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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龙虎榜发平波澜(一)
    转眼之间,又是大半个月过去,在这期间王星平第一次与本时空的穿越者一起过了中秋佳节,也终于见到了广州的其他元老,而那日顾子明问他将来的打算,其实他还真有些说不上来。

    穿越以来虽然时间不长,但在贵州他也有了自己的家族,更有还算奢遮的背景和一干看好于他的师友与手下,至于军屯和工坊更是他原本依之立身的根本,而顾子明的一句话,让这些东西看起来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其实王星平起初怀疑澳洲海商就是穿越者时的确是打着加以联络后借助力量的想法,可却忽略了自己本就是穿越者之一的事实,故而当顾子明向他提问时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别的不说,就算只是将同来广州的伴当扔下不管他也还是做不到。

    好在顾子明并非要为难于他,也只是以言语相试,毕竟魂穿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了。

    顺理成章的,王星平的事情除了广州站的数人之外自然就只在几位参政和枢密使中传达到了,再有就是梅凯西,毕竟一位魂穿的元老可不如一个货真价实有着天然大明身份的儒生有用,至少就比元老院曾经认真考虑过的以细作冒籍在大明混个官身的想法要稳妥得多。

    一则大明皆为流官,就算这能李代桃僵耗费许多心血去搏个举人并能通过铨选也不过一地三年任期而已,操作性未免太小了些,几乎无法树立起根基。二则冒籍之事也不太容易,这些日子王星平与袁崇焕走得近,顾子明便从他那里听说了袁崇焕当年参加县试的考籍原本是在广西平南,因被人攻讦是外来户才换成的藤县,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大明儒生想要冒籍都如此困难,何况不明来路的外番之人,毕竟这大明像永宁宣抚司和贵州这等可以轻易冒籍kao shi的地方可真不太多,更遑论少民身份也是难得。

    这期间王星平与广州站微妙的关系得以确立,福泰号今后有了稳定的货源渠道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一些急需的物资,别的不说,光是甜菜的种苗和栽培制糖之法便足以让他在梦中都能笑醒,这东西在南洋和广东都无甚用处,偏偏云贵高原上却很是合适,顾子明自然也就一口答应了。此外什么肥料加工的机械和‘澳洲奇货’在贵州的包销之权也都是王星平所需,广州站则得到了王星平关于在贵州乃至湖广全力协助元老院并共享民间情报的便利。

    他还无意间问起了当年的那场变故,除了他之外原来消失的还有一位叫做李延龄的年轻人,据那些央视的工作人员透露其实际是某个政府部门的职员,至于是否也如王星平一般魂穿到本时空的某地,则真就无人知道了,只是王星平也不知为何却暗自又记下了这个名字。

    有广州站的帮衬,加之新近结交的仕宦,王星平如今的消息倒是灵通了不少。

    先是辽东方面,抚顺失陷之后,广宁总兵张承胤、辽阳副总兵顾廷相、海州参将蒲世芳、游击梁汝贵都先后率军前往救援,结果反倒遇伏阵亡了三千余人,逃回的三百余军仅以身免。

    之后明军增兵五千往清河堡协守,结果七月二十日,后金军便攻入了鸦鹘关(今辽宁新宾满族自治县苇子峪镇,清河堡东面门户),两日之后,清河堡(今辽宁本溪附近)陷落,清河副总兵邹储贤、援辽游击将军张旆、守备张云程全部战死,清河守军六千余人全军覆没。

    自此沈阳以东已完全暴露在建奴兵锋之下,而起复不久的辽东经略杨镐面对的局面也的确糟糕,他意识到辽东军力不足希望徐徐图之,然而无论是兵部还是御史似乎都不太愿意给这位太多的时间,而在众多添乱之人中就连田生金都要算上一个。王星平并不知道这一位与杨镐的过节可是从杨八年前在辽东巡抚任上时就结下了,只不过上一次田生金参他的罪名是突袭炒花部擅开边衅,但这一回却变成了畏敌如虎寸步不前,这样一看这位杨经略的赢面还真是不大,实在是拖后腿的人太多。

    而除了辽东还有一个来自西南的消息,前番因为军民王应星上书求开采天桥矿场的铅矿,张鹤鸣顺势提奏想将乌撒划归贵州,而四川巡按吴之皞则帮着乌撒军民府的安效良说话,言王应星系是水西细作恐边疆生变故而请部议慎重。虽然这事还是贵州四川两省扯皮,但由此可见开矿的事情恐怕张鹤鸣和其他官员是真上了心,不然四川那边也不至如此跳脚,这样一来王星平反倒心安了,至少保利行的干股那些官人们看来是没有白拿。

    …………

    万历四十六年的广东乡试此时早已结束,按照往常的规矩八月十五考过最后一场剩下的便是阅卷,往往还要考虑对黜落考卷的重新甄别,以免错漏了人才,故而这发榜的日子比起往常此时节的院试就要晚上许多,因为正是桂花开满的时节故而又被称作桂榜。

