,实在是不合适。他本想趁着柯江悲伤时,前来安慰,顺势修复两人之间破裂的关系的,没想到他情绪的一个激动,又一次弄巧成拙。再反观谢白景,始终刻意地寡言沉默,甚至“体贴”地带人前来,不得不说段位就比他高。徐立险被气笑了,这小子,怎么这么多y-in手段!

    柯江对这些都无所察觉。他已经厌烦了徐立那样不过脑子的说话,更对徐立之前的所作所为而不耻。若说他曾对不起谢白景——因为他当初的死缠烂打——那他自认从未对不起徐立过。徐立才是那匹他真正养不熟的白眼狼,纵算是现在再怎么说得振振有词,都只能让他觉得脊背生寒。但一整日下来麻木如死水般的情绪,还是因为徐立的吵嚷而波动起来。

    他盲目地跟随着谢白景走,谢白景走在前面,脚步一如既往地不急不缓,能让他安心地跟着。等他回过神来,两人竟还是到了上回见面的地方,眼里不禁显出惊讶。他清楚自己上回在小花园这儿说的话是拿着刀刃对人的,不能说不伤人心。谢白景自尊心那么强,理应连柯宅都不愿再踏进一步才是。不过谢白景对柯宅不熟,想必也只认得这里。

    谢白景垂眼看他,轻声说:“你瘦了不少。”

    “嗯。谢了,”柯江无心与他寒暄,敷衍地,“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走了。”

    “喝点东西。”谢白景并不刻意拦他,自行低头。小桌上,放了酒瓶与酒杯,也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安置在这儿的。他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开酒,倒酒,酒液涌入酒瓶中,空气中已有隐隐的酒j-i,ng味道,“从家里带来的,我不懂,也许你喜欢。”

    柯江是喜欢酒的。常在应酬场上的人,酒量自然不差。除了必要的以饮酒作为社交手段,他也挺乐意在高兴的时候小酌一两杯,家里的酒柜里珍藏了不少好酒。谢白景真会挑,一挑便挑中他最喜欢的一瓶。可他仍然只淡淡地摇摇头:“不用了。”

    谢白景:“家里还有很多酒,留给我浪费了。什么时候送来?”

    “你以后说不定就喜欢了。”柯江的语气很平静,“不用送过来,再不喜欢就扔了。”

    谢白景一窒:“那滨江公寓……”

    他不再说“家里”,因为他意识到那套公寓似乎对柯江而言是彻彻底底的不再重要,更罔论为“家”。果不其然,柯江说:“也送你了。”

    “我之后就不在国内了。”柯江说得很轻松,眼睛不眨,以至于他能清晰地捕捉到年轻人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房子留着也没用,你住着吧。”

    谢白景仿佛能听到自己心中紧绷的弦彻底绷断的声音。一时之间,他准备了许久的种种说辞都化为乌有,甚至愣愣地看着柯江从容拿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柯江放下酒杯时,感受到那冰凉辛辣的液体从麻木的口腔中滚下,冷冷地涌进喉咙里,最后慢慢变热,让他僵硬的身体也好似连上了脉络。他这会儿是真心实意地对谢白景有几分谢意了,这是他这么多日以来最舒服的一刻。倘若眼前不是他有着深仇大恨的旧情人,而是浓情蜜意的小宝贝儿,那该有多好,恐怕再多痛苦与悲伤都能忘怀吧。

    “柯江,”谢白景开口得有些艰难,“你还回来么?”

    柯江:“不。”

    谢白景的唇角微微弯起,看得出来,他尝试构建一个作为回答的、随意放松的微笑。只是那个在镜头前能笑得迷倒万千少女的人,在现实中到底是不擅长笑的,显得奇怪的滑稽。他静了一会儿,又看似随意地开口:“你可以不节哀的。”

    柯江:“?”

    “今天是给人光明正大的难过的场合,”谢白景说,“为什么不哭?”

