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明渊一着急,拉着他父亲就往里屋走,并且第一次没有咬文嚼字,把庄思颜的身份倒给了他。
“你说什么,当时赈灾时帮人的人就是司大人?”
当时贾明渊跟他提过这个人,他也怀疑是庄思颜,但是后来想想这位司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是为了灾民,那皇上可以直接派他跟自家儿子一起,又为什么要给贾明渊一个捡功的机会。
因为太不可思议,所以他只是想想,没敢当真。
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还真被自己猜对了。
现在算是恩人上门,还是皇上的人,贾佑善甚至想,当时一定也是皇上特意派他去暗助自己的儿子的,不然凭他的能力,应该也能这事解决了,但绝对不会这么完美。
皇上有意要扶持贾家,贾佑善没道理还挡着道。
他快速换了衣服,拿着令牌出来说:“司大人,我同你一起去。”
庄思颜一阵眉心疼。
贾佑善年纪大了,骑马肯定是不成,驾上马车也没有她单骑跑了的快,最重要的是,那令牌不是只能有一个人进去吗?这会儿他拿着令牌去,那庄思颜是不是一样进不去?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贾佑善最后的让步了,他这种谨慎若是在平时,真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庄思颜这会儿真是急的要冒烟。
“贾大人,这一个令牌,只能一个人进去,你拿着了,我跟不进去啊!”
贾佑善很有一套:“司大人身量不算大,换一身小司的衣服,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贾明渊一听这话,马上拉住庄思颜的手说:“你跟我走。”
他把庄思颜带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很快拿了一套下人服:“司大人,赶紧换吧。”
他把衣服放在桌子角,自己还动手帮庄思颜脱起了衣服,把庄思颜吓了一跳。
赶紧找个借口把他打发出去,这才三下五除二地把下人衣服穿上。
这样一耽误,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到贾佑善坐着马车,急匆匆带着庄思颜到了宫门口,一个时辰都过去了。
还好两个进宫门没费什么周张,一个身体不太好的老臣,大半夜的赶来面圣,带个小司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他们身上都没带武器,这一点会让人放心不少。
庄思颜真是太着急了,进去后,就跟贾佑善说:“贾大人随意,我先走了。”
她真的太急了,也不管贾佑善在后面叫她小心的话,脚尖点头,一溜就消失在宫墙尽头。
凌天成最近很忙,可是再忙也挡不住他想庄思颜。
傍晚从辰熙殿里出来,李福告诉他,婉妃还未回来,凌天成的心里就空落落的。
他在百竹园外面转了一圈,也就是略解相思而已,却在要回来时,遇到了荣嫔。
荣嫔的表面功夫一向做的很好,明明是听说凌天成在这儿,她才出来的,这会儿见了他,却显出惊讶:“皇上,您怎么在这儿?”
凌天成用了老理由:“路过。”
荣嫔马上说:“臣妾今日亲手做了一些甜点,听说婉妃娘娘喜欢吃,所以送来一些来。”
凌天成面色淡然,目光都没在她身上停留:“好。”
他转身要走,荣嫔却已经挽上他的手:“皇上,陪着臣妾一起进去吧!”
凌天成脸上的咬肌绷了一下,不过很快松开了,他侧目去看荣嫔。
那目光利如寒剑,看到荣嫔差点就架不住了,才说:“不用去了,她不在宫里。”
“啊?”荣嫔惊呼一声,然后才装模做样地说:“那这甜点……”
庄思颜确实比较喜欢吃甜点,这个凌天成知道,他本来极其讨厌荣嫔,可此时却还是给了她一份好脸色。
“朕陪你吃。”
于是荣嫔成功把凌天成带回到自己的宫里。
这些甜点不是她做的,是御膳房做的,准确地说,是御膳房里一个特别的师傅做的。
这个人在甜点里放了一些东西,吃了不会怎样,就是会跟磕毒似的,会上瘾,并且这瘾会一点点把自己的体能消耗掉,身体变的越来越差,偏偏又查不出原因。
最后体力严重透支,导致精神跟着错乱,俗语称之为,疯了。
荣嫔已经吃了一段时间,也幸好她平时不爱甜点,所以那一点量对她有作用,却又因为甜腻的感觉,让她很抗拒,所以到现在还能完全好地站着。
凌天成到她宫里,连一口水不喝也是有可能的,至于吃什么东西,少之又少。
严格说来这甜点还是真是费了一此周折。
御膳房的师傅原本是为庄思颜备的,可惜这位大姐,一天到晚在外头窜,不定哪会儿回来一次,能不能吃上饭,还不一定。
有时候一着急就跟凌天成一起对付一顿,弄的御膳那边完全掌握不住她的习性。
而这种带毒的糕点,自然不能天天放着,随拿随取,所以到现在庄思颜也没能吃上一口。
荣嫔那里也是误打误撞,但既然撞了进来,一个没用的人,死就死了吧。
杀人的人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无辜,只是顺手的事。
凌天成看到甜点,会想起庄思颜,顺手捏了一块。
他送到嘴边,一股幽幽的清香味就先飘了进来,让他忍不住多吸了一口。
这种香味甜而不腻,颜儿应该会很喜欢的。
他拿着仔细看了看,竟然没吃,还让荣嫔给他包了一点,要拿回去。
荣嫔又不是傻子,知道他这是为谁,可惜她不知道这糕点里有问题,不然连盘子给过去,应该也是同意的。
“皇上,您要是喜欢就在这里吃点,我给您再泡一壶茶,这个甜点配着花茶吃,最有味道。”
凌天成答非所问:“这东西你怎么做出来的?”
