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急坏了,全部水兵都在他手上,台北那边只有商船。不能在勃泥磨蹭了,得赶紧回台湾。这段时间已经和当地敲诈了快两千妇女,大概判明马来人活着的不到一万人的样子,原来三发素丹手下还控制着周围四五万土人,现在败的这么惨,很多土人也就不那么听话了。
因为急着回去,许三多马上任命三个贵族当素丹,三发国剩下的人口都分给这三家管着,以后征税知道找谁就行。三发港这里要留一队兵,缴获和妇女还剩下很多,要等到下一个船队才能带走。这港就这么丢下后面也不知道会被谁控制,许三多有点舍不得,他把那个小通事叫过来“谢晋,想不想当官,将来给儿孙留一份产业?”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小通事才二十多岁本来在港口都不算什么富户,谢小弟马上跪在地上诅咒发誓。反正自己控不住,扶植个汉人的势力平衡下也不错,许大人当场给谢晋写了一份委任状,封他为三发港世袭土知县,只要按时交纳税赋,再帮着琉球国监控边上那几个新晋素丹,这官就准许谢家世代传下去。
建个势力光写个委任状没用,许三多给他留下三百只火绳枪和五十只燧发枪,也就是战兵叫的大八斤。“名义我给你,火枪我也给你。大军走了这里会留一个哨帮你站脚,等年底或者明年才调走。”许三多拍拍谢小弟肩膀“要是再起不来,让人灭了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站住脚了记着听话,你这官怎么来的,大军再来一趟还能怎么弄死你。”
这话说的,叫做话糙理不糙,很实在。小伙子刚站起来马上又跪下了,琉球的战兵真是凶啊,往常看荷兰人杀土人都没这么利落,谢晋没口子诅咒发誓自己世代做个忠良。
第一条信报船报过信,又过了第八天也就是七月十六号,往台湾送赃物的船队应该还没到台北港,第二条信报船又到了。这次情况更凶险,首里那儿送来急报,萨摩藩已经增了两百多兵,城里的浪人也被组织起来,为着预防倭人突然发难,王浩亲自带了一个营头直航首里。因为手头没有战船,为了增加威慑力,台湾把正在台北港做生意的一条葡萄牙武装商船租了带过去,这样万一火并的话,这条船还能给战兵基础炮火支援。
王浩让小许别去汶莱了,尽快回基隆,如果路上有耽搁那直接航向琉球。军事力量还是太薄弱,看看人家美国人,那是按照同时应对两场局部战争设置军力的,台湾应付一个还有些勉强。
情况这么紧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物资和战兵马上开始上船,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除了基隆营第三哨被留在三发港,其他战兵统统挤上四条巡航船和两条信报船,小船队直接驶向琉球岛。其实王浩信里说的挺清楚,这个季节西太平洋是台风季,萨摩藩在九月前出兵的可能相当小,不过许三多不敢赌。萨摩兵称得上穷凶极恶,真要是让几千人上岸那琉球可就毁了。
直航首里要横穿整个南中国海,穿过巴士海峡然后再过宫谷海峡,直线距离超过六千里。万幸的是船队都是军舰航行迅速,十四天的时间船队已经开进那霸港。许三多目瞪口呆的发现,首里城周围正在打一场静坐战争。八天前,奉行所的指挥下,五百多萨摩兵、三百多浪人和四百和倭人走得近的琉球贵族私兵结成联盟,一千多人兵分几路开始洗劫城市、攻打港口和唐荣那个孤零零岛子。
首里城有琉球人两只军队,三百多人的首里亲军是琉球中山王的护卫部队,他们训练装备都还凑合,这只部队困守在首里城这个周长不到三里的城堡不敢出来。另外城外有只千把人的民兵部队叫间切军,这只部队被三百多倭人联军攻击,没坚持一刻钟就大崩溃,大约有两百人逃进首里城,另外有一百多人在领兵大将越来按司向朝则带领下,逃到琉球岛中部的一个老城叫胜连城的城堡闭门不出,剩下的士兵不是死了就是逃散回家。
王浩带着义勇营和五十人的侍卫队,早在二十天前已经在唐荣登陆。事发前,台湾兵一直在城市和港区到处搜索唐荣的闽人,这些散户一点点全部被带回唐荣那个岛上。倭人暴乱开始的时候,义勇营派了一个哨突袭港口那个老式炮台,把炮台上五六门老式火炮就地炸毁,这只小部队很快退回唐荣岛上,另外两个哨带着小炮攻打那霸码头,他们把半个码头控制在手上,然后建了街垒就守在那里。
几只敌兵不是躲在岛上就是缩在堡垒里,那帮萨摩兵和浪人撒了欢一样在城里洗劫。他们挨家破门而入,不管金银财宝还是粮食布匹一扫而空,大凡有抵抗的马上被一刀砍死,大凡有面容姣好的就带回去奸淫,整个琉球王都,除了半个码头和首里城堡,其他地方到处狼烟四起,一片狼藉。许三多极为不解“王浩,你带着六百多士兵还有商馆卫队,人数比萨摩兵还多一点,事发前为什么不先动手?”
