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觉得自己真的是被秦疑坑惨了……她说这些日子楚怀墨怎么对她不冷不热的,合着是有人在背后给她捣乱。而且这个人还是最疼爱自己的秦疑,哪怕楚怀墨心中明白阡陌对自己的情谊,听了秦疑的话也难免会犯嘀咕吧。
阡陌见楚怀墨看向自己,来不及多做思索,连忙挺了挺胸脯,大义凛然道:“公子,你别听秦爷爷胡说八道!什么做媒?做什么煤?我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那你现在知道了。”
“不知道。”阡陌果断地摇头,“我只知道我心中只有你,也只想嫁给你——除非你自己不知道。”
被如此直白的话语反将一军,楚怀墨怔了怔,心里却终于熨帖了几分,只是他面却不显,只试探着道:“我见这几日有月箫指点,你的功夫倒是进步不小,可见他教的应是比我更好些,不如今后——”
“没有的事。”阡陌果断打断道:“公子最好,谁都不及你好。我就是喜欢你,才不要别人来教我。”
楚怀墨却仍板着脸一本正经道:“这些日子月箫不也教得很好吗?不然你也不会进步这么大。”
阡陌这次犹豫了一下,才方说道:“这——其实他也不是教我,只是……”
“只是什么?”
“唉……”阡陌偷瞄了楚怀墨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有些地方一直想不明白,又不敢问你,便请教了月箫哥哥,他确实将太极剑法传给了我,也跟我讲了一些武学道理,也确实陪我过了两招——”阡陌说到这一顿,看着楚怀墨又有些沉下来的脸色,连忙打住,解释道:“可是这些除了他,我也不知道该问谁……”
“为何不问我。”
“你——你老说我的问题白痴。”阡陌委屈地控诉道。
“我何时——”
“刚开始学武的时候就是。”阡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两只手扯着楚怀墨无辜的衣袖:“刚学基本功的时候你便总嫌我问的问题太简单不愿回答,问得多了还觉得我是在刻意胡闹……可是、可是我是真的不懂啊!你老是懒得回答,我便不敢多问……我也怕你嫌我惹人厌,嫌我呆笨,就不教我了……”阡陌越说越觉得委屈,一下刹不住,将自己这么多年心中藏着的话一下子都倒了出来。
楚怀墨似是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这些你为何不早说?”
“你每天那么凶,谁敢跟你说这些……”阡陌小声道。
“我很凶吗?”楚怀墨指了指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阡陌忙使劲点头,又补充道:“不笑的时候超级凶,而且还老生气,我都不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也不跟我说,动不动就生气不理我……”
阡陌声音越来越轻,扯着他的衣袖,抬头望着他道:“虽然我每次都想尽办法逗你笑,讨好你,可是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
大概爱一个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怕他的,怕他生气,怕他对自己不满意,怕他心情不佳自己却无能为力,怕他烦恼,怕他有病痛……更怕他会离开。
“要是以后我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好不好?”阡陌望着楚怀墨,黑白分明的双眼中带着一丝恳求:“不要莫名其妙就不理我……好歹——好歹给我个机会认错啊!”
楚怀墨听了这话本有些心情复杂,可一听到最后一句却又被她逗笑了。“我不高兴又不一定与你有关,你乱认什么错。”
阡陌见楚怀墨面色终于松动了,心下一松,靠近了他一些问道:“那这两日呢?你不高兴与我有关吗?”
“没有。”楚怀墨想也不想就果断否认了。
“你看你看,你一点都不坦诚。”
“哪里不坦诚了?”
“那你为何不理我?”
楚怀墨自然更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因为她与月箫这段时间走得太近吃味,再加上秦疑一直在旁鼓动心下不快,只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坚决否认道:“我何时有不理你?是你想多了。”
“还不承认……”阡陌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叫我怎么改嘛!”
楚怀墨受不住她这样的眼神,轻咳一声就想转移话题:“你明日——”
“你每次心虚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阡陌丝毫不给面子地拆穿了楚怀墨的意图,却没有继续追究,只轻哼一声松开他的衣袖,退后了几步。
楚怀陌见阡陌突然离开了自己身边,还以为她生了气,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冷淡了些让她不高兴了,却见阡陌转而走向书桌边上,把玩起了自己的扇子。
那把白玉骨扇其实并不是普通的扇子,而是一种特制的武器,不仅比寻常扇子重数倍,且质地坚强,内有乾坤。江湖中人的贴身武器向来轻易不会让外人触碰,尤其是楚怀墨这种特制的武器,一旦被外人细观之下发觉了其中奥妙,杀伤力起码会降低一半。楚怀墨这扇子一向不离身也让他人乱碰,也就是阡陌,不仅看了,还不时趁楚怀墨不留神就偷偷拿去把玩。
只见阡陌从袖中掏出一只黑色的扇坠,一脸庄重地系在了白玉骨扇的扇尾,楚怀墨也终于找到了理由,紧跟着走到她了身边。
“这是何物?”