荣嫔愣了一下,差点忘了之前自己说过的话。
到底不是自己做的,东扯西拉了一通,连凌天成走她都不敢再强留,生怕这事露馅了。
凌天成拿着糕点往回走,李福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众小太监们。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宫灯早就点了起来,路面上的光,一层叠着一层,在宫墙之内铺开。
凌天成问李福:“婉妃出去几天了?”
“有个六七天了吧。”
他又问:“外面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吗?”
李福忙着把温青传回来的一些消息报过来,都是细枝末叶,重要的事也不会通过李福,都是直接到凌天成这里。
他也并非真的要知道什么,就是突然无聊,然后跟李福随便说几句话而已。
问过这些以后,就把话题转到了手里的甜点上。
“我看这东西还不错,闻着香,入口清甜,应该婉妃会喜欢,你回头去查一下,看到底是谁做的。”
李福答应了,又接一句:“皇上对婉妃娘娘可真是好,连甜点遇到好吃的都要给她留一份。”
凌天成没应这话,但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拉了拉。
如果她也这么想就好了,可惜两个人之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隔着一些什么。
凌天成急于想把这些隔阂打破,却总是事与愿违。
此时手里掂着东西,如同掂着一颗沉甸甸的心,突然就不是滋味起来了。
他走到一半,就不想再往前走,把东西交给李福说:“你拿回轩殿,我去太后那里看看。”
安太后病了许久许久,好像自安妙儿死后,她的病就没有好过,断断续续,好一天病三天。
凌天成刚开始还去看过两眼,后面就不去了。
他跟安太后归初的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没有感情所在,即使是有感情,在这若大的江山里,凌天成也拎得清,哪些对他更重要。
除了庄思颜还没人能影响到他。
而安太后,既然背叛了他们的约定,那么等着她的就只有死路,她心里应该很清楚。
钱权之下向来都是这么残酷的法则,像一个连轴转的游戏,进来就不能出去,不死不休。
其实凌天成想,安太后要是有骨气,自己死了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可人很奇怪,活的好好的时候,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不珍惜生命,一旦真的走到生命的尽头,面对死神的时候,又会无比害怕,想着活下去。
安太后的宫里现在只有一个太医打理,然而她倔强地不肯死,像等着什么事发生一样,每天瞪眼睛看着寝殿的门口。
当他看到凌天成来的时候,多日来空茫的眼里,终于生出了一丝诡异,连嘴角也翘了起来。
整个宁寿宫里都是浓重的药味,一进来能把人熏的倒仰出去,安太后已经找不到一年前的半分影子,整个人以摧枯拉朽之势,快速老了下去。
此时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已经瘦到皮包骨头,眼窝也深陷下去,颧骨却高高耸起,像两座颤威威要倒的山峰。
嘴唇干的没有一点水份,她的嘴角只往后拉了一点点,那干掉的皮就崩出了口子,血顺着辰边流进下巴的沟壑里。
侍候她的老宫女,忙着拿巾帕给她擦拭,却被安太后一下子挡开了。
她就着自己的袖子,把血迹抹了一下,目光还定在凌天成的身上
“皇上,终于来看哀家了。”她提了很大的劲,但是声音却文弱游丝,再不到过去的一点威慑力。
凌天成一句话也没说,当然也没坐下,站在离她床一米远的地方,看着她那张老的不成样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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