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和继羽正在改莲的屋里玩。改莲问你们怎么最近不捉迷藏了?继羽找人可准了。小凤说那就玩捉迷藏。
小凤从后院跑了进去,继羽跟着找。改莲给继羽朝着上房努了努嘴,继羽就向着上房跑去。门口两个穿军装的看着是个孩子也没有拦,改莲看着孩子进了上房,嘴里喊着继羽跟着往里进。当兵的一个想拦一下,一个说算了,是个大肚婆,领孩子的。
改莲进去把继羽捉在怀里,继羽还不依不饶地要找小凤姐姐。改莲说你看这么多人,你小凤姐能在哪里藏呢?跟妈回家。她装作给孩子找人,已经把屋子里的情况都看清楚了。
桌子边上坐着两个穿制服的,东家和林先生、沈先生三个陪着坐在边上。桌子上放着几个账本一样的东西。她把孩子抱着出来的时候,看到那个领头的抬头把她看了一眼。
县上来的问东家,刚才那个女人是谁?东家说是个下人,刚才跑进来的那个是她的孩子。那孩子调皮,这个婆娘一天就在后面撵着找。
范家川所有人的名册都摆在这里,东家家里雇的人的名单也在这里,东家得靠这份名单给他们发工钱。他们的研究根本就没有方向,主要是排查行动可疑人员。这个话本来就太大太空,再加上东家那个样子,他认为像范家川这种地方,哪里会有共产党,都是笑话了。
县上来的清查队本来也是抱着完任务的态度,一页页地翻着,也不知道他想翻出个什么来。他突然停止翻名册,说你们这个地方近两年外出和进来的人口有哪些?程先生你给我指出来。
程旺泉一一给列出来。本来人口变化又不大,都在脑子里装着。乡里人不知道把他们怎么称呼,一律叫“老总”。老总问这个苗春娃、范志朝为什么不在这里待?据我们所知,你们范家川都算是好些的地方,这两个人为什么要离开范家川到别的地方扛活?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三个人听他念范志朝这个名字都感觉咋那么别扭,这个名字好像从来没有人叫过。人们都把他叫范老四,都忘记了人家还有这么个大名。老总正愁没法子完成任务,就带着启发的意思问三位代表这两个人不会是有共产党嫌疑吧?
林先生和沈先生就都在心里偷着笑。苗春娃就是个没脑子的粗鲁人,范老四一天没女人想得到处乱骚情,还能给扣上这么个帽子。两个人又不敢笑,就在那里忍着。沈先生越想越可笑,喝了一口茶硬往下压着呢。
东家可不这么看,他有他的想法。他用一种很认真的口气说,我想问一下老总,你说的这个共产党一般是怎么个表现?
东家一直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本来让两位老总很生气,突然发现东家有了热情,马上就给东家解释了起来。东家认真听完后,说听老总这么一说,这两人还真的挺像的。
东家说这两人平时就爱打抱不平,说现在世道不公;还说有一天总要把这些有钱人家的东西都分给穷人。另外一个老总马上来了精神,说你慢点说,我给记下来。
这下轮到林先生和沈先生惊讶了。在程旺泉的描述中,这苗春娃和范志朝哪里是像共产党,完全就是!他们两个都想不通,程旺泉这是怎么了?把这么两个在他们看来脑子都没长全的人说成是共产党,有意思吗?
老总可不这么想,一个还在那里启发性地提问,一个奋笔疾书。最后说完了,写完了,他们又把调查重点集中到了肖子铭身上。这个外乡人到这里也四五年了,到底是个什么人需要调查一下。
程旺泉说是几年前的秋后,他在外面见到了遭了匪的两口子,从河南逃荒过来的。噢,对了,女的就是刚才进来抱孩子的那个。脸也让土匪给烧成了个鬼。这两个人没什么问题,现在那河南腔都听得很明白。
老总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回了。到你们这里收获很大,没想到还找到两个嫌疑的人。我们争取回去抓紧了解这两个人的情况。程东家留他们在家吃饭,他们推辞了一下答应了。等着吃饭的空当,一个老总说你把那个河南人叫来我问一下。
林先生和沈先生也留下陪他们吃饭。大家本来还对老总见这两个河南人有些担心,毕竟一个外乡人到这里也几年了,谁都不想让他们有个节外生枝的事情。接下来的后续让他们发现自己的担心纯粹是多余。
那几个老总对肖子铭的长相明显有些惊诧。象征性地问了一下他们来这里的经过,主要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对改莲的关注上。东家发现了这一点以后,心里想都怪自己多嘴,如果自己不多说那么一句,说女的就是进来抱娃的那个就好了,这个老总是在这过眼瘾呢!
