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熟悉的画像又出现在面前,那昔日的容颜尚未老去,在画中凝固了那些美丽凄婉的过往,六皇子眼中几乎泛起晶莹,手指拂过每一寸他熟悉无比的地方。一瞬间的失神迅速被逼了回去,他略有沙哑的嗓音响起,“所以你早就将卷轴私藏,才敢如此大动干戈引诱惠妃动手?你早料到惠妃会放火烧殿,早料到我和父皇会为这幅画而动怒,为何在殿内求情时不提?你究竟还瞒着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六皇子语气佯怒,猛然抬头看向余莫卿,仿佛是在责备她的迟钝和隐瞒。
“臣女说过,时机未到。”余莫卿原本以为六皇子好歹有一丝谢意,但见他丝毫没有消气的迹象,想想又算了,她也不指望了,没让六皇子把她供个包庇私藏之罪都不错了。于是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道,“臣女在策礼之前发现慧娘,得知芳华殿过往,知晓其在宫中地位,更知晓在圣上心中地位。可是大婚在即,臣女已经没有机会拖延,必然需要借他人之手揭发惠妃罪行,芳华殿是其一,大婚才是其二……臣女知道,一旦芳华殿被动,勾起的是皇城旧事,更可能伤及无辜之人,但臣女别无他法,臣女无法猜测惠妃在背后做了多少手脚,但能被避免的臣女定当提前做准备……当夜臣女将慧娘和另一个人证送出宫,立马差人在芳华殿内动了手脚,以免惠妃提前发现。除此之外,臣女知道惠妃会增派人手在城内制造骚乱,还会派人栽赃将军府,陷害臣女谋逆之罪。大婚当日城中百姓居多,惠妃不仅派人混进了婚行准备加害于我,更会在当夜洗劫所有轮岗之处,诬陷臣女祸乱之罪,毕竟她提前派人将私符藏进了臣女嫁衣之中,只是臣女没有想到的。不过臣女有所防备,所以在城内提前制造了骚乱引开了百姓,以免他们受舆论导向,一时错失方向。”
“所以你也早知晓将军府会遭袭,将所有人排除在外,俘击了所有来袭之人,却只带了魏承德一人呈堂?”六皇子神色颇冷,看着余莫卿的脸庞,仿佛又想起了那无法忘却的夜晚。
“错……殿下,臣女没有忘记当年惩治楚世昌的下场……”余莫卿否认的态度很坚决,她知道私自惩治证人的下场,当年她被抓现行的后果历历在目,尽管她现在有能力伪装嫁祸,可是这不是她的权力,她相信这些人不过是听信了惠妃的鬼话罢了,还轮不到做那劳她动手的主犯。
六皇子有些微愣,不仅是因为余莫卿否定了她的作为,更是因为那不经意被提及的往事,毕竟那场血腥的画面尚且留在他的脑中。
余莫卿接着解释起来:“当夜将军府遭袭在臣女预料之中,将军醉卧房中是臣女一手设计的,将军曾是太子一派,于朝中身份不便,臣女虽嫁入将军府,未曾想过拖累何人……魏承德来袭是受永平门之人所俘,一共二十余党,臣女于公审堂上呈供时称其死士,见魏承德遇伏,悉数服毒自杀……然非也,为策反魏承德,臣女吩咐制造假象逼魏承德俯首,所以才喂了那些下属药物制造假死之景。臣女知晓魏承德在惠妃身边之重要,至始至终也只需他一人之证,所以将其余之人关押在暗阁之中,醒后策反其归顺暗阁,也并不存在臣女随意残害他人之事……除此之外,将军府遇袭倒还说得过去,毕竟惠妃是冲臣女一人。但城内之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惠妃于宫中豢养精兵,圣上虽未阻止,但也多番监察。当夜她调用了近百人准备屠杀所有轮岗之地,将圣上批用之人悉数换血,并调充她手下之人。但臣女提前吩咐了人手与其抗衡,于子夜以烟花为信号出马,俘获了所有乱党,并送至宫中供圣上亲自审问定罪。容雍宫中的证据是不足够定罪的,惠妃罪大恶极,早在三年前就插手朝政,圣上是不可能允许她留下来的……殿下问臣女为何瞒着这么久,却是因为臣女谨慎,不想所有事情提前泄露的,一来圣上不允,涉及皇权之事臣女没有把握之时万不会泄露半分,二来……”
“二来什么?”六皇子已经听明白了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却不放过余莫卿任何一句话。
“二来,真相没有殿下想象的那么尽人意……”余莫卿有些不情愿回道。
“你是指……慧姨说的有关母妃之事?”六皇子问道,语气却那般生冷。这是他的禁忌,是他不愿揭开的伤疤,是他多年来深埋心中,从未被发掘,也从未敢开口提及的尘封记忆,却因为一个女子的闯入而生生被扰乱。
余莫卿捏了捏手心,张了张嘴,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看得出余莫卿的紧张,六皇子的眼眸顿时黯然,随即问起了那个他一直埋在心底的问题,“慧姨……到底为何被关数年,而惠妃却没有动她?”