    柯江:“想问这个问题的人估计挺多,但你是头一个问到我面前来的。”他顿了顿,语气中甚至是无奈的,“谢白景,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怎么还是对人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谢白景的眼里有些一闪而过的慌乱,抿着唇定定地看着柯江,像个说错话的孩子,还是又木讷不又懂讨好的那种。柯江也看向他,之前满心汹涌的恨意与委屈,又都如同潮水般慢慢地褪回去,只留下一地干干净净。柯江发觉,他对谢白景还是狠不下心来。分明是只狼崽子,却在他面前装小流浪狗,真是演技纯熟。而这条小流浪狗还不知足,像是斟酌了半晌语言,才敢开口似的:“我只是想你不那么难受。”

    “你怎么都与徐立一个德行了。”柯江听到这句话,却猛然清醒,大片大片的海浪又再次翻涌回来。他像将方才温和平静的皮囊都拉扯开来,声音冷冷的,“我爷爷的葬礼,最没资格来的就是你俩,怎么还能来劝我不伤心难过?”

    谢白景错愕地看着他。

    柯江:“徐立当初拿给爷爷的照片,难道不是你拍的?”

    “当然不是!”谢白景急促地开口,他何其聪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都在颤,“我从没有跟徐立接触过、没有拍过任何照片,只跟柯成见过几面。徐立是不是做了什么?他跟你说,我拍了照片、他再拿给柯老看?我没有!”

    柯江张了张唇,又闭上。

    “我们之间有误会,”谢白景说,“是不是,江宝。”

    柯江本想说,他们之间有误会又能怎么样呢?有这样一个小小的误会是事实,可谢白景之前的欺骗与隐瞒也是事实,还是他自己承认的事实。但不可否认的是,柯江心里仍轻松少许——或许这至少能证明,谢白景还是有底线的,不会将两人亲密的照片给旁人,亦没有主观地去刺激祖父。他曾经总害怕将谢白景想得太坏,仿佛那样自己的一腔热血真被彻底地糟蹋了;现在看来倒是能如愿,谢白景确实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

    可柯江想要的不是“没有坏到那种程度”,而是原来的那个干干净净的谢白景,半点瑕疵都不能有。

    “抱歉,”柯江僵硬地,“误会你了。”

    谢白景:“对不起。”

    柯江不知道他又在道歉什么。似乎这些日子里,他总是频频地被人道歉,徐立说对不起,谢白景说对不起,就连老爷子去世前,都与他讲了句对不起。哪怕柯江早就想将这些都放下了,他早已在侍奉于病榻前的时候就想过,等爷爷走后,他要放下现在无益的朋友与圈子,他想出去世界各地走走、随走随歇,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工作,他也会尝试找新的陪伴,不论是从r_ou_体开始还是从感情开始。柯江将放下之后的前景想得充分而美好,他年纪还不大,健康,有钱,也自信母亲肯定会鼓励支持,前路委实该光明。但那些让他想要放弃现在的人,这时候又出来了,反而不想让他走,试图拿着一声声抱歉来牵绊住他。

    这都图什么啊?

    谢白景沉默着,低头再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向柯江的方向推了推,柯江未拿,他也不在意似的,将自己的一饮而尽。在料峭春风里,他说话终于不会带着白雾了,而是有淡淡的酒j-i,ng味道,以及他现在身上摆脱不掉的烟草味。仿佛借着那么一丁点酒j-i,ng的刺激,谢白景说:“江宝,我们本来不该走到这一步的。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

    柯江摇头,拿起自己的酒杯,小抿了一口。

    谢白景又问了一遍:“给我一个机会,行不行?”

    他这回的问话已近于央求了。而柯江将酒杯放下,心平气和地:“不行了。好马不吃回头草,谢白景,向前看吧。”

    谢白景沉声:“好。”

    柯江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小小的讶异后又释然了。他这样从不给人半点面子的拒绝,早把年轻人的高傲都踩在脚底下。能卑躬屈膝地追到这步,已是难为谢白景。这样也正该合他心意,心里又何必出现那点儿恼人的怅惘?

    他抬眼正视谢白景,与这双漂亮的眼睛对视,还是会让他情不自禁地心悸。柯江弯弯唇角,试图展现出一个他拿手的戏谑又温和的微笑,作为一个道别。而谢白景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白皙面颊上浮现出的小小的窝,伸手出来,轻轻碰了碰柯江头顶的黑发。

    男人的头发很柔软,而年轻人的手掌覆在上面,宽厚而温热,轻轻地揉抚时,满含着理应属于情人之间的柔情与爱惜。柯江猛然地睁大眼睛,却只能感到年轻人轻轻抚摸他的发顶的手,温柔而沉默。回忆呼啦啦地似风吹过般卷来,有他曾经这样自以为是地安抚年轻人,也有谢白景这样安慰他。回忆总是好的,可这又算什么呢?柯江心想,是见他难受了,来个临别回馈?没必要,真没必要,他能对愤怒的谢白景、哀求的谢白景、冲动的谢白景都强装镇定,唯独对着这个平日冷硬的人难得显露出来的温柔退避三舍。他当初拿这份温柔当做救命的稻草,却没想到自己手里拽着稻草,不断地往下沉。以至于现在见到了这份温柔,害怕多于心动。

