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眸中隐隐闪过一丝担忧,会不会是因为那清河堂主的威逼利诱?否则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弟,怎么会甘心与清河这样野心勃勃的组织同流合污?
一旁的明修则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稍安勿躁,便见那两人并肩走到他们藏身的这棵大树前,那中年男人似乎有所感应似的停下脚步,透过树枝的虚影,隐约可见一双犀利的眸子正朝着这方望过来。
树后的二人顿时屏住呼吸,不多时,那方再次传来一阵欢声笑语,似乎那中年男子不在注意此处了,不过却也没有离去的打算。
一片冰雪之中,一老一少就站在原地说笑,不知过了多久,好似连口渴肚饿都感觉不到似的。
楚念微微皱起眉头,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那中年男子又是谁?
带着心中疑惑,楚念再次透过枝叶望过去,便见一个身着一身黑色长衫,两鬓灰白,胡须长至胸口的中年男子立在原地。
这男子相比其他普通的中年男子而言,似乎经历过不少沧桑,却瞧着并不萎靡,相反,冰天雪地之中虽说身着单薄,却也腰板挺直,一双灰白眉须之下,略微沧桑的眼睛炯炯有神。
楚念心头对这中年男子隐隐产生几分熟悉的感觉,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见过。
上首传来明修被压抑在口中的低沉声音,“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楚念面色一怔,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眸中看出一丝疑惑,她再次顺着那树枝后面望过去,却见那二人似乎近了一步,可楚元郎却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在那中年男人赏识的目光之中喋喋不休。
“若我是皇帝,我定然先洗清朝堂之中的祸害,然后亲自招揽一批能人异士,好叫大凉繁荣昌盛!”
望着年轻人眸中的星光,尽管对方说的是大逆不道的话,可那中年男人却丝毫不怕事儿似的拍手叫好道:“有这等雄才大志,若你是当今太子岂不是未来就有希望了?”
“哎,大叔,话儿不能这么说,晚辈只是因为觉得和大叔投缘,才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到底不过是吹牛罢了,倘若我是当今太子殿下,只怕也比不过现在的太子殿下更好。”
树后的二人皆是眉头紧蹙的看着那对中年男人一丝防备都没有的楚元郎,就连一向淡定的楚念此刻也淡定不下来了。
因为那中年男子的余光似乎就落在他们藏身的这棵树上。
这档口,那中年男子哈哈大笑道:“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不如叫太子殿下当面过来对峙,看看他是否也赞同你的说法?”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无双郡主,既然是来做,何苦一直躲在冰天雪地里,若是叫旁人觉得本座是个会怠慢人的人,可如何是好?”
楚念与明修二人心头一跳,见的确是被发现了,只好双双从树后出来,二人敛去眸中的警惕,明修上前一步,便见那中年男子弯腰朝着明修略微一拜:“草民沪通之,见过太子殿下了。”
明修微微敛容,“久仰堂主大名,堂主无需多礼。”
这时,一旁的楚元郎才后知后觉的惊喜望着楚念:“姐姐,你怎么来了?沪大叔人可好了,方才还带我去吃了好多好吃的,说是你明日会来接我,没想到你今日便来了。”
楚念水眸微闪看着向自己靠过来的楚元郎,就差伸手一把将他拽到身后了,却也还是将这**压抑了下去,浅笑了一声道:“我也不过是见你离去太久,怕老太君担忧罢了如今见你没事,我也放心了。”
闻言,楚元郎却是疑惑道:“不是你叫沪大叔来接我的吗?”
楚念目光一凝,转眸看向中年男子:“沪堂主,这是……”
那沪通之倒是不慌不忙,他胡子动了动,似笑非笑的看着楚念道:“久仰无双郡主大名,倘若不是本座将少侯爷请过来,无双郡主可愿意与本座一叙?”
楚念眉头皱了皱,却没说话,这档口便见沪通之转眸看向明修道:“既然太子殿下也来了,那正好,一起在寒舍喝一杯茶水如何?”
既然找到了楚元郎,楚念倒是一刻也不愿在此地留下,不知为何,那中年男子总是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可怎奈何对方已经开口,倘若他们拒绝,那就是太过不留情面了。
双双对视了一眼,明修方才看向沪堂主道:“也好,那就承情,多谢沪堂主邀请了。”
沪通之笑了笑,目光从明修脸上转到楚念的脸上:“二位请。”
楚念侧眸看了楚元郎一眼,那小子此刻似乎仍旧对楚念与明修对沪通之的警惕不解,见二人肯留下吃茶,便是眉眼间飞舞起一丝得意,却不在走在沪通之的身侧,而是乖乖跟在楚念的身边,一刻不肯离开了。
一路跟在沪通之身后走到正堂,正堂之中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却早就有温茶冒着热乎气儿,茶盏刚好四盏,依次从主位排到位之上。
楚念目光微闪看着这屋中简朴的陈设,甚至有些怀疑,此处并非一个清河堂主的居所,如此简朴可不是一个野心家的标配。
似乎看透了楚念的疑惑,等四人落座,沪通之才开口道:“本座其实并不想来大凉,毕竟,大凉对于本座来说,不好的回忆太多了。”
明修皱起眉头,“堂主曾在大凉住过?”
