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大家都不想死,我知道此时此刻大家都很恐慌,原本我想告诉大家,不用怕,没事,很快就好了,可我不能骗大家,因为谎言只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哪怕已经下定决心,此刻秦陌心中依旧不忍,因为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对他们而言和浇灭最后一丝希望没什么两样,但也只能心一横,道直言不讳!这!是一场瘟疫!
就在前一刻,底下还有些窃窃私语,在那两个一眼从秦陌口中说出后,一霎那变得鸦雀无声,整个场地里只剩下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然后就像一壶烧开的热水,沸腾起来,不敢相信,不甘,绝望,质疑,愤怒,种种声音响起,甚至有人开始毫无理智的冲击高台的防卫,但身体虚弱的他们那里能冲的开黄泉卫的防守,秦陌站在台上双手扶着栏杆,一双手捏的煞白,听着底下传来的咒骂声,心里一酸,不是委屈,而是一种无力的凄凉感,如果是以前的自己遭遇了他们一样的情况,或许也是一样的不敢相信,或许比他们更加愤怒,咆哮。
这一场喧闹持续了许久,直到他们精疲力竭,有的人甚至昏迷了过去,等待在一旁的大夫立刻上前救治,尽情的发泄后他们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不再吵闹,又席地而坐的,有躺着的,有站着的,也有蹲着的,唯一一样的是他们眼中都一样的晦暗,不带一丝光彩,如同行尸走肉。
秦陌能够理解他们,这样的眼神前世他在一些绝症病人的严重也曾见过,那是对生命失去渴望的眼神。
他知道这个时候说的再怎么冠冕堂皇、再怎么气势高昂都没什么用了。
于是他放低了声音,如果不是现场太过寂静或许都不太听得清,所有人都很安静,秦陌的声音很平淡,平淡的不像是这场瘟疫就是一场梦一样,而是在面对着一群朋友,而他正在为他们缓缓的讲述着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
“我是个孤儿,如果不是父亲把我捡回家或许我几个月的时候就死在松州的寒冬里了,以前我的梦想就是赚钱,然后做一个富家翁,可老天好像就是这样,他总是不会让人如愿以偿,吐蕃的贼人扮做劫匪闯入了我家,一家人几百口,无一幸免,家没了,亲人没了,我自己也差点死了”秦陌眼神飘忽,随着自己口中的故事回到了那些让他每每想起都会疼痛的日子。
第下的人群开始麻木的抬头,用空洞的眼神看着秦陌,这些事他们多数人都知道,秦家在松州本就是巨商,又有仁义之名,那时被满门灭绝的消息传出他们也曾感叹过老天不公,只是现在他们已经自身难保,对秦陌的故事也没什么感触了。
而秦陌也像是进入了他自己的世界,继续叙述着他的故事。
“可能是所谓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吧,我没死,还奇迹般的有了一个很好的老师,那段日子里我的心中只有仇恨,每日里都在生死边缘游走,只想着有朝一日为家人报仇,后来去了长安,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当今陛下的赏识,也因为年少轻狂加上报仇心切,带着一千袍泽就去了吐蕃,去的时候一千个大好男儿啊,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你们眼前的这一百多人,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有几个兄弟临死前,我问他们后悔吗?他们说,不后悔!他们是兵!是兵就应该保护身后的百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双双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光彩,有的更是流下了眼泪,那一段时间整个松州人心惶惶,吐蕃的军队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在很多人都想要弃家而逃的时候,吐蕃退兵了,有消息说是一位年轻的侯爷带着一只只有千人的队伍攻击了吐蕃王城,为他们吸引走了围城的军队,又过了些日子他们终于见到了这只队伍,他们个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脸上还带着可怕的恶鬼面具,在他们眼里却很亲切,而传言里千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一百多,那一幕让很多人难忘,而秦陌的话让他们对这只队伍又有了更多的了解,多少年来,有人说民是国的基础,也有人说君轻于民,但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做到了?他们依旧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人罢了,今天他们才知道原来有那么一只队伍,把他们看的如此之重!把保护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天职!
“唰”
一声清响,秦陌突然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军刺,走向台下,来到人群面前,在吐蕃晒的有些麦色的脸庞显露着坚定,刀锋划过手掌,一道口子瞬间形成,很长,很深,刺眼的鲜血随之流下。
秦陌面色不变,就像割的不是他自己的手一样,将手高高举起,任鲜血流淌,看的台上的牛进达都忍不住想要下来阻止他自残一样的行为,却被他一个眼神阻止。
“刚刚我说了,我知道你们不想死,我知道你们很恐惧,很害怕!你们不想被抛弃,更不想等死!”
秦陌激昂的声音充满着力量,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唤醒他们沉寂的心,他要告诉他们,他们!没有被抛弃!
“血液是瘟疫传播的最好,也最快的方式!而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人民军队!绝不会抛弃人民!”
这是秦陌突然做出的决定,他觉得再多的估计都不如和他们一同面对,和他们站在一起,会让他们安心。
牛进达眼中是满满的震撼,他也是军人,他也不忍心放弃这么多的百姓独自偷生,但他没想到秦陌会直接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去激励这些百姓。
秦陌仁义的名声早就传遍大唐,但此刻在场的这些松州百姓心中,单单一个仁义之名,再也不能形容此刻秦陌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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