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动用我的人?”永夜挑眉,“我不是给了你庄里的玉令吗?”
“你以为我不想用?”傅子文皱眉,“令我疑惑的是,明明圣上口谕,所以我才便衣来访。连朝廷的人都以为我只是闭关,也不知拿宋幕是从哪里得的消息,竟在我来乾城第一日便在城关候着,不仅拦了我的人马,还非要给我办接风宴,又是给我安排房间,又是给我找人服侍着。我见无法推辞,便随他入府,但要求不要他人服侍,他也答应了。结果喝的倒是大了,将玉令露了出来。后来几日我好不容易搬了出来,那宋幕却一直追着我问这上好玉令从哪儿寻来的,还派人跟踪了我。所以我也就没法找第一庄的人了,怕他发现端倪。不过好在是正中他贪财的命门,也弄到了这地图。而且……”
“而且什么?”永夜听出了傅子文的犹豫和疑惑。
“宋幕给我引见了一位自称是分庄的人,可是以我之见,那人完全的被宋幕收买了,所以我也不敢联系第一庄的人,生怕你是久在国都,疏于对乾城这边的管教。”傅子文也不想怀疑第一庄的人,但他那日见的人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是谁?”永夜凝神,“第一庄竟有如此噬米之虫?”
“好像是叫邵三。”傅子文回忆道。
永夜眯眼:“他?”
“可是第一庄的人?”傅子文生性多疑,为了防止出现差错,宁愿不信此人。
“他是第一庄的人。”永夜点头,冷笑,“不过,早几年就被扫地出门了。我还以为他坟头都长草,原来的躲去知府家里骗吃骗喝去了……第一庄所弃之人皆会收回一切凭证,你向来谨慎,好在没上当。”
“自然,我见他的时候他正一脸淫荡,忙着调戏宋幕请来的舞娘,又见他时不时拿他兜里那几两银子到处作威作福,试想第一庄也不会允许这种人的存在。”傅子文点头道,“不过,我也有自己的考虑。正巧你来之前,易之又传信给我说你庄里死了个丫头,我便更加谨慎了,生怕自己接触太多而暴露此行的目的。”
“不足为奇,是那奴婢太过猖狂了。”永夜又恢复了神色,满脸淡然,“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你是带着国都的旨意过来的,自然会在暗处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也许金矿,并不是我们打开缺口的地方吧……”
“的确如此,也许金矿只是一角……”傅子文眼神亮了亮,“不过,我打听到一处村庄,名叫丁山村,位处乾城洛河上游一带,正好离这金矿不远。我见过不止一次那村里的人出入金矿后方,还有可疑之人去过宋幕府上。我猜测,这其中肯定有一定的关联。”
“丁山村?你确定?”永夜气淡神闲。
“确定,只不过碍于现在的形势我不便前去,所以我才立马请你过来的。”傅子文一脸无奈。
余莫卿才算听明白,傅子文让永夜来乾城并不是为了第一庄涉事,而且为了调查丁山村是否和金矿有所联系。
她猛然想起当初在冯淑媛房里看到的密令,上面说的是因为傅子文调兵乾城,才有了转移金矿等一系列的事,所以得知有了柳老的弹劾书,太子有所忌惮,才会这么急着拿到弹劾书,甚至不惜一切将知晓金矿之事而又非太子党营内的人铲除,比如余莫卿。
可是傅子文明明是太子的人,为何他一个带兵前来却威胁到了太子?太子不是圣武帝最宠爱的儿子吗?为何对一个将军如此惧怕?
而且,如果说傅子文当初并不知道金矿的事,事后知道了又如何妥协帮着太子擦屁股?她唯一能想到的是,傅子文是太子心腹,考虑到柳老之重要,所以既然取到了弹劾书,便提议放过柳老?可如今柳老暴毙,弹劾书又在三皇子手里,太子在担心什么?还让傅子文再来此处查探?
可是听傅子文说的内容,连他都对金矿一知半解,甚至还不清楚其整体构造,这像是一个党营之人所该掌握的?
她又细想起来,刚才傅子文是说他是听从圣武帝的口谕前来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傅子文只是表面上是太子身边的人?