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这是他从听及惠妃将慧姨关在芳华殿密道中便产生的疑问。试问天下,任何人都不会允许里的把柄存在,可慧姨不仅没有陪着母妃跳井而死,却是在于密道中苟活,哪怕不知猴年马月再见光明,惠妃却能忍着没有将她残害?这是为何?
“殿下……可是猜到了?”余莫卿知晓六皇子的聪慧,她不信他没有任何猜疑。
“我要听她亲口说……”六皇子提出了最后的请求,他不是那么轻易相信这些从他人之口得来的东西,正如他一直坚信母妃的清白,只不过却没人作证罢了。
“殿下……节哀……”仿佛是受了六皇子周身逼迫的气息,余莫卿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紧张,她确实不知如何突兀地将慧娘的死直白说出。
空气一瞬间陷入沉默,连两个人的神色都陷入了凝固中不肯颤动。良久,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什么时候?”
“昨日夜里……自裁而死……”余莫卿小心翼翼回道。
“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六皇子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反而有更重的深沉,仿佛早已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
余莫卿抿了抿唇,伴随着她略微冰凉的嗓音,终于将那个悲凉的过往缓缓道来。
原来当年惠妃亲自找芸冉摊牌,直言皇朝生死除却圣武帝的把持,更离不开惠妃及母族的扶持和操控,圣武帝才登基不久,脚跟尚在稳固之际,薛氏一族大权在握,惠妃虽未出面朝堂,能从圣武王府跟随进宫,一朝登跃贵妃之位,在后宫地位可想而知。芸冉淡泊,虽知圣武帝的宠爱可靠,却从未想过靠那宠爱如何,更未想过惠妃最终忌惮的夜未曾是她所受的宠爱,而是到底那储君之位到底是归属哪位皇子。惠妃前有毒害皇后之行,能隐瞒宫中上下,所以愈渐猖狂。哪怕她亲自抚养太子和三皇子不够,还要为太子铺平前路。芸冉家世平平,却能让圣武帝心生立储之意,可想她对六皇子的忌惮。但从皇子下手罪不可赦,她久居后宫,从圣武王府便与女人做斗,其中玄妙她了如指掌。她更看准的,是芸冉那颗对儿子的爱。所以摊牌是早晚的,只不过恰巧要凑准了芸冉孤立无援之际。谣言是她放出去的,她偏偏要让芸冉无路可走。
芸冉聪慧,察言观色之久,她何曾看不出惠妃的心思。所以惠妃请她进容雍宫面谈之时,她便摆出了态度。她要儿子后世无忧,即便是让她跪在惠妃面前,她也没有怨言。朝堂斡旋,风云诡谲与她何干?她只要儿子可以平平安安,能够顺利成长,不要被这份污浊所玷污。
奈何芸冉以为惠妃不过想要她那副虚弱的身子罢了,但她到底是太年轻了。惠妃想要人性命,却不会亲自来取,更不会立即索取,她要折磨到底,让那些手无寸铁无力反抗的人到头来开口求饶,求着她给他们最后一刀,让他们死个痛快。
就这样,流言飞扬之际,芸冉被禁足宫中,唯有贴身宫女可以接触,所以慧娘成了第一人选。
其实早在圣武王府,慧娘便已是府上的奴婢管事,经常替各个夫人办事。但协助最深的,却是那位从入府之时就盛宠之下的惠妃。只不过直到芸冉突然入府,惠妃便派慧娘前去服侍,以便自己搜集消息。久而久之慧娘被芸冉的单纯善良所感动,便成为了芸冉贴身服侍之人,并不再为谁所用。而在圣武王府之时,下毒的事就不少见了,圣武帝的后宫每年充实,除却现在成年的皇子公主却不再有所出,可见惠妃的把控之深。而直到芸冉的出现,惠妃的毒也早就送到了芸冉身边了。
慧娘从小因家中贫穷被卖进王府,那时惠妃便以要挟慧娘父母为由逼其毒害几个猖獗的夫人。可是恰逢芸冉心善感动了慧娘,让她迟迟不肯为惠妃动手。可是一面是被威胁生命的家人,一面是心善的主子,慧娘也是百般纠结。所以惠妃又换了法子,称只要小小折磨芸冉即可,而不需要她的性命。而这法子的由来倒少不了魏承德的存在。
