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莫卿知道这话是多余的,毕竟现在的惠妃目中无神,也不知有没有用听到她说的话。但她只是想在惠妃放松警惕的情况下靠近她,继而将她完好无损带去刑场,说到底处决惠妃的并非是她那双手,她可担不了其他的万一。
惠妃双目涣散,脚下不断向后退去,嘴里还念念不忘和圣武帝之间的点点滴滴,脸上已是梨花带雨,失去了先前歇斯底里的癫狂,如今只剩下楚楚可怜和凄凄忧恸。她年轻时也算绝色,如今容颜尚未老去,美艳之中带着泪痕,着实令人心疼。她自言自语了一阵,好似听到余莫卿的问话,打了一个哆嗦,微微抬头看去,眼里猛然含了泪,恐惧慢慢爬满她的面孔,“芸冉!芸冉!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就这般不肯放过本宫吗?啊?本宫不过要你一条贱命,往后多少年都护佑了你那个誓死保护的野种?为何?为何你还不肯放过本宫?为何你要死死纠缠圣上?你做鬼都不安安分分,当真是厚颜无耻?如今是想作甚?想要报复本宫吗?啊?”
听到惠妃一面大喊大叫,一面朝着拐角处畏缩,门徒又面面相觑了一阵,还朝旁边看了看,确定这周边并没有什么孤魂野鬼,也没有什么人经过,暗想果然这惠妃当真是个疯子。
余莫卿微微挑眉,她同样知晓在场之中自然没有出现半点与芸冉相关的,她也知道惠妃是朝着自己喊的,只不过惠妃仇恨的种子当真就没办法消除吗?还是说她仍旧只是在做戏?
“娘娘,你仔细看,臣女不是……”余莫卿回了一句,眼中尽是精明的目光,脚下已经向着惠妃迈了一步,又向门徒示意了一眼,让他们趁机从两边包抄上去。
只是未等余莫卿说完,惠妃已经愤愤然将衣袖往书架上挥去,宽袍将一些书本和物什砸了下来,噼里啪啦一阵,完全阻挡住了余莫卿的步伐。
“贱人!贱人!你到底使了什么狐媚子劲?到底下了什么毒!你不过是生了一个野种!凭什么圣上要独独宠爱你?啊?本宫才是贵妃啊!是这后宫唯一被钦赐御封的贵妃!才是那个至始至终伴着他左右的妻子呀!为何他宁愿唤你一句阿冉,却不曾对本宫多留恋一眼!为何!你都死了十八年了!十八年了!为何他到现在还没有忘记你这个贱人!甚至连你那副破画像还当个珍宝?为何!难道本宫还比不上你一个死鬼吗!现在好了,芳华殿烧了,你的画像也毁了?你想怎么样?想害本宫吗?想报仇吗?还是想拉本宫下黄泉吗?啊?”
惠妃带着哭腔狠狠骂起来,也不知是哭够了,声音已经娇软无力,可是她强撑着书架又仰起了高傲的脸庞,吸了吸鼻子,她原本魅惑的双眼充满了血色和狰狞,再次发出她那骄纵猖狂的笑声,“哈哈哈哈!芸冉!本宫告诉你,本宫才不管你什么孤魂野鬼!什么妖魔鬼怪!本宫偏偏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不就是想害本宫吗?你来啊!看看你又能把本宫怎么样?你想本宫死?呵呵,本宫死也不会让自己死在你手里的!死也不会!你就等着挫骨扬灰!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
话音刚落,余莫卿尚未看清惠妃的表情,紧接着又是一阵瓷器花瓶摔破的声音,正好砸向她这边,她只能往旁边躲去,以免被砸伤了。
谁料她正低头闪躲之际,脑中还在盘算着怎么继续余惠妃周旋,眼前好似有晃荡的人影闪过,四下瞬时一片惊呼。
“娘娘?”余莫卿下意识唤道,赶紧抬头看去,当即大惊失色。
只见刚才那个癫狂傲然的女子已经冲向了最近的墙角,俯冲的姿势实在决绝,像是卯足了劲,将身体最后的力气全部发泄出来,丝毫不给人留有余地。
“不要!”
可是声音的穿透根本无法阻拦这瞬间发生的惨案,众人只见那华服包裹的身体已经软绵绵倒在了地上,再不见以往强势和高傲。有鲜红从墙上蔓延,迅速染红了众人的双眼,同时刺激到了余莫卿。
可余莫卿根本来不及整理脸上的愕然,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惠妃拉到了自己怀里。
“娘娘!娘娘!”看着已经晕厥过去的惠妃,余莫卿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是惠妃紧闭的双眼和微弱的气息告诉她,刚才那撞墙自裁的决定并非是装模作样。她知道这撞墙倒不至于会死,只是这古时的人大多金贵,这惠妃原本便是气急攻心,刚才撞的又是较为锋利的墙角,这就说不准了,万一真折了一条命,她可不好交差。
慌乱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仿佛是听到了殿内的动静,那两个宫女闯了进来,见到地上满是残渣,又见到被余莫卿抱起的奄奄一息的惠妃,顿时惊声尖叫,赶忙冲了过来,“娘娘!”