王浩手里还不止这些人,台北出发的时候带着大批枪械,到唐荣以后,在民人也选健壮的武装了二百民兵,能整队出战的不下八百人。可他并不想那么早镇压,他笑着说道“你来的时间刚好,唐荣里面已经送了七八百老弱回台北,正好有地方住。让战兵都下船休息吧,最多一两天骑兵哨和炮兵一个哨就会到,到时候咱们给倭人来个狠的。”
当然不能早动手,尚氏已经统治琉球快两百年了,这国里王族、各地世袭的按司和商贾已经盘根错节,理都理不清楚。别看倭人在城里到处杀人抢掠,琉球国很穷的好不好,穷老百姓有什么好抢的呢?还不是要去烧杀那些商人、世家。倭人把那些中立派杀光了、抢光了,到时候台湾兵再把亲倭的贵族、商贾杀光,这国里除了唐荣那些闽人就再没有所谓世家了。
许三多沉默了很久“咱们已经四五十万人了,把那些琉球人编进去就好了,何必这么残忍。”倒不是他装圣人,在三发港他杀起人来,眼睛也是不眨的。不过首里城和台湾从来没有仇恨,他觉得袖手不救实在有点说不过去。王浩也知道他性格,这事不解释清楚,以后容易起心结。
“琉球岛上还有六万八九千人,石恒一万多,宫古岛大约八九千人,再加上其他外岛,琉球国总还有快十万人口。名义上咱们还是琉球臣子,真把这些大爷接回台北,这些贵族和百姓是历代驱使的关系,到时候我们要拆散他们,人家要反抗的,就算面上不反抗,私下里设计阴谋诡计,咱们还能防一辈子吗?”
王浩继续解释“慈不掌兵,咱们不把脏水泼到倭人身上,等以后自己家里内乱起来,就不是死这点人了。”
还有另一个隐患,不把这些已有的利益团体消除,将来做点什么事情得罪这帮权贵,万一这帮人跑到福州去告黑状,到时候如何处理,许三多又不是傻子道理他也懂。沉默了很久,小许叹了口气“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下。”
八月五日,基隆守备队、骑兵哨、野战炮营一哨等增援部队开进那霸港,平叛的时机已经成熟了。将近三千的武装部队整队开出了唐荣,他们在码头前面列下整齐的大阵,除了两千多只火枪,炮兵还架设了六门四斤半炮,十八门两斤炮。已经被抢掠激发出兽性的萨摩兵,这两天也陆续在集中。在藩奉行手里集合了八百多真倭和八百多琉球人叛军。他觉得从战力上,并不比琉球人弱,萨摩武士,就是这么自信。
八月六日上午九点,两军在那霸码头外不大的平原上对峙着。琉军在前面摆了三个战兵营,每个营排成一个三排的大阵,野战炮哨和两斤炮分布在三个大阵之间的空档里。出于对自己火枪阵的信心,王浩把所有的肉搏兵集合放在左翼,他们要在野战胜利后准备包抄,争取把更多倭人留在战场上;右翼是骑兵哨,他们是此战的预备队,如果倭人崩溃了,追击的活也是他们的。
琉球人还有一百马队这是奉行没想到的,萨摩藩也缺马,在首里的倭人只有几个大将有马骑。倭人在战线的左翼摆了一百萨摩火枪手和三百浪人。中路是六百琉球叛军,这一路是几个琉球的按司指挥;右路倭人放了三百倭兵和一百多火枪手,在藩奉行带着百来个倭兵和一百多琉人留在后队,这是他们的预备队。
“倭人还想着在右路突破呢,真有意思。”战兵队列后面四十步的地方,临时搭了一个七八尺高的台子,王浩的将旗就立在台子上,指挥台前面有三十个侍卫和传令兵,二十多个骑马的侍卫在左侧肉搏兵的更远处,琉军兵多,战线比倭人拉的更长,王浩打算只要前面黏住,两边就找机会包抄过去。“开始吧,这仗不要俘虏。”王浩今天没有穿甲,他放下千里镜,轻轻的说了一句。
高台上插满了各部队的认旗,一个参谋跑过去挥动野战炮营的旗子,前面队列里,一面小一号的旗子跟着挥舞了一下,这叫应旗。很快,六门四斤半炮猛的打出了一个齐射,对面倭人的军阵出现了几条血肉胡同。不到五百步的距离对四斤半炮毫无压力,早就瞄好的炮手把四颗炮弹斜斜着打进了中军,那里马上一片混乱。