    在一片黄得发腻的花簇掩映下的四季楼显得格外清丽脱俗,比之惠福街上的宝丽阁建筑风格更为简约素雅,三层的大门大气却不失雍容,但临街一面窗户上的玻璃还是能够让人对其与澳洲海商的关系产生不少联想,能够紧挨着怀远驿的位置置下这大片宅院自然非寻常商家能够办到,但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便能将此处建成则更多还是依靠先进的建筑管理理念,工匠倒都是本地招募而来。

    从正门进去不过是一个不大的厅堂,只有进了后面院中才算是真正进入到此地。名虽为楼,却是一个颇大的园子,因为就在广州城外反而更为方便,甚至是通宵达旦的营业之所。绕过门厅后的影壁,院中山石水井错落被分割为数处亭台楼榭。虽不如别处庭院大开大合,但水景、山石、奇花、异树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院落中一处小池旁的山石之上是一座独立的二层阁楼,从外观看去颇为素简,位置也是绝佳,站在楼上足可瞰尽园中景致。此时阁楼一层正对着池边的地方竹帘高卷,午后天光大好,外面空地上早摆着一席素几与几张贵人椅,几位文士模样的男子正分坐在阁前饮茶闲话,不时望一眼池中开老的睡莲一派悠闲模样。

    “想不到天成还能在这广州城找到这等地方,我等可都是头一回来此。”袁崇焕笑道,怀远驿附近的这家四季楼修得低调,他家商号明明就在附近居然从未听说过。

    “此处也不过才刚刚建成不久,小弟不过是凑巧听说,今日不就请几位前辈前来了么。”王星平解释道,来的都是广州城中的名士,说不得明年春闱就能出几个进士的,有他们帮着宣扬不怕这四季楼没有生意。

    陈子壮正端着一杯水**沙饶有兴致的看着,透明杯子上的水珠正顺着杯壁滑下,虽然天气已不算太热,却也让人别有一番感怀,喝了一口有些化开的饮子,笑道:“不过这里的享用还真是不俗,听说此店主就是澳洲海商?”

    又有一人道:“这园中景色叠分四季正应了此地名字,不过方才见阁楼上藏书也极精,当真难得了。”

    王星平看去却是黄应秀,也是今次要上京的举人,应和道,“我也是看中此地情致与各位前辈颇为相合才冒昧在此做东。”

    四季楼刚刚开业,黄御萝要在儒生和官员中打开市场,自然乐得让王星平带人来玩,王星平有免费的平台供他结交自然也乐于帮忙,反正以后在此地交集的情报也是会共享的。

    不过关于享用的话题很快便告一段落,显然这些士子对于时事更为关心。

    “诸位听说了么?兵部黄司马(注:兵部尚书民间别称司马,此处指黄嘉善)和吴给谏(注:六科给事中民间别称给谏,此处指吴亮嗣)都接连上书天子请授杨商丘(杨镐)独断之权,赐尚方剑以壮声势。”本省总督、巡按接连上书言辽事,加之连丢抚顺、清河,战死将士无数不说更有李永芳这等开游击降奴先河的han jian,辽东的局势一下便抓住了士子的心,故而有人问出这话也不足为奇,稍加关心就能知道的事情。

    袁崇焕道:“黄司马如此看重于杨少司马,想来平息辽事还是有不少把握。”

    兵部尚书黄嘉善戍北边二十载,威震山西宁夏,更有三边大捷这样的功绩背书,自然让人安心。

    黎密却在旁有些忧心,“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这尚方剑可不是那么好拿的,烫手啊。”

    陈子壮道:“不然,我闻先年杨少司马(注:兵部侍郎称少司马,杨镐的本官是兵部右侍郎)在辽东经年颇得军民之心,其罢职闲居时更有朝鲜谢恩使者、不远万里往河南求其真容画像归国供奉,想来在东事上应是有些作为才对的,天成贤弟以为呢?”

    王星平知道陈子壮对他颇为喜欢,却不想问起了自己,他道:“在下以为关键还在钱粮,我可听说朝廷加派的辽饷就要议定了,两浙与广东都是逃不掉的大宗。”

    一直未发一言的赵恂如闻言抬头望了过来,“这是又要派税监来了?”

    万历中,税监四出为祸地方,虽然最近些年已经收敛许多,但税监上缴内库的银子历来不多,监臣自己贪墨下的却从来都是数倍乃至十倍,故而一说加派这些家中颇有产业的举人儒生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事情一旦涉及到自家利益,什么家国情怀也都暂时抛诸脑后了。

    倒是袁崇焕颇为激昂,说是若今科得中,定然上书去辽东效力,且他因为知道王星平在贵州开矿,也是惊诧中颇为叹服的。须知无论税监还是地方官员多是名为让士绅包矿,实则为摊派之行的,开矿并无定数,但若是包了矿则无论矿产如何,都要出钱补足,王星平敢涉足官中矿场无论背景还是能力想必都是出众的,而与其接触下来也的确如此。

    除了陈子壮与袁崇焕外,众人又七嘴八舌扯了不少加派的事情,便忽听大门那边有些吹吹打打夹杂着吵嚷。王星平打发小六去看。

    片刻之后小六便跑了回来,笑嘻嘻的学着门口聒噪的声音道:“捷报!贵府老爷张讳志规高中广东乡试第十名亚元!”

    他复又清了清嗓子,装模做样地再道:“捷报!贵府老爷龚讳克修高中广东乡试第八名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