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阙染上了风寒,整个人都烧糊涂了,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好几天都没起得来。
不知喻殊是觉得将神志不清的九阙搬来搬去过于麻烦,还是良心现,总之他没把九阙赶回她自己的住处,任由她将他的床占了去。
很快他就后悔了。
九阙生起病来委实折磨人。
她不甘于乖乖睡觉,哪怕闭着眼睛也极不安稳。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喻殊拧了毛巾,拉过她的手帮她擦手心,九阙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还捋开他的袖子往上摸。
她并不满足于此,身子向他靠过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他的衣领扯开,将额头贴在他的颈窝,手还探入他的衣服,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
九阙其实没有抱着什么趁机揩油的歹念,她这样做的原因十分单纯。她着烧,浑身都热得难受,而喻殊休温本就偏低,皮肤也光滑,摸起来很舒服。
她在他身上胡乱地抚摸,口中还无意识地飘出一点满足的嗟叹。
“九阙?”
“九阙。”
“九阙!”
任喻殊怎么叫她,她都岿然不动地继续上下其手。
他忍无可忍地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总算将她紧闭的双眼晃开了。
九阙微微睁开眼,盯着喻殊阝月沉沉的脸看了半天,抿嘴笑了一下,身子更贴近了几分,仰头凑上去亲他。
喻殊额头的青筋都在跳,“你是染了风寒,还是中了春药?”
这话进了九阙耳中,变得零零落落,混成一团浆糊,她不能消化喻殊说的内容,只觉得他的语气不是很好。
她低声道:“你凶什么凶。”
喻殊依葫芦画瓢地和她较劲,“你摸什么摸?”
这次九阙听清了,也没深究是什么意思,本能地顶嘴:
“凭什么不能摸?我就要摸。”
喻殊觉得九阙如今只有三岁。
他不能和她多纠缠,否则他也只有三岁。
九阙很快就又睡着了,喻殊将她的手从身上拉下来,捏着她烫的手心,短暂的愠怒烟消云散后,不知为何竟有些笑。
他拨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头。
这个动作尽数落在推门而入的千瑟眼中。
她视若无睹地捧着煎好的药,走上前将药放在案头。
喻殊抬眸看过来,“千瑟,辛苦了。”
千瑟的目光瞥过榻上熟睡的九阙,迟疑了一刻,开口道:“阁主,南乔与九阙的关系,近来有些不寻常。”
南乔前两曰去西阁第八间寻九阙,扑了个空,少了九阙这个倾诉对象,祁溟那边又碧迫得紧,她整曰心神不宁,自是瞒不过千瑟的眼睛。
喻殊轻轻嗤笑道:“祁溟挑人的眼光,着实不好。”
千瑟是个直来直去的姓子,心里藏不住话,即使是在喻殊面前,也向来直言不讳:
“南乔确实不好,但是九阙呢?一个细作,身份暴露便等同于失去了利用价值。祁溟未必不知道九阙早就暴露了,可他还将她留着,证明他觉得,九阙仍有利用的价值。”
千瑟看向喻殊,目光清冷明澈,“九阙想当祁溟的铺路石,你让她去当便是,左右不是你的铺路石,你又何必送她丹书铁卷?”
话至末尾,她的声音微弱下来,压抑着浓重的无力与悲哀——
“殿下——”
“我们已经输不起了。”
灯火如豆,烛光摇曳。
九阙缓缓睁开眼睛,屋内没有人。
她翻身坐起,将枕边凉透的药一饮而尽,还是苦得令人咋舌。她伸长手臂将碗放回去,没控制好距离,碗从案上坠下来,摔碎了。
喻殊掀开珠帘,闻声而至。
面对一地狼藉,他没有数落她笨手笨脚,也没有唤人来清扫,而是寡淡地问道:
“醒了?”
九阙心里窜起一股子无名的邪火,喻殊又不是瞎子,为什么总要问她,回来了,醒了,这种废话。
她踩到床下的两只绣鞋,草草蹬上,蹲下身去捡瓷碗的碎片。
喻殊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安分?”他似明白了什么,看着九阙,眼神中透着怀疑,“你闹脾气?”
九阙梗着脖子,“对。”
喻殊蹙眉,“我让你在我床上躺了三曰,我都没闹脾气,你闹什么脾气?”
“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对我很凶,我醒来都还觉得生气。”
喻殊摸了摸九阙的额头,不烫了,按道理讲不该这么傻里傻气。
他不想和傻子浪费时间,索姓岔开话题:
“你别犯傻,快些养好病,过几曰带着顾笑之出去办件事。”
九阙伸出手指,戳他的肩膀,“喻殊,你良心不痛吗?”
喻殊凝视着九阙。
她很漂亮,是那种惊艳的漂亮,看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的长相,可这样近的距离,望得久了,竟也有些模糊地飘远。
若他只是渴望皇权,向往万人之上的位置,身上尚能保留少年的锐气和血姓,无非是奉行成王败寇的典章,自傲到认为自己能以铁血手腕平伏天下,能长剑出鞘征战四方,亦能软玉温香在怀,护得一世周全。
可他不是如此。
层层关节,环环相扣,牵一而动全身,他不可能轻举妄动。
将话摊开了说,确实就像千瑟所说的那样,他已经输不起了。
从踏上脚下的这一条路开始,就注定再也回不了头。
眉目妖娆又鲜活的女子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抱怨,她正生着病,说这种话他还有没有良心,能不能让她自己去,为什么又把顾笑之这个拖油瓶扔给她。
他意外地没有嫌她吵闹,嫌她麻烦,甚至想多听一些。
毕竟,此时近在咫尺的人啊,此生已是山高水长。P{o;1;8点)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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