沪通之似乎也是个不愿虚伪的主儿,此刻见明修开口,他便顺着话头接了下去,一双原本明亮的眸子也暗淡几分:“岂止,本座在加入清河之前,可也曾是大凉中人,此处,本是本座的故乡啊……”
因为沪通之似乎陷入了回忆,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就连楚念与明修似乎也被这种哀伤感染,这时,一旁的楚元郎才解释道:“咳咳,殿下,沪大叔曾是大凉中人,是因为虚假冤案,才不得已背负上罪名,背井离乡。”
明修目光微闪:“敢问沪堂主离开大凉是什么时候?”
那沪通之从思绪之中抽离,一双闪亮的眸子转向明修:“那时,本座尚且少年,殿下应当还在襁褓之中。”
明修皱起眉头,就连一旁的楚念也陷入了思绪之中。
若说是明修刚刚出生的时候,那时,应该是太后当政……楚念蹙眉,看来又是一个苦命人?不过眼下并非抒发哀伤的时候,虽然看起来沪通之没有想要对明修复仇的意思,瞧着却也没有想让他们轻松离开的意思。
若当真论起来,他们之间尚且还是敌对关系,楚念若是将自己换到沪通之的位置上,也绝对不会让他们二人离开得如此轻松。
见三人都沉默着不说话,上首沪通之轻笑了一声:“年纪大了总爱回忆,你们且常常,这上好的龙芽,可是从西楚运过来的。”
楚念眉头轻挑,端起茶盏看着茶盏之中飘着的零星茶叶,茶香钻进鼻子里,的确是上好的龙芽,大凉境内所产龙芽基本都在淮南,可淮南的气候事实上也并不全然适合龙芽生长,还是再往西南方的西楚,那里的龙芽生得最好。
见沪通之端起茶盏轻饮了一口,旋即微微眯起双眸似乎在品味,楚念二人对视了一眼,也端起茶盏,轻饮了一口。
等龙芽苦涩的味道从喉咙中滑落,回甘渐渐回荡在口中,楚念才抬起头看向上首的沪通之:“沪堂主,倘若当真是冤假错案,相信等我们拔除了大凉之中所有的毒瘤之后,定然能还给堂主一个清白。”
一旁的明修目光微闪,便见沪通之睁开双眸,目光炯炯望着楚念:“无双郡主倒是有义,只不过,郡主当真能将所有冤案全数平反吗?”
此言落下,一旁的明修顿时眉头深皱,便见沪通之意味深长的望着楚念道:“就说如今苏家的冤情,无双郡主是否能帮助平反?”
楚念顿时眉头一皱,没想到清河竟然将她的底子摸得这么清楚?难不成她的身份,当真要被大白天下了?
这档口,一旁的楚元郎轻咳了一声,有些震惊的看向沪通之:“沪大叔可是说,苏家的案子,原本也是因为冤情?”
沪通之将目光从楚念的脸上移开,饶有兴致的看向楚元郎:“我与元郎倒是投缘,你如此年轻,也听说过苏家的事儿?”
楚元郎眉头紧蹙:“听说苏家是因为通敌叛国,曾差点害得边关失陷,所有才被当做乱臣贼子全家覆灭。”
一旁的楚念将楚元郎的话音尽数落入耳中,握着茶盏的手猛然一抖,有零星茶水飞溅出来,落到桌上,她将那茶水轻轻拭去,这才不着痕迹的转眸看向楚元郎。
楚念的动静已经尽数落到了一旁正观察着她的明修和沪通之眸中,明修望见这一幕,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薄唇紧抿,却并未说话,上首的沪通之则是眸中笑意愈发深刻,屋中唯有楚元郎置身事外。
便见楚元郎丝毫没有察觉到楚念异样似的继续道:“听闻当初是沈狗将此事揭发,刘将军亲自在苏大人的书房里搜到和敌军通讯的信件,可我还听说,当年那沈狗可是苏家六娘的未婚夫君,而刘将军,可是苏大人的门徒。”
说罢,他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刘启我不知道,可沈狗如今方才被发现与敌国通讯,我一直也觉得此事有猫腻,没想到,竟当真是冤情?那苏家上下一百多条人命,当真是无辜……”
一旁的沪通之笑了笑,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