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祭酒怒道:“某日夜殚精竭虑,无非是想要国子监安稳度日,给学子营造一个可安心读书的地方,又有哪里对不起这身朱袍?”
邱博士等人不打算再与王祭酒争辩,转头就打算离开值房。
李倓上前一步拦住邱博士等人说道:“诸位博士请留步。”
他说完之后转头看着王祭酒沉默半晌说道:“您没错,他们也没错,只不过您是在做官,而他们是在以身作则教书育人。”
王祭酒愣了一下,细细品味了一下李倓的话之后,最后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是在做官。”
做官就需要权衡利弊,需要步步为营,需要小心谨慎,但是邱博士等人想的就很简单,他们处处以君子准则要求自己,力求尽善尽美,给学子树立一个好榜样。
这就是王祭酒与这些博士的不同。
李倓见王祭酒坐在那里不再说话,只是在叹气,便说道:“诸位都不要争辩,我过来其实只是想要看看国子监的态度,如果国子监也觉得事有蹊跷,那么我便入宫一趟,至于能否上达天听,上达天听之后会发生何事,我并不能预测,还请诸位做好心理准备。”
邱博士立刻说道:“不行,此事怎么能让你出头?”
李倓微微一笑:“此事我怎么就不能出头了?门里受了委屈的是我的授业恩师,门外受委屈的是我的同窗好友,这种时候若是我都不出头,那么这一世怕是都无法出头了。”
邱博士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其他人也是心有戚戚焉,一时之间颇有一些人对李隆基隐隐有些不满,若非他肆意宠信朝臣,并且给予宠臣极大的权利,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然而这句话是没有人敢说出来的,哪怕在心里想一想都担心会被那些宠臣发现。
至于李倓受宠这件事情,他们倒是没觉得,祖父宠……哦,是父亲宠儿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更何况李隆基也没有因为宠爱李倓就做出让人不忿之事。
李倓安抚了邱博士等人之后,转头对着王祭酒点了点头:“我去了,您要是担心就先告病回家吧。”
王祭酒怔怔看了他半晌,忽然深吸口气说道:“既然殿下都不怕,我又有何可怕?大不了不做这个祭酒便是,我与殿下一同去吏部问个明白!”
李倓连忙拦住他说道:“此事不宜先惊动吏部,若是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防备便不好了,更何况我私下与圣人说,无论最后结果怎样都进退皆宜,诸位暂且静候佳音。”
王祭酒等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说道:“如此,有劳殿下。”
李倓笑了笑就往外走,只留给这些人一个清瘦却挺拔的背影。
他一走,朱邪狸自然也跟着走。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注意到这个一直收敛气息站在一旁的沙陀族世子。
王祭酒这才明白为什么根本不必来国子监学习的宁王忽然跑了过来,想必是这位世子去请动了他。
毕竟经过上次一役,国子监里无论夫子还是学子,都知道李倓跟朱邪狸关系很好。
然而就算知道是朱邪狸去请的,王祭酒也没办法啊,朱邪狸才是更加不能碰的那个,而且就算张倚知道了估计都不会去找朱邪狸的晦气,甚至表面还要称赞朱邪骨咄支养了一个有骨气的好儿子。
站在门口没敢进去的姚卫莫名就甩掉了一个锅,偏偏他还不自知,此时正 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着李倓的消息。
过了没一会李倓就出来,他一看到李倓一个人出来,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一个博士,更别说祭酒,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迎上去问道:“怎么?祭酒还是觉得我们在胡闹吗?”
李倓低声说道:“祭酒和博士们心中有数,只不过这件事情国子监立场有点微妙,毕竟不归国子监管,也不好直接质问吏部,所以祭酒和博士们也觉得十分棘手。”
姚卫听了之后反而精神一振,他们不怕事情艰难,就怕师长都不理解他们的想法。
只要有师长支持,他们就什么都不怕!
姚卫直接说道:“让祭酒和诸位博士不必发愁,我们这就去吏部要一个解释,若是要不到解释,那我们就去丹凤门前静坐,就不信得不到一个公道!”
李倓看着他,只觉得这傻孩子天真单纯的可爱,如果按照他说的这么做,到最后也只是他们这些学子疲于示威,而真正涉及到的那些人根本不会受到任何冲击。
更甚至可能他们还没到丹凤门就已经被疏散,运气好,金吾卫们会比较礼貌,运气不好,那么死伤都可能有。
毕竟国子监里的学子并不是人人都是高官贵族的后代,还有许多平民家庭出身,但是学习天分十分优秀的。
李倓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们先不要激动,祭酒他们还没有商量出更好的方案,毕竟若是直接去找吏部,吏部有了准备,你们到时候一点证据都拿不到该怎么办?”
姚卫有些稀奇:“这还要什么证据呢?张奭本人就是证据啊!其他人实在不信的话,考就行了啊,反正其他人是能考过的,只有他……大概会被刷下去。”
李倓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便说道:“这件事情最好要让圣人知道,有人居然公器私用,拿国之重器去讨好他人,实在是太过嚣张,若此事不能让圣人知道的话,恐怕圣人永远都想不到会有人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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