魏承德虽是惠妃身旁的宫人,但入宫之前他是从西域蛮荒逃出的异人,通宵蛊毒之术,向惠妃提供了一味蛊药,无色无味,每日掺入饭菜,只会让受毒之人身体虚弱,无法承欢,久而久之这蛊药会深入人体,会让人有腰痛之症。而圣武帝宠爱芸冉之深,承欢难逃,不久便怀上了六皇子,正好又落下了病根子,芸冉便也没有注意到那腰疼的毛病其实是缘由蛊药。
慧娘一直以为既然芸冉风头在盛人却低调异常,人也没有多招惹惠妃,又生下了皇子,便有了圣武帝的保护,便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一直受惠妃的掌控。但毕竟是她们想法太简单了,惠妃是不会放过任何人的,尤其是事关芸冉。
先皇后殒没不久,惠妃终于将矛头对准芸冉。其实趁着六皇子入太学院之时,惠妃便已经有了危机感,那时她一面私底下派人欺辱六皇子,一面又将那副毒害皇后的毒药拿给了慧娘,并且威逼利诱,让她对芸冉下手。可是慧娘已经不愿再成为惠妃的帮凶,所以任惠妃如何威胁她也没有服从。
可是惠妃的手段又岂是他们所能预见的?正如点燃草原的从来都不是火球,而是火星。正巧趁着谣言四散,芸冉禁足之际,她要让芸冉无路可走。所以应运而生,被她称为给芸冉治病的药终于被送到了芳华殿内,并且是由慧娘亲自送到了芸冉手中。
芸冉服毒之多,最终神智确实受损,那夜安排芸冉离开的是惠妃,只不过惠妃是想让下属将芸冉抛尸宫外最后再制造一出谣言。只是慧娘发现的及时所以想要出手阻拦。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那口井就在那儿,是芸冉最后的选择,谁都没有机会阻拦。从芸冉跳井之际,慧娘就已经心生绝望,更后悔没有随芸冉一同赴死。
可是惠妃才没有任何同情心,至始至终她都嫌弃芸冉死得不够惨烈,所以又将恨意加注在了慧娘身上。
芳华殿的密道是个不错的地方,这么多年除了用来监视芸冉,而芸冉死后倒成了荒芜之地。反正也没有人会来查看,于是她便将慧娘关在了里面。临走前她只告诉了慧娘几句话,她要慧娘活着,活得比芸冉还要好,她要让慧娘带着悔恨一直活下去,让她终身都忘不了怎么亲手毒害自己的主子,让她永远活在自责中。随后为了避免慧娘自残轻生,惠妃派了宫人每日不仅送来三餐,还将慧娘四肢锁住,让她无法触碰到任何利器。后来慧娘轻生的**没有那么强烈,惠妃便干脆在密道里给了慧娘一片能打理的地方,让她一直活在黑暗里。
就这样,日复日,年复年,十几年的时光像流水一样不复返,慧娘也从青葱妇人熬出了银丝白发。而当她以为一辈子都只会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密道中苟且时,却见到了第一个将光明带来的女子。
“她死前留了一封信,”余莫卿几乎将慧娘所说的一切告诉了六皇子,生怕六皇子想得太多心情不好,她又安慰道,“她歉意之深,能熬到惠妃被定罪之时,如今泉下有知,已经是死而无憾……”
可是站立的男子身影寂寥,仿佛秋月冷枫,倏然开口之下一片落寞,“原来是这样……”
“殿下,节哀。”余莫卿又道。
“节哀?呵,你以为账就这么算完了?”六皇子才从母妃和慧娘的阴霾中走出来,语气却尚未缓和,眼神倒又添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余莫卿眨了眨眼,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该还的她也已经还了,她对六皇子所有的歉意已经止步,这男人心中还想着算什么账?
“如果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我,你可会告诉他这些?”六皇子收起了那副画,又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余莫卿不明白六皇子突如其来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她要和谁说?说什么?
