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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
    林澈开始吃短效避孕药了,带来的不良反应也说不上是好是坏,总之,她相比于上阵子的削瘦,长胖了一些。

    可任是长胖,在外人看来也是过于瘦的,只是少了点不健康的第一印象。

    从那晚开始,天气便不可逆转的变凉。跟往年来Y市的八月太过不同,今年的天气入秋太早,路上已经有怕冷的人穿上棉服。

    林澈穿的还是条雷打不动的黑裙,这样的裙子她多的连自己都记不清,不一样的款式,一样的颜色。

    她在的位置,是路静婷一直催她要办的答谢宴。

    偌大的包间,仅仅就坐了三个人,身为主理律师的王正平以借口推辞了这次的谢宴,反而应该是最忙的霍城,如今正坐在林澈

    对面。

    林澈是在路静婷的眼皮子底下,硬着头皮才给霍城打的电话。

    她那晚的记忆像是跟那瓷器一块被打碎,无法拼凑的,连怎么回的家都没有印象。

    只是再等她睁开眼时,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的光透亮。

    身体上的酸痛让她怀疑自己被强奸了一样,即使没有,也胜似强奸。

    只是容她再怎么失忆,改变不了的是她跟霍城间的关系。

    两人之间的关系僵硬到像是块沉淀了千年的玄铁,在玄铁外面还包裹着经久不化的寒冰。

    而这冰,就因为林澈的这一通电话,裂出了条缝隙。

    林澈在电话里已经明确表示了“你其实可以不用来”的意思,可如霍城这般饱谙世故的人,偏当成没有听懂一般,如约前来,

    甚至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了几分。

    而现在,她几乎就要把手里的筷子给捏断,霍城那张脸上出现的是她没见过的温暖,区别于温柔的,是长辈喜欢的那种温暖。

    这种温暖无时无刻的包裹着他,让他看起来泛着碎钻般的光芒。

    他由始至终都带着那恰到好处的微笑,他举止优雅,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显示出那良好的家教。这是霍家一贯的教育方式,连带

    着他的亲弟弟——霍焕也是这样。

    那是所有从中产家庭出身中都比不上的高贵,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的,是用钱堆积出来的烙印。

    他在讨好。

    讨好路静婷。

    就像是在讨好自己的丈母娘。

    这种讨好让林澈头皮发麻,她真正意识到霍城所说的“在一起”不是他随便说说而已。

    这条冰冷的,徘徊在她脚下的毒蛇,对她张了张嘴,伸出了鲜红的信子,还不忘展示了他的獠牙。

    而她在躲掉了他凶猛的一击之后,竟没有自信再躲过他下一次的攻击。

    整个饭桌上,林澈似乎成了最多余的那个。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惊讶的,惊讶于霍城能跟一个迈入中年的妇女交谈甚欢,而且是刚从那密不透风的监狱里出来的女人,一个

    跟现实脱轨的人。

    他跟路静婷之间像是没有代沟般的和谐,从如今政治再谈到股票金融,从金融再谈到社会,林澈甚至觉得下一秒他们就要谈起

    两性关系了。

    林澈就像个物件被摆放在路静婷的身边,只是她脸上冰冷得连花瓶都都当不了,不是不够漂亮,她漂亮的可以吸引住所有男人

    的目光,可没人会想要把一个单看一眼就像是要坠入冰窖里的东西放在家里当作摆设。

    而更另林澈惊讶的是路静婷对于霍城的态度。

    要知道,从小到大,每一个试图接近林澈的异性,在林澈还没意识到之前,就被吓退在林家父母那如刃般的目光下。

    可总会有例外,林家可以容忍的例外,就是那个跟林澈一块长大的杜林。

    现在,出现了第二个。

    她曾经庆幸于自己了解霍城的脾气,甚至是习性,但她发现霍城对她展露的仅仅是冰山一角,更多的隐藏在深不见底的海里。

    整个饭局,直到结束,霍城都没跟林澈有过一次正式的对话。

    仅剩的只有眼神不经意间的相撞,单看一眼,就让林澈想起那晚在公馆里的荒唐。

    不比在天台,不比在琴房,也不比在办公室。

    那晚过后,她决心再不喝酒了。

    至少不会在霍城面前再碰酒了。

    该死的、误人的东西。

    相比于林澈,让霍城意外的是林母婉然拒绝了他送她们回家的好意。

    这位妇人俨然不像是刚从监狱里走出来的罪犯,她雍容尔雅,监狱里的一年没有磨去的是她眼中因岁月积淀下的光。

    她跟林澈不同,路静婷对于人际关系的处理无比的游刃有余,谈吐间掩盖不住的是那拔群出萃的智慧,让他甚至对林澈嘴里

    的“冤案”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想不到站在路静婷背后的林知书又是个怎样的一个人。

    但他相信,这样一个女人,就算是犯罪,也能做到滴水不漏的程度,而不是入狱蒙冤。

    很快,他就知道了路静婷拒绝他的原因。

    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他面前,车上下来的男人,用着再亲密不过的语气,对着路静婷,喊了一声:“路姨。”

    那车的玻璃上贴着单向的镜面膜,很快便融进了夜色里。

    霍城的周围被无数的令人眼花的LED玻璃幕墙笼罩,那些灯光在空气中产生了微妙的反应,掺杂在一起再投到了他那张脸上。

    他眉骨映出的阴影带着暖光色的光,可即使是这么温暖的颜色也融不化他眼里凝成的冰碴。

    他正处在Y市最繁华的地标性的商业区,整个区域都被各种奢侈品的标志和大大小小的广告牌充斥着,还有他脚下的,此起彼

    伏的摩天大楼。

    而在他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冰冷的矗立在对面的高楼之上,被十几个探照灯环绕,足以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在这个月新换上的,肉眼可见的崭新,上面印刷的涂料在暗夜里泛着冷光。

    广告牌上,是霍城刚见过的那个人,有些面熟,但他记不得在哪见过。

    他每天需要见的人太多,这种在娱乐圈内流转的明星,从来不是他需要见的角色。

    但他清楚的听到了林澈刚叫出的名字:“杜林。”

    他拿起了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仅仅两秒,便被立马接通。

    “下午提到的广告让那个叫杜林的拍。”

    “没有档期?”

    “那就让他把档期空出来。”

    在他脸上,看不出在饭桌上的一丁点暖意。

    如林澈那般冷漠的表情重新出现在他脸上,在这个方面,他跟林澈的确是同类人。

    此时的他站在这用玻璃砌成墙壁的高楼上,那环绕的玻璃幕墙遮挡住了窗外凛冽的风,将他那张如同被精心雕刻过的脸投映在

    玻璃窗上。

    现实总是这样,当你以为自己足够强大时,当以你为自己已然跨进了另一个判然不同的阶级上时,却不知仅仅是爬到了山中央

    的一个平台上。

    那高耸的山峰被浓雾笼罩着,掩盖住的是那些踏过山顶、踩在云上的人。

    那些人的本质都相同的令人发指,漠然,锋利,自私,当你在为自己的成功沾沾自喜时,却看不到那透过云层带着嘲笑、悲悯

    的目光。

    就像是看只微小的,弱不禁风的,可笑的蚂蚁。

    整个八月都过得飞快,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夏末的尾巴时,紧靠着龙川湖的路边,一排法国梧桐已经泛着金灿灿的黄。

    整条路都被那暖黄色占满,连带着马路上铺满着那些扫也扫不净的落叶。

    就在这短短的四个月内,有什么是变了的,这种变化让林澈自己都发觉了。

    可她在陷在这秋日清晨的白雾里看不透彻,但她清楚的知道,她的的确确的是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