阡陌虽然平时也能察觉到楚怀墨的情绪,却不太懂他喜怒由头,因为楚怀墨极少将自己的真实情绪示人,但是反过来,他却很了解阡陌,他了解这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刨开给他看的人,所以他知道,虽然阡陌平时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小女儿姿态,但在大事上从来不会含糊,明知这骨扇是自己的独门武器,绝不会像一般女孩一般,挂一个除了好看毫无意义的扇坠上去。
阡陌笑了一下,拿起扇坠凑到他面前问:“香么?”
楚怀墨眉头一挑,闻出了这扇坠的气味:“五毒木?”
阡陌点头:“我前些日子在会市上得了一块,一直想用它给你做点什么。只是做成手串不够大,香囊又太俗气,想到你的扇于倒是从不离手——”阡陌将白玉骨扇展开,举到面前:“你看,这样一来是不是更像一把真正的扇子了?”
楚怀墨伸手将扇子从阡陌手中接过,细细观赏了一会道:“这样子倒是极配。只是,我记得五毒木本是棕色,你是怎么将它变为墨色的?”
阡陌有些得意道:“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呢!棕色配你这白玉骨扇不好看,没有黑色大气,刚好这块木头年份不算高,我担心功效不够,又额外加了好多东西来改造它。只可惜秦爷爷不让我将他的这串五毒手串给你,不然我也不用费这么大功夫了……”阡陌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倒是有些遗憾样子。
楚怀墨眼神柔和下来,五毒木不仅本身极为难得,雕琢和打磨也极为不易,一般来说直接取一小块放入香馈随身佩戴或者是碾碎了入药是最常见的用法,像阡陌手上那串做成手串的都是极为少见的。而她给自己的这一块便是将五毒木雕成了一块缩小版的扇子样式,极为精细,看得出来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喜欢吗?”阡陌眨着眼睛期盼地望着楚怀墨。
楚怀墨点点头,又指着自己的衣襟笑道:“还好你未将这扇坠也做成红色海棠花的样式,不然我连这骨扇都不敢用了。”
阡陌脸一红,楚怀墨每件衣服内襟上她都给绣了一白一红两朵海棠花,楚怀墨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动辙就要将此事提出来吐槽两句,以期阡陌听后能够知难而退,放过他的衣襟。
但阡陌对此事却一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执着,怎么也不肯退让。
“我觉得海棠很美啊,你不喜欢吗?”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花?阡陌这话问的,楚怀墨喜欢才怪了。只是——楚怀墨看着阡陌的神情,没太好意思说实话,想了想,找了个合理的理由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花语太过悲伤了,寓意不好。”
阡陌笑了笑,神情中有些缅怀:“以前我家院子里也有一颗海棠,是母亲嫁到府中的时候父亲亲手陪她种下的。虽然他们如今都……不在了……但是,在我心中,他们的这份感情却像这世间千千万万的花朵一样,永远不会逝去。”阡陌看向楚怀墨,认真道:“哪怕生命终结,这份感情也会陪伴着彼此,永不凋零。”
此时的阡陌还尚不明白她的这一番话意味着什么,又是怎样在今后陪着听到这句话的人撑过余生那段漫长的时光。
“就算如此——”楚怀墨故作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一个大男人,堂堂一阁少主——衣服上绣朵花——”
“是两朵——”阡陌纠正道。轻轻翻开了楚怀墨的衣襟,指着上面的一对并蒂海棠,红着脸却坚定地轻声解释道:“白的是你,红的是我。彼此相伴,永不分离。不好吗?”
楚怀墨眼中似乎有种莫明的情绪,终于没有再如以往一般岔开话题或是故作冷漠地维持神秘,而是长臂轻舒,将阡陌纤细的身子搂入了自己的怀中,嘴唇轻张,轻声却又无比清晰地吐出那一个阡陌期望已久的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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