余莫卿并没有在意四下的慌乱,也没有管这两个宫女有多惊讶,伸手捂住了惠妃额头上不断溢出的鲜红,嘴里喊道,“来人!快!快!快去请太医!快啊!”
“主子,这……惠妃可是戴罪之身,待会儿便要行刑了!”站在一旁的门徒显然有些犹豫,尚未从刚才那惊人之举,如今又被自家主子给吓了一跳。想想这惠妃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刚才还发狂发癫,又对主子臭骂一顿,主子竟然还想救她?
“蠢货!朝中有令,任何嫌犯必须完好带入刑场,期间万不得滥用私刑,更不能威逼利诱!若是惠妃现在死在这里,明日朝中讨伐的便是咱们暗阁!谁来为我们辩解?少废话了!还不快去!”余莫卿虽被惠妃这一撞吓得不轻,但脑子倒还不至于转不过来,虽然不排除惠妃想死前再栽赃她一次,但她确实必须保证惠妃完好无损的被押进刑场,否则她就是百口莫辩。她再恨惠妃陷害自己,可她却不是公报私仇的人。
门徒一听,当即反应过来,又看了跪在地上的宫女一眼。
那宫女倒也反应快,立马起身带路,“奴婢知道太医院,大人请随奴婢来!”
说着,两人便去请太医了。
“对了!”余莫卿又仰头唤来一个门徒,“立刻封锁容雍宫,有关娘娘轻生的事万不得传出!还有!派人立即禀告圣上,就说惠妃娘娘神志不清,有轻生之念,但求圣上重新安排,今日娘娘怕是没办法送去刑场了。”
“是!”门徒答得干脆,立马遵着余莫卿的吩咐去办。
“就算你撞墙而死又能怎样?这样就比行刑更体面吗?”吩咐完,余莫卿又低头看向惠妃,只见那面孔发白得厉害,她眉头一皱,心中感慨万千。
眼下并没有人来回应她了,而靠在她怀里晕厥的女人更是不可能回应她了。
余莫卿低垂眼眸看去,惠妃昏厥的模样带着一丝倦怠,却又沉稳而恬静,仿佛是终于安下浮躁已久的心,终于可以安心睡去。如今她是连反抗的能力都不再有,更也无法再跳起来咒骂余莫卿一顿。
余莫卿并没有意想中那么高兴,反而心中总感觉有一丝蹊跷,又感觉好像少了一点。就像月舒死前的那一刻,余莫卿觉得自己想要挽回的不仅是月舒的性命,还有她嘴里死死保住的秘密,即便最终无济于事,她还是想要挽回。即便她今日并不知惠妃是真疯假疯,可是她总觉得惠妃的背后仍旧有她并不知晓的秘密。
可是到底蹊跷在哪里?又少了什么?她却始终没有想起来。
见余莫卿沉默不语,在场的其他人纷纷看着她抱着惠妃,也不敢吭声,只能静静等着赶来的太医。
不多时,那宫女便回来了,身后便带着太医。
随后的事便完全交给太医了,余莫卿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那太医务必为惠妃诊治,只是要在暗阁门徒的看护下进行,以免出了岔子。
那太医准备得倒是充分,正好带了药箱,当即便在殿内给惠妃进行包扎,又诊了诊脉,吩咐了宫女一些事宜,便说好在只是撞得猛了些,倒还不至于丧命,等醒来便没事了。
见惠妃并无大碍,余莫卿这才放下心,她可没那个必要再欠惠妃一条人命。顺便提醒那太医暂且瞒住这件事,她便差人将太医瞧瞧送回了太医院,正巧那个去禀告圣武帝的门徒也已经回来了。
“圣上可说了什么?”余莫卿停了步子,让其他的门徒前去,便转身问道。
“圣上有些动怒,说了惠妃的几句不是,但又吩咐了准备下旨择日行刑,还说着殿内是不能待了,准备将惠妃转到天牢,随后便会有人过来。”那门徒恭恭敬敬回道。
“转进天牢?”余莫卿挑眉,暗想圣武帝等这一天恐怕早就煞费苦心了,奈何闹了这么一出,大抵心中气的很,所以才想着将惠妃关进天牢以绝后患了吧,“倒也能理解。……对了,圣上可说再到行刑那日,惠妃是直接由天牢的人押送?”
她倒留了个心眼,确定还和自己有没有关系。万一到时候惠妃又出了什么岔子,这可就不能算在她身上了吧。
“那倒没有……不,是……是属下听了圣上的吩咐便赶着过来了,倒没有注意此事。”那门徒如实回答,脸上略有歉意。
“那算了,无碍……行了,那告诉兄弟们吧,咱们准备回阁。留几个人等着圣上的人过来接移惠妃,其余的先跟本座回去。”余莫卿点了下头。
“是。”那门徒转身便进殿转告了余莫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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