“除却因为我是六皇子,和母妃,和芳华殿有关系的缘由,你是不是想隐瞒你从设计惠妃动怒之初所做的一切,包括私自挪动宫中之物造假,包括自作主张在城内发动骚乱,瞒着子文和所有关心你的人,统统一个人揽下,让它们全部烂在肚子里?哪怕是芳华殿过往的秘密,只要我不提及,你是不是也打算,永远都不让别人知晓?”六皇子冷声质问起来。
余莫卿并不知六皇子是何意,愣然抬着头看向六皇子,一股淡淡的香味袭入她的鼻腔,脑中猛然闪过的,不仅是熟悉的画面,还有那熟悉的感觉。
“为何你总要一个人扛着?你忘了,你身后有我……”
“若我不问,你又打算瞒到何时?”
“你是不是又想一个人奋不顾身?又想抛开我?”
那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面前,挡住了她透顶那一束光线,那熟悉的声音与耳畔回荡着的声音一步步重合,她抬头看去,那被藏在面具后的容颜仿佛也更加熟悉,令她猜测无比。
不会的,她一再提醒自己,即便是那语气像极了那时常带着一丝甜蜜的责备,即便那面具背后的双眼那么像她记忆里那个不肯离开的视线。可是眼前人是眼前人,她绝不能和那个令自己失魂的男子重合在一起。
“你可曾想过若当初告诉你这些消息的人是有意而为?可曾想过万一失败了呢?那你该如何?你这般匆忙帮父皇解决了惠妃,可曾考虑过朝堂接下来的变革?”见余莫卿微愣,六皇子又问道。
熟悉的字眼又从耳中流逝,余莫卿的心仿佛是架在了弦上,抖动地有些失常,可是她的声音却冷了三分,让人辨别不出她此刻的心绪,“这好似与殿下之前问的无关……”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惩治惠妃带来的后果,但到底是除去了她的心头之患,她平生最恨自己的人生被要挟。只不过六皇子为何要为她来担忧这些,这不符合六皇子的性子,也的确与他刚才问的是两件事了。
“那是为何?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将这些传出去,对你不利吗?”六皇子执着起来。
余莫卿眨了眨眼,为何要告诉他?
除却有关芸冉的事,除却对他的歉意,她为何要解释当夜她提要的埋伏?为何要解释她久久不能放下的执着?
为何?
她好似也解释不了。
只是,为何她解释了,他却要质问?他是在质问她的隐瞒和公开的矛盾?还是在质问她的心绪?
为何?
随即,她眼中闪过一丝紧张。这天下恐怕只有一个人会对她穷追猛打,对她所有的行为都要盘问上下,想要知晓她的经历,想要询问她背后的缘由。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她想不到其他原因。
多日的避而不见,多日的消息全无,她以为是他因为她隐瞒了太多而生气,又忙于惠妃的查证,便更来不及顾及他。可是她又知晓,他自是从不需要她的担忧。她原本以为他是江湖之人,涉及皇城之事容易招惹祸事,所以已经尽力提醒他远离国都,可是偏偏也得不到他离开的消息,难道只是因为他原本就有其他的身份,偏偏还是眼前人,所以才迟迟不走?
余莫卿眨了眨眼,如果要伪装成一个人,最先模仿的是什么?如果那个妖孽真的是眼前之人,他的武功去哪儿了?他的理智又去哪儿了?容颜可以被阻挡,那些神色却不能改变,难道对自己的那些态度又如何解释?
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么现在他质问的,他气恼的,除了她利用芳华殿之过,难道也只是因为她宁愿向六皇子的身份解释,却不愿意亲自找他解释?
无数的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她最不敢确信的,也正是那张面具所带来的迷惑。
可是她不敢询问这个答案,如果真的是他,那么他岂不是也同样欺骗她已久?
她慌乱的心绪无法平静,抬眸而上却是那张银色面具泛着清寒的光,她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干涩的唇,一个狡黠的念头从脑中闪过。
“所以殿下会告诉别人吗?”臣女挑眉反问,突然有了底气。
“你觉得呢?”六皇子没有理会余莫卿挑衅的语气,冷漠的面色没有破绽。
“殿下吗?不会的……”余莫卿摇了摇头轻笑,凤眸流转之际,声音突然变得轻盈,“殿下……可还记得臣女刚才问的,殿下有想要保护的人吗?”