    谢白景垂眼看着他,看到男人的眼眶慢慢红起来,竟像被烫到一般猝然收回手。

    而柯江到底还是未流出眼泪来。要他在谢白景面前哭,那不如让他去死。再没心没肺的人,总归还是要那点薄薄脸皮。他退后一步,面色愈发白,冷着面回身而走。

    谢白景仓促地迈出几步,但他到底不是徐立,最终仍然站在了原地。他总是要考虑得缜密些,想着外边那么多人正冷眼旁观,他怎么能再作柯江的拖累?

    可假如他们没有断呢,谢白景突然想。假如他们没有断,今天的柯江是不是就可以放心地在他面前为祖父的去世而放松地流泪。就像之前那样,柯江会坦诚地倚靠在他的怀里,将自己的脆弱与悲伤都与他看,毫无顾忌地将依赖与信任说出口。如果是现在的他,绝不会再以那样遮遮掩掩的,仿佛多袒露些许真意就会怎样似的方法来敷衍地安慰,而是该紧紧地拥抱住、亲吻住柯江,告诉柯江,他爱着他,他需要他,别离开他。

    可他将一切搞砸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冷漠与功利了。他j-i,ng明的野心似野兽的獠牙,而爱情是无法被他吞咽的,只能尖锐地划破嚼碎,勉强尝出一些味道,便什么都没了。

    但万幸的是,他的野心总还有点儿好处,就是哪怕得不到的东西,他也绝不会松口。既然柯江能来了又走,他自然也能学会从野兽成为猎手。

    第65章

    柯江脚步匆匆地从花园中出来,在能见到外人时便收敛了神色,不愿将那样仓促狼狈的模样暴露给别人看。他眼睛不明显的红在这个场合显得很正常,足以让他能自如地穿梭过人群,对每一个向他说“节哀”的人沉默地点头致意。没人会怪罪他今天的冷漠与失态,他可据说是整个柯家里与老爷子感情最最深厚的小孙子,换句话说,他之前的平静甚至让人觉得失望,这样的表现才更合乎常理。

    就像预料中的那样,江母站在他回房的必经之路上,虽然神情云淡风轻,但柯江明白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看见你了,你们太不小心。”等到柯江走至她面前,江母才轻声开口,除了他们二人外没有任何人能听得到,有些嗔怪的意味,“你还喜欢他,对不对。”

    柯江:“今天是爷爷的葬礼。”

    江母:“我希望你能追求任何自己想要的,包括爱情。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先为自己考虑。”

    “今天是爷爷的葬礼,”柯江着重地重复了一遍,疲倦道,“妈,我不想谈这个。”

    江母露出抱歉的神情。他们母子间感情很好,却并不亲密,有很强的界限感,更像一对多年的好友。这也意味着当一人表现出对谈话抵触时,另一人会礼貌地停止话题,注定无法强行打开对方的内心。她退后一步,温和地:“回去休息吧,外面有我。”

    柯江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并没有推拒。他已不是小孩子,但听到还有人能在他疲倦至极时说一句“外面有我”,已足够使他感到宽慰,甚至连鼻尖都觉得酸涩。

    他确实很久没有休息了,多日的守灵、情绪的大起大落,睡眠严重不足,一天吃不了多少东西,种种原因都使他浑身处于一个濒临崩溃的临界点上。不过就像谢白景与许多其他人疑惑的那样,他并没有哭。哪怕是他爹,都要在今日的葬礼上流几滴鳄鱼泪,来给别人看看自己的悲伤与缅怀,而他的眼睛却始终是干的。柯江并非不难过,只是好似太多的负面情绪都郁积到了一起,若非麻痹自己,恐怕会像个小孩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要让一个软弱了二十几年的人霎时铁骨铮铮起来,确实太难了,以至于他只想速速将一切都解决,逃到天涯海角去,管它洪水滔天。

    柯江回了房,第一件事就是将胳膊上的黑纱摘去,一身正装换下,将自己埋在浴缸里。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全身,让他昏昏欲睡。

    再次感谢那匹白眼狼,干得也不全是坏事。柯江想。方才酒j-i,ng的作用很好地舒缓了他的身体,让多日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放松一点儿。

    等他挣扎着从浴缸中出来,房门正好被敲响。自从祖父去世后,家中人都知道柯江情绪有变,很少会来问询打扰。柯江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拉开门,站在外边的是柯家的一名佣人,见到他在,还颇为惊讶:“柯少,原来您真在房里。”

    柯江耐着性子:“怎么了?”