琉球人的炮能打这么远,大出倭人意料,原来的算盘全部落空了,这么挨炮肯定不行。这一任的在藩奉行马上命令队伍前进,结成三个阵的倭兵叛军开始缓慢的朝前移动。三百五十步的时候,四斤半炮又一次装填完毕,哨长抬头观察了一下“往左翼打。”一声尖锐的哨子响起,六门炮又是同时开火。这么近的距离,已经能看到炮子打进倭人大阵溅起来的胳膊大腿,对面的大阵一下停了下来,能听到阵阵哭喊声传过来。有些倭人停在原地惊慌失措,也有几十个人不管队伍,一跃而起开始往琉军大阵狂奔。
支仓长濑夹在右翼足轻队里,这个仙台藩的浪人可不像普通野武士那么没有眼界。大阵刚立好,他就发现对面阵上摆着很多亮闪闪的管子。‘这东西莫非是传说中的大筒?’多了个心眼的长濑在队伍里慢慢减速,好容易往后排错了一格,就看见对面阵上霹雳一样一声炸响,他身前那个武士连刀带人被打成两段。那颗炮子并没有停,又把他右手边那个拿三间长枪的家伙打断,接着打在再右后方一个浪人大腿上,那人立刻倒在地上来回翻滚,血像泉水样喷了出来。
军阵前后左右都传来嚎叫声,他拿眼角往侧面看了看,左边也有好几个倒在地上嚎叫,这肯定就是家祖说的大筒。人没对面多,人家还有大筒这仗没法打了。身边有人呐喊着冲了出去,他反而停在原地踏步,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萨摩的督战队正在后阵砍逃跑的浪人。这时候也绝不能逃,只能原地磨蹭着。对面阵上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支仓马上向前扑倒在地,这次听到比刚才更大的巨响声,他的头紧紧趴在泥地上,感觉身体上方好多东西横扫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头看了一眼,半条胳膊就斜斜的摆在他眼前,手里还攥着一截太刀刀把。
陆战营二斤炮和野炮哨四斤半炮的散弹合击,把左翼敌阵冲在前面的箭头全部打翻在地上,对面的阵线上一片混乱。林大成站到马背上,看了看对面的前进速度,他觉得敌人这点兵力冲不到阵前,叫过一个传令兵他大声喊叫“告诉陈哨官,控制开枪速度,五十步以内枪炮打一轮合击。”那人马上跑过去通知站在第一排左侧的火枪指挥官陈利平。等到敌人间隔九十步的时候,陈利平下令第一第二两排放了一轮枪,接着他命令士兵装弹上枪刺。队伍不准在放枪,原地等着敌人逼近。
整个战列线有点歪,中间的琉球兵已经被打散,他们正对面的桃源营已经全体上好刺刀,军官们正在大声整队,就等着西洋鼓打响的时候白刃冲锋,四门野战炮调整了角度,正往右翼打开花弹,右翼的鸡笼营还在三段射,二斤炮飞速的打着散弹,他们对面的倭人火铳手还没有垮,还有几十个人站着那里对射,骑兵哨已经往侧面拉开百步,一百二十几个骑手开始整队抽刀,很快他们要开始加速绕到后面去截杀。
左翼的哨声猛的吹起来,三百颗八钱半的枪子和三百二十颗四钱的铅子同时打在四十步外的人堆里,超过六成的倭人被猛的扫倒在地上,剩下的人茫然的站在原地不会动弹。战线后面西洋鼓声猛的响起来,三个营的战兵踩着鼓点往前推进,刺刀在胸前排成一道闪亮的墙。左翼的肉搏兵开始从侧面猛的冲出去,他们的任务是从侧面把敌人截住不让他们跑散。台湾战兵从三面紧紧的兜住了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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