回答的她的是六皇子沉默的态度,好在她压在心底的躁动是她最后的动力,她缓缓开口,脚步却同时迈向了六皇子,“殿下一定有想保护的人不是?比如德妃娘娘的后世清誉,比如殿下亲近之人,臣女亦如此,并且丝毫不比殿下用心之多……臣女成长至今,幸得家人包容照料,所以三年前出事之后第一个念头是为家人撇开烦恼,哪怕是已经回到国都也不敢让他们知晓,生怕被提前发现了臣女为祸,生怕拖累家人再遭不测。臣女行事谨慎,最想看到的,也不过是恶人得惩,家人平安……殿下知道的,臣女三年来潜伏三皇子殿下身边,众人以为是三皇子庇佑臣女,提拔臣女,才促成臣女的崛起,可是臣女实话实说,这三年来臣女受的并不止三殿下一人的帮扶,真正让臣女敢于站在猎场上公开身份的,还有臣女一位生命里很重要的人……”
余莫卿话音缥缈,看了看六皇子,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好似并没有太多反应。但她才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看看六皇子背后到底是谁。
但她的脚步至始至终没有停下来,渐渐与六皇子靠近,“臣女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在面前,为臣女做了很多,却从来都没有开口解释他为何要做这些,直到有一天臣女忍不住询问了原因。那个人却告诉我,保护一个人是不需要放在嘴上的,只要将一切交给他,一切就会得到解决,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可以给你最坚实的肩膀。正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臣女才会在这三年里积蓄丰富,才足以与太子抗衡。臣女一直以为,只要揭发太子便能尘埃落定,可是臣女没有想到黄雀在后的还有惠妃娘娘,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赐婚将军府,嫁给自己并不喜欢的人……”
说到这儿,余莫卿的语气略有委屈,眼神也不禁黯然。
“夫人说笑,国都传言夫人与将军两厢情愿,天造地设,倒不知晓夫人是被强人所难?本殿下记得夫人当日在殿内接旨接得倒不慢……”六皇子冷言相讽起来。
“殿下,难道就看不出臣女半分心都未在将军府?”余莫卿语气并不加修饰,仿佛是故意等六皇子这般问起,“臣女当初接旨,不过是因为知晓朝中局势难变,如果不先做出表率,不管对任何一方都只会是威胁。臣女身份低微,还不想因为这样的身份而引起麻烦。而臣女接旨更大的原因,是怕那个对臣女最重要的人暴露在这些见不到光影的黑暗中,无端陷入那些四处硝烟的战争中,受到那些暗箭的伤害……臣女知道,芳华殿对殿下何等重要,殿下可曾将它挂在嘴边?哪怕是现在得知真相,殿下又可会和别人辩驳?不,殿下从来都是藏在心中,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臣女亦然。臣女向来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如果想要保护别人,必然需掌权控势,可如果能力不够,自然是以别的方式来代替……哪怕是要付出代价,那由臣女一人承担就好,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而这样的代价,很可能是永远将真相隐瞒在背后,永远也不让他们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那些好的坏的,烂在我一个人肚子里就好……”
余莫卿说着,终于与六皇子只有一步距离,仿佛是听到了余莫卿不同寻常的诉说,六皇子的神色有些惊讶,又夹杂着一丝无奈,可是那一身素白长衫飘曳的衣摆,却令她脑中闪过大婚那日走下婚车之时,那突然闯进视线的白色衣衫,那抚慰她无法平静的心绪的声音,那夜与她缠绵悱恻的身影和轮廓,统统占据了她的脑海和记忆,让她无法挥去。
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突然伸手穿过那飞扬的衣摆,在光影中拉住了一小片衣角,眼中露出了羞怯。
“你干什么?”六皇子才从余莫卿的话中清醒过来,冷酷的声音突然响起,猛然抓住伸过来的纤细手臂。
六皇子抓住了余莫卿的手,冷漠的声音逼她抬头看去。除了那张仍旧泛着寒光的面具,余莫卿仿佛看到那面具后略微滚烫的脸颊,也未管被抓住的手臂,她美目含波,嘴角勾起了恰到好处的弧度清艳的面孔带着异常的蛊惑,“殿下听不懂臣女所说的吗?”
六皇子的眼神有些发愣,他并不知道余莫卿想要做什么,可是余莫卿才不管这些,她只想看到眼前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所以紧跟着她不自觉贴在六皇子身上,语气更加软糯,“还是殿下刚才没有听清,想听奴家说得更近一些,更仔细一些?”
突然的靠近让六皇子有些不适应,可是抓着余莫卿的手臂他却并不知道怎么拒绝余莫卿突如其来的热情。
“傅夫人,请自重!”见余莫卿还想往自己身上靠,六皇子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嘴里忍不住劝到。
“自重?臣女尚未伤及名誉,殿下为何替臣女担忧起来?咱们刚才说的好似不是这么回事呀?”余莫卿闪过狡黠的眼神,语气倒又变得正经了些,连往前靠去的动作也有些迟疑。尽管因为余莫卿的靠近六皇子的气息有些紊乱,可是抓住她的手臂却也没有任何内力的征兆。难道是她认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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