    “那位谢先生,一定要求我来这里问问您,需不需要吃些东西。”佣人委婉小心地提到“谢先生”,显然,是柯江知道的那个谢先生。

    柯江眉毛当即蹙起:“他要你来,你就来?他是什么人?!”

    佣人早知如此,硬着头皮,试图将自己撇清关系:“谢先生还要求借用厨房,我们已经拒绝了……”

    柯江真的无话可说,低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柯家不是他自己家,谢白景显然不明白这点。换做在他自己的地盘儿,谢白景贸贸然说要用厨房、要人来关心他吃没吃饭,虽然不怎么合理,但也在柯江的控制范围内;可柯宅是座怎样的庞然大物,尤其是现在里边住的人多口杂,四处皆是眼睛,哪怕是他哥,都得在这儿住得循规蹈矩。不说柯江的名声如何,那谢白景还想不想在外边演戏了?怎么以前那么聪明谨慎的一人,现在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那您还需要用餐吗,”佣人小心地打断柯江的思绪,“我们准备了一些简餐。”

    柯江淡淡地:“送进我房里来。”

    不论怎样,一整日都沉浸在思绪中,他还未能察觉到,自己确实已饿到胃都在抽疼了。

    江母在深夜才得以到他的房间来看望他一回。柯江刚刚补眠睡醒,正用电脑看看自己的那些个小产业的情况。江母脸上妆容都未卸,虽姿态仍优雅,但已显出浓浓倦色。柯江忙让她进房间坐下,亲自为她倒茶。江母问:“你吃过什么没有?午宴都没见你张过口,我忙了一整天,竟没想起来这回事。”

    柯江有几分不自然地:“吃过了。妈妈,你辛苦一天,早点休息吧。”

    “我不辛苦。”江母确实是累了,简略了不必要的客套,甚至连安慰都不打算说一句,开门见山的,“怎么说,还是想回家?”

    柯江嗯了一声。

    江母:“一定要吗?江江,我跟你说过,该是你的不应该退让的。现在形势很好,虽然遗嘱还没公布,但我猜测对你有利。还有谢白景那年轻人,你真的舍得?”

    柯江毫不犹豫:“舍得。”

    江母苦笑着摇摇头。

    “对不起,”柯江静了一会,道,“妈,我最对不起你。”

    江母争强好胜,又聪明功利,无处不想着将利益最大化。偏偏生了个全然理想主义的儿子,对钱财名利都看似过往云烟,唯独对情意偏重些,还非要该走就走不回头的强装潇洒。柯江知道,他妈费尽那样多心思,还是期望他能留在国内的。祖父定然给他留了不少资产,足够让他挥霍,江母那永远不会衰老的野心必然蓬勃,希望促使他能真正做出一番事业——从这点上来说,他妈与他祖父始终不谋而合。虽然不合柯江本人的意愿,但到底都是为了他好。柯江在坚持己见的同时,也会感到愧疚。

    江母叹口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连茶都未喝几口,便匆匆离去。知道柯江已下定决心,她便也放弃了再深入的母子交流。

    柯江独坐在原本的小沙发上,房间里乍然恢复原来的平静,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的孤独。他的手僵硬地动了动鼠标,临时起意,想起看一眼自己在国内的账户。大部分账户都平平无常,只有一张卡,是以往每个月都让人给谢白景打些零花钱的,本就没有多少。他只随意地检查了一眼,却发觉每月竟都有进账——毫无疑问,对方的谢白景。他打了多少过去,那小孩就老老实实地多少给打回来,不论是在已经开始赚钱之后,还是尚且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时候。柯江之前对自己有多少钱都没c,ao心过,竟头一回发现,原来谢白景连这点小钱都没有收过。