余莫卿想不明白,傅子文究竟是敌是友?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傅子文和永夜一起出演的一场戏,想让她错信他人,又被骗受困。如今太多错综复杂扰乱了她的思绪,她越来越分不清局势,她讨厌这种被动的感觉。
她不禁抿唇,她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没有过安全感。
以前她可以不管不顾,摔破罐也不会眨眼,毕竟她是道上杀佛,业绩成就他人望尘莫及。可是现在她变得瞻前顾后,因为她一无所有。稍不谨慎,她可能就万劫不复,死她一个没关系,可连累的是余氏一族,还有帮过她的扬花和池安。
可为什么如今一切又变得扑朔迷离,连她开始的一点头绪都被推翻了,看来的确还有很多事她不知道,而她还被蒙在鼓里,不知该从何查起。
感受到余莫卿一丝不安,永夜握着她的手加重了些力气:“卿儿?”
余莫卿抬眸,她一直不敢相信永夜投来的温柔目光,今日他的确没有和傅子文聊关于她的事。可她还是怕自己失去判断,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前世的背叛。
她不自觉往回抽手,想脱离永夜的手。她觉得眼前的是个美丽的陷阱,她不敢触碰。
永夜仿佛感知一般,将她的手牢牢抓在掌心,丝毫不允许她拒绝,却对傅子文笑道:“舟车劳顿,卿儿有些累了,我先带她回房休息。此事我明日答复你,再同你细聊。”说着起身将余莫卿拉了起来。
余莫卿因为失神了片刻,便任由永夜拉着她。
傅子文抿了口茶,也跟着起了身:“好,明日再详聊。你们今天赶了这么久的路,是该好好休息。那我回去了。”
“慢走不送,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易之。”永夜也不寒暄,转身便拉着余莫卿离开了。
傅子文看着这两个身影,清冷的脸上一丝疑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见色忘友?”
他虽然没有见到这位夫人的容貌,却总感觉一股熟悉的味道,尤其是这夫人的眼神,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可是他也想不起来。虽然阿夜说这夫人并不在意他俩所说之事,可是他刚才倒发现这夫人有意在听他俩的对话,甚至还在思索,难道是他眼花了?
他甩甩头,算了,金矿的事都够忙了,还是少想点别的吧,又坐了下来准备再喝几杯茶再回去。
余莫卿以为永夜真的会带她回房休息,可是他却带她朝走廊尽头的窗口走去。她还疑惑这窗口有什么奇特,永夜已经将她带进怀里,轻点足尖,脚下生风,已将她带到了揽月阁最高的地方。
春夜里的风有些凉,吹散了余莫卿的墨发,她的薄纱也从脸上脱落,她本能的想去接,却碰到一只冰凉的手。
原来永夜见她薄纱落下,便伸了手来接,速度自然比她要快些。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余莫卿放下了手,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问到。她已经够烦躁的,也不知道这妖孽想干什么。
“想得太多反而是负担,卿儿,还是及时行乐为妙。”永夜嘴角一丝弧度,将那薄纱收了回去,又不知时候手里已经摆着一小罐酒,递到了余莫卿面前。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余莫卿没有接过那酒壶,如今她迷茫得很,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
“无非是疑惑傅子文的身份罢了,他到底是正是邪,你无法得知不是?”永夜浅笑,“卿儿,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余莫卿是想起这句话,可是那又有什么,她还不是一无所获。她感觉自己仿佛一头冲动的兽,一头扎进太子一手策划的漩涡,陷入已久。她以为找到弹劾书便是她的出口,可是如今看来,根本就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眼眸低垂看去,揽月阁楼顶正好看到整个乾城市井灯火通明。
她突然有点沮丧,万家灯火,而她却在孤军奋战,如何才找得到出口。
“难道弹劾书是假的?傅子文也是假的?”余莫卿口舌干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
永夜放下了手中的酒,反问到:“卿儿,不管傅子文是正是邪,你以为找到弹劾书就是你的出口吗?你可曾想过,即使有弹劾书,没有人证物证,如何令人信服?”
余莫卿何曾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她才愿意随永夜奔赴乾城一探究竟,可是一来便见到傅子文,这令她不甚怀疑真假。她无法辨别,也无从得知,所以现在她更加所措,除了思绪杂乱,她想不到别的。
她眼里虽无波澜,可是周遭却散发着一种悲戚。
永夜收了笑意,径直将余莫卿拦进了怀里,抚着她的背,心疼道:“卿儿,你身后还有我,你为何要一人扛着?只要你想知道,我便陪你一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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