老总把能想到的问题都问完了,实在是没有什么问头了,才打发他们走了。出去了,那个老总说,这么好的一块羊肉掉在狗嘴里了。东家说这两个不是共产党吧老总,我现在也是有些担心。老总还没有从刚才的感慨中回来,听到问话,这两个不是,从那么远跑这儿来发展人?你听那男的口音,明显的很么就是个河南人。
晚上他们吃完饭到另外一个村子住去了,几个老总在那里挤眉弄眼的,好像是那个领头的在那有个相好的。走了以后,林先生说,东家你咋把那两个半脑子那么给说呢?描述得谁听着都像共产党么。沈先生说如果那两个是共产党,我还真当笑话看呢,人家能要那样的两个材料?
程旺泉说我给咱们范家川也找个差不多的,这以后不就完成任务了?反正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半脑子货。说不定都是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才离开这儿的,不然的话,那个苗春娃还好说,有两把子力气。那个范老四就是个懒得不上趟的驴,不是逼急了能跑到外面去?反正他们也找不到,就让顶着名去。狗东西人不行,不是名单上列着,我都忘记了他叫个范志朝。
其实林先生沈先生对那两个人突然离开范家川,也是抱有怀疑态度。今天程旺泉这个态度,让他们隐隐感觉这两个人的出走和他有着某种关联。林先生说他们又没说村里就非得有个共产党么,你程东家硬给栽了两个。
程东家说我本来想说你们两个呢,我感觉像。主要人都在当面,我没好意思说。这个玩笑把大家都逗乐了。
两个相约出门的时候,沈先生说这真是演得好,真正的共产党坐在这里当上宾,把两个二混子半脑子往上报着呢。林先生笑着说要不怎么说地主坑害穷人呢?沈先生说这个地主其实算是个好人。
范老大并不知道村子里县上来人的事。晚上宋谋儿添油加醋地一说,他还有些紧张。他根本不知道上房里面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但他知道是抓共产党。他说是他们东家保了的就没问题,没保的都有可能来调查。空气硬是让这个宋谋儿搞得紧张了起来。
有一个人就不服气地说,哪有你宋谋儿说得那么玄,别的村里也在搞这个,我们庄稼人哪有人做那个营生,那可都是砍头的事情。只要好好种你的地,谁当皇上也不会把你咋样。另外一个人就反驳说,皇上都没了多少年了,你还在这念着老古经!
宋谋儿说那你们说,以后的日子咋过?到县上去的人说,这两个党一天打得是昏天黑地,谁知道哪个以后坐江山?别的人说,你宋谋儿就是谁上了台,你把你的长工好好当着,操那个闲心做什么?
范老大说,话还不能那么说。我倒是听别人说,共产党这个营生,正好就是要打破以前的这个理,富人的说不定就给穷人分了,穷人也不天生就是个穷人的命。我们穷人也不是就有个穷根一样地,辈辈穷!
大家对范老大这几句话都很感兴趣,说那要是真的像共产党说的那样,程大少的东西都要给穷人分了,是不是宋谋儿也能分他几亩地?范老大含糊其辞地说,那肯定么,地是大家的,又不是他程家的。有的人说问宋谋儿,如果让你分程大少的东西,你准备分什么?
宋谋儿说如果让我挑的话,那就把那个小老婆分给我吧,正好我也没老婆。一屋子的笑声都能把屋顶给掀了。
晚上肖子铭两口子也在研究这些人的来路,他们一致认定这些人不是冲着肖子铭来的,所以危险并不太大。肖子铭说那个当兵的眼睛我看把你给吞了,要是给以前,我都想把他的眼睛珠子给抠出来喂狗去!改莲说,那种人本来就像只狗,我就没把他们当人看过。再有两个月咱娃就生下了,你可要好好地,平平安安地给我活到一百岁。
肖子铭笑着说那我就活成老妖精了,我也想那些挺有眼光的,都能看出你长得好看。改莲嗔怪道,你一说这话我就知道,晚上又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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