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军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儿子居然从外面回来了,而且此刻就站在他面前。看见晓晨后,他的内心不由的又泛起了一丝暖意,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家人与亲情带给他的温暖。
说说田晓晨吧,他大学曾就读于西北农林学校,毕业后,就回到了黄原地区,在当地农林协会搞起了农业研究。本生,老两口是想把他送到外面去学习的,可这孩子却坚持要待在黄原,死活也劝不走。田福军对此也在没说什么。毕竟,他也是黄原地区的一把手,儿子留在身边和自己一起建设家乡也没什么不好,可爱云却不依不饶,千方百计的想劝儿子到外面去。唉,也许大人都是这样,谁不希望自己的娃长大以后能到外面去闯荡一番呢?
1983年的8月,妹妹在那场洪灾丧生,这件事给了晓晨巨大的打击,他不敢相信自己最亲爱的妹妹居然跑到了南部那个洪水泛滥的城市做报道,而且就在父亲的跟前死去了……老实说,因为这件事,他在心中对父亲怨气十足,再后来,他又亲眼目睹了因为黄河大桥的事,父亲将母亲送入了派出所的一幕,这让他开始恨父亲。他不明白,为何原本一个美满的家庭,被父亲因为工作上的一些原因而亲手葬送……难道,亲情竟然比不上工作?晓晨陷入了绝望中去,黄原的一切,除了那个让他厌恶的父亲以外,其余的,便什么也不剩了。接着,他便决定离开这里,远离父亲……后来,在朋友的帮助和资助下,他来到了中央建筑学院,开始了建筑学的研究。
起先,田福军也只是认为,儿子想明白了,要到外面去闯荡,尽管他带着诸多的不舍,但最终还是决定让儿子出去,但后来,他给晓晨写了好几封信,却始终见不到回信,晓晨也不接他的电话,他才渐渐的意识到,儿子可能是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不想见到他才出去的……田福军为此懊恼极了,女儿和妻子已经离开了自己,现在,儿子也撇下了他一个人出走了……这中间,他好几次想要去把儿子接回来,但后来都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才不得不放弃,这样,一晃就是两年……这两年,每当他回到那个空落落的家后,内心总有一种难言的苦涩……
今天,儿子终于回来了,两年了,田福军整整做了两年没家的人,看到晓晨后,他眼睛湿润了起来。内心的激动已无法用言语去表达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问道,
“晓晨,这两年过的咋样,爸爸好久没见你了。”
“爸,我好着呢。你咋样?”晓晨问道。
“恩,爸爸一切都好!你咋突然回来了?你走了以后,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你咋都没回?”
晓晨听后,陷入了沉默,老实说,在他走的这两年,起先他心中对父亲十分的厌恶。可随着时间的迁移,他的想法也渐渐的在改变,他发现他忘不了这个生他养他的黄原,也忘不了自己的父亲母亲,那段时间,一想到自己那个在黄原孤苦无依的父亲成天忙碌于工作时,一种深深的内疚总是嵌在他的心中,难以褪去……
这时,冯世宽走了进来,说道,“福军,是我让你儿子从中央建筑学院回来的。你不是要修桥吗,我听说晓晨在那学的不错,前几天,我就往学校发了封电报,让他回来帮你一起修这个桥!当然,还有我。”
田福军听后感到十分的惊讶,“世宽,你不是反对我修桥吗?怎么还帮我?”
冯世宽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反对的,可终究还是没能把你劝住。从我来到黄原的第一天起,我就说过要做好你的下属,就不会食言,既然没把你劝住,那我就站在你这边和你一起把这座桥建好!我可不希望,一个好官的声誉被一所桥毁了。”
“爸,世宽叔叔在电报上给我说了,这次我回来一定帮你把桥建好,你别忘了,妈就是因为这个才被关了进去啊。”
田福军的内心好像撒上了甘露一般,他第一次感到了亲情与人情的挚朴,那种伟大也许超越任何一种感情。泪水不经意间的充实了他的眼眶,他只连续的说着“谢谢……”
“别说啥谢不谢了。我冯世宽的今天都是你田福军给的,该说谢谢的是我。好了,你这么久没见儿子了,还是快回家,你们爷俩好好聊聊。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世宽说道。
田福军望着世宽走出办公室,此刻,他为自己在工作上能有这么一个好搭档而感到庆幸!不管十年前的世宽是什么样,现在,他可以确定,如今的冯世宽已不同以往,他的观念转变的很快,将来的前途也一定比他田福军更广!