    那也挺好的。柯江想,证明谢白景欠他的真不算多。

    从今天以后,应当也不会再见面了。

    柯老爷子的遗嘱并不出人所料。老爷子虽对柯江宠爱如眼中的小苹果,但还是不敢将自己打拼一辈子的基业生死都交到他手中,留给他的都是些稳赚不赔的好东西,足够让他再当十辈子的草包少爷。而他的兄长则如愿以偿,继承人的位置站得稳稳当当。严格来说,两兄弟得到的相差无几,何况柯父偏心更甚,他的那一份未来妥妥地留给大儿子,总体而言,还该是柯成获胜。

    但柯成并不满意。

    他要的不是“相差无几”、“公平公正”,他要的是该碾压式的胜利。他那该死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包养小明星的同性恋,那么败坏家里名声,凭什么还能拿到那么多?他得到的所谓的继承人的名头,听起来好听,实则重若千钧,所有的压力与流言也都接踵而来;他弟弟柯江倒好,不仅能过得潇洒自在,还能卷走大部分本该属于他的后盾。什么叫偏爱,这才叫偏爱!

    柯成一恼怒,连带着见谢白景都不满意。

    他没想到,当初那样的丑闻加上柯江自己公然出柜的悍举,都动摇不了老爷子的心思。这样一看,他当初拿这小明星作把柄,算是浪费一场,现在自己回想,也觉得上不了台面。不过转念一想,是个人都能看出柯江之前为了谢白景有多失魂落魄,现在看到旧情人依旧风光无限,想必心里又恨又酸。一个小明星能换他弟弟的伤心,倒也不算不值。他还敢赌,柯江现在还记挂着那谢白景——这很正常,男人嘛,总是惦记自己得不到的,哪怕是男同性恋,估计也该差不多。

    他是巴不得柯江自此受了情伤一蹶不振的,听到柯江不久后就要出国,还有些不满地对人暗示几句,立马便有人依他的意思,再去提点谢白景几番,非要再戳戳柯江的心眼子不可。

    谢白景收到这样的“提点”时,险些笑出了声。

    然而心里笑归笑,他仍能面色不改,俊朗的面容神色清冷,不卑不亢地:“柯少已经拒了我了,我恐怕完成不了柯总的要求。”

    “怎么就不行了呢?”小李急了,“上回柯少他带走的那陈晨,人家都说就是你的低配版,分明是还惦记着你的。”

    听到“陈晨”这一名字,谢白景的眉目微不可见地冷了又冷。他之前未与柯江提过,是害怕将两人已经到谷底的关系再次恶化,这不代表他心里不在乎这件事。那个比他还小一岁的男生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早就听闻,那人在外边大肆宣扬那小柯少爷对他如何温柔细心,光是听闻,都能让谢白景即将到达忍耐的极限。所幸之后柯老病重逝世,柯江再怎么风流,这段日子也不会再去碰,不然谢白景真的怀疑自己会因为无端的臆想与嫉妒而发狂。

    这样的忍耐对谢白景来说,反而是最难得。他那藏在完美皮囊下的一身臭脾气,缺点数不甚数,对爱人的占有欲最为汹涌强烈。他不敢言说自己的爱,却要人完完全全的、毫无瑕疵的属于他。曾经听到柯江的电话里有几声女人的笑,都能拉下脸来,何况是现在几乎铁板钉钉的事实。将它咽下去避而不谈,对他而言与活活咽下玻璃碎渣没有区别。

    小李:“白景,你再尽点力吧!柯总现在有多器重你,你不知道吗?”

    谢白景淡淡道:“我试试。”

    他的一句“试试”,让小李笑着连连点头:看来谢白景平日里再怎么狂妄,面对他们柯总,到底还是只能低头装孙子的。殊不知,谢白景的“试试”,哪里有半点柯成的推助,全只为了自己的私心。就算全世界都不同意,他也能云淡风轻冠冕堂皇地去“试试”。

    谢白景刚紧赶慢赶地将一段戏给杀青,接下来的日子要清闲不少。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拥有绝大部分对自己工作安排的掌控权,且为自己这段短暂却宝贵的空窗期仅仅安排了一两项无关紧要的综艺拍摄。剩下的时间,他无一不是在寻求门路,试图与柯江见上一面——然而,太难了。柯江近日还留在s城,估计都在处理还遗留下来的一些正事,而他一个无门无路的小明星想混进那些公子哥儿们的玩乐场子都要费些功夫。一时之间,谢白景竟没了头绪,又恐时间紧急,日夜在各个圈内人的聚会中辗转,喝完这摊饮那摊,试图得到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