晚上,田福军和田晓晨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唠嗑,两年以来,他的家里第一次出现了他的亲人,这个晚上是格外的温暖,夜的寂静让这父子俩忘记了这个家所发生的一切不幸,他们就好像朋友一般的敞开心扉的交谈着……
“晓晨,这两年是不是生爸爸气呢?我知道妈妈进了派出所让你很难过,但爸爸同样也是党的干部,作为一个共产党的干部,你妈犯了事,我要是不管,那我们一家也对不起党啊!不过,爸爸相信你妈当年是不经意间收了人家的贿,把她关进去同样也是个教训。今年年底,她就能出来了,到时,咱们一起去接她”田福军对儿子说道。
“爸,关于妈的事我想明白了,我能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做,但让我最想不通的是晓霞,两年前她跟着你去洪灾现场,我就不明白,你作为一个地委书记,竟然能让晓霞在你的眼睛底下死去。这两年,我经常做梦遇见她,好几次都见她笑着向我招手,我让她回来,她好像听不见似的。就又消失了……她是你的女儿啊,我的妹妹,你咋就看不见呢?”晓晨越说越难过,泪水已不知什么时候从眼眶中流淌了下来。
儿子的一席话同样勾起了田福军痛苦的回忆。是的,关于晓霞的牺牲,当年,他或多或少有着责任。如果,他能多派些人跟着晓霞,如果他不让女儿跑出去在洪水中采访,在或者说,他打一开始就不让女儿当记者,那晓霞就不会离他而去。想到这,他深出手,摸了一把眼角的泪,
“我知道,你一直对你妹妹的离去耿耿于怀,这个都怪我当年太疏忽。爸爸和你一样,也很难过伤心,一辈子都将是如此。不过尽管她已经去世了,但咱们还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还年轻,你也要向你妹妹一样去追求属于你的生活,而不应该一直思念过去的事情。如果晓霞看到我们这样,我相信她一定更难过。”
…………
过了许久,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晓晨忙走上前去开门,深夜到访的不是别人,而是冯世宽。
“世宽叔叔,这么晚了,你来有啥事?”晓晨问道。
“晓晨,你爸在不?我是专门来找他商量修桥这个事情的。真是打扰你们了。”
田晓晨忙招呼着冯世宽进到了客厅。冯世宽此行的确是来和田福军商量建桥的事,现在,这已不单单是小事了,就在前天,呼正文为了进一步阻止田福军修桥,他领着一帮干部在黄原市到处散步重新修桥的消息,这让一些老百姓和司机再次陷入了恐慌中去,人们无法判断,这次新修的桥到底可不可靠,可别在整出个人命来。在城市的个个角落里,人们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有的人为此而激动,有的人为此而抱怨……冯世宽见状后忙向田福军报告了上述的情况。
“你说的这些,肯定是存在的,现在,咱就不要想着那些老百姓咋想的了,把这座桥建好,到时候,他们再不会议论着啥。让他呼正文看看,谁对谁错。”田福军说道。
“福军,你说的这些我明白,可眼下是找不出这个能主持建桥的人啊,就算咱俩信心再大,没有好一点的工程师,那到时候也是烧湿柴,白搭啊。”
还没等冯世宽话说完,田晓晨插到“爸,这个事交给我,让我全程负责修这个桥。我这两年进修可不是白学的。我一定把这个桥给你建好。”
“晓晨,你不敢胡说啊。我把你叫来,是想让你帮着你爸参谋参谋,可不是让你去修桥的。叔叔不是觉得你不行,主要是因为你还太年轻,这要是出了事,你爸要跟着背责任不说,可能你也要蹲监狱啊。这可不成啊”冯世宽说道。
“是啊,晓晨,你来修桥,爸爸真的不放心啊。我看,我还是找一个经验多的人来修,你在旁边出出主意就行。你要知道,这可关系着黄原好多人的人命啊,可是不敢有半点闪失。你听爸爸一句话,千万别掺和这个事。”
“爸,你不从小教我做人要勇于尝试吗?你不让我试试你咋知道我不行呢?我明白这个桥关系着上万条人命呢,但不一定我建好后就直接让它通行啊,你可以先提前检验一下啊,这两年我外面啥都没学下,唯独就学了建筑专业,你把这个事,交给我,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完成的出出色色。我向你做担保。”晓晨对父亲殷切的说道,这对于他和父亲来说,有着重要的意义,他要亲手用自己的双手将桥修好,去告慰几年前死去的人。
田福军沉思了片刻,抽了根烟说道,“好儿子,爸爸同意你,好好干,千万别出个啥事。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那晓晨要是修桥的话,砖的事情又咋办?这可是需要不少的砖啊,而且,每块质量都必须要好,咱到哪去找好砖呢?我是怕,在出现类似于胡永合这样的砖商,这次可真的不能有半点差错了。”冯世宽焦急的说道。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世宽,砖我已经想好了一个人,他是我的老乡,开了个砖厂,那个砖绝对是上好的材质,后天,我打算回趟双水村,一来是去向我那个老乡要砖,二来也是回村去看看我哥,他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
“行,那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走,顺便别忘了把晓晨领上”。冯世宽说完,便站起来笑着摸了摸晓晨的头,就离开了。
这次,他们正式把修桥的事谈妥了,这可谓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等砖一到,预计下周就可以正式开工了。
第二天,田福军便和冯世宽及田晓晨赶向了双水村,开始了他们一个看似普通而又伟大的修桥计划了。他们相信一切都将会很顺利的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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