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骆夫人所住的小村子外面,就发现了许多探子。
庄思颜闲不住话,又跟青然说:“要说了,还是咱们用的人最少,只有那一个,大概青石晚上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睁。”
这种事对青然他们也很正常,所以他点了点头。
庄思颜就又说:“你说他们派这么多人在这儿,为什么不干脆把骆夫人抓起来,拷问一番啊?”
青然:“……”
这是个问题,但是之前庄思颜不是说过了,拷问没有结果的,骆夫人就算是为了保命也不会说的,怎么这会儿她自己又说出来了?
她不但说出来了,还做出来了。
他们一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伙同青石,还有温青人,把骆夫人及其子,一起抓住,在骆家还有王家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庄思颜他们已经快马加鞭地把人带走了。
到消息传到骆老爷子和王自鸣的耳朵里,他们连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那个小村里也只剩下一处空房子。
庄思颜换了女装,单独见了骆夫人。
是在一处看上去还不错的宅院里,这也骆柯购置的宅之一,只是可惜这个宅院的主子,福少命薄,已经死了。
这宅子后来被别的宗亲占去了,上次王骆常三家大乱,那个占了宅院的宗亲也死了,而且死的相当难看。
是死在自家的床上,当时还跟着小妾正在睡觉,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主,说这里也是骆家的人,于是王自鸣的人不由分手的进来就是一顿乱砍。
这位无辜的宗亲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去见了阎王。
当时屋子里到处是血,骆家人又死伤不少,也没人来占这一处凶宅了。
可让庄思颜他们捡到便宜了,就随便一收拾搬了过来。
“骆夫人,可还记得我?”庄思颜在她对面坐下来,和颜悦色地问了一句。
骆夫人是见过婉妃的,宫里每年的各种节气都会设宴,而这些重臣的内室也都会去参加。
婉妃在后宫之中,一直是宠妃,骆夫人就算是再不长眼,也会注意到她。
但她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她,更不会想到她会以这种打扮,这种方式跟自己见面。
所以怔了好一会儿神,才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地给庄思颜磕头。
庄思颜坐的笔直,看着她给自己磕了三个头,又说了“娘娘吉祥”才笑着说:“快起来吧,咱们这是在外面,不是在宫里,用不着那么许多的礼数,若是按年龄算起来,我还应当叫您一声姐姐才是呢。”
骆夫人大惊失色:“娘娘失不得,民妇怎敢与娘娘称姐妹?”
庄思颜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由骆大人当年盛势续续道来,一直说到现在骆家的惨壮。
说到动情处,把自己都差点感动哭了,拉住骆夫人的手说:“姐姐,我父亲与骆大人一朝为官,在外人眼里为敌,但其实他们二人关系如何,姐姐最清楚了,现下我父亲还在牢里,而骆大人却……。”
骆夫人虽然脸上也带着悲色,但是那眼色沉的好像一湖水,根本不为庄思颜的话所动。
她也算是出生在官宦之家,比骆柯还要更早接触官场,对于里面的条条框框,见的比庄思颜多多了。
若论演戏,她也不会比庄思颜差,但是现在身份地位在那儿摆着,她只是一介平民,什么也做不得,只能做不知。
庄思颜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对她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于是紧急刹车,开门见山地说:“姐姐是聪明人,我说的这些话,怕是自己平时也想过千百遍,现在已经接受现实了,那我也不在绕弯子,有话直说了。”
骆夫人抬眼看她,很快又把目光移开,仍然在装傻。
庄思颜说:“只有两个字,官银。”
这回骆夫人干脆直视她,声音镇定地回道:“娘娘,民妇不知您说的是什么?”
庄思颜朝她笑:“刚才我演过了,现在轮到你了,不过我告诉你,没有用,因为我知道,你是知道的。”
骆夫人还要开口,却庄思颜一口打断:“我这么给你说吧,官银上面有国库的特殊标记,想要花出去,又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把银子熔了,重新打造,另一种就是混在现在的官银里一起用。
不过可惜的事,当年因为这批官银出了事,相同的标记也只有这一批,所以姐姐啊,你要不就是自己有熔银的高手在身边,要不然这银子一辈子也碰不得。”
骆夫人把头低下去,没接庄思颜的话,也没接她的眼神。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有时候是特别恨人的,你得把自己所有的包袱都抖干净了,她可能才能露出一点小破绽。
庄思颜本来对这种人不敢兴趣,她以前查案子,凭的是本事,不是耍嘴皮子。
可是现在这个案子拖的太久了,她又对凌天成夸下了海口,现在只能把宝押到骆夫人这边。
“骆大人做的事,你知道,我知道,皇上也知道,包括他假死的事,不过现在是真死了。”
无计可施的庄思颜只能接着往下说,想把整个事情跟骆夫人讲清楚,总之就是这批银子,她护着屁用没有,除了会为自己招来祸害。
但如果她交出来,那皇上不但饶他们不死,还会保住骆家的血脉,让骆夫人有一个相对太平的生活。
只是还没等她说到重点,骆夫人的脸色就大变了。
她的眼睛里突然就冒出了一股神采,或者不叫神采,是仇恨的光,就那么直刺刺地看着庄思颜问:“你说什么?”
庄思颜只愣了半秒,就把自己刚才顺口说的话又捡了起来:“我说骆大人已经死了,这次是真的,虽然他扮成和尚藏在了太常寺,但最后还是难逃厄运。”
骆夫人慌了,眼里的光瞬间蒙了一层雾,完全忘了身份,伸手抓住了庄思颜的手:“什么时候的事,他在哪儿?”
庄思颜也有点懵,她以为这事骆夫人,乃之骆家早就知道了,却没想到竟然没传阳城。
是京城的保密工作太好了吗?
庄思颜不相信,或许是有人刻意不想告诉骆夫人才是真的,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骆老爷子。
骆柯的死对骆夫人的打击很大,当天庄思颜没在她那里再问到别的东西,只看到她像瞬间被人抽了气的橡皮人,两肩往下一垮,人就沉了下去。
眉毛眼睛鼻子好像都移了位,在原有的位置上往下移了几分,整个人都塌了。
晚间庄思颜去看她,发现骆夫人一个人坐在灯下,眼睛跟濒死的鱼的一样泛着一层白光,头发都像突然白了。
庄思颜把饭菜放在桌子上,还给她盛了一碗汤,递过去的时候说:“就算骆大人不在了,可两个孩子还得在,姐姐不用如此颓废吧,况且这个结局你应该早就想到了。”
骆夫人猛地向她转过头去,声音有些凄厉:“对,这结局是我早就想过的,我也劝过他,可是没有用,那是一条不归路,走上去就再也下不来了。”
“他是下不来了,便姐姐和孩子还可以,你们现在属于被皇上赦免的人,是可以平安度过余生的吗?”
骆夫人听闻此话,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好像到现在才想起自己还能哭一样,眼泪一掉就再也收不住,流了许多,滴滴嗒嗒地掉在桌子上,又在寒冷的天气下结成了冰。
那碗盛出来的汤始终没喝,最后也成了冰,与眼泪一起又塞回到她的胸口处。
“平安?哪里不家平安?平安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快快乐乐,可你看现在我们还有家吗?”
遇到别人可能这会儿还要再劝几句,但庄思颜实在扛不住了。
她劝人的话就那么多,一整天里跟骆夫人说好几次,这会儿话和耐心都耗尽了,所以开口有点冲:“这么说,姐姐是想带着两个公子一起死了,好去地下跟骆大人团聚?”
骆夫人:“……”
她没这么想,甚至在庄思颜这么说的时候,都觉得此人好心冷,但又很快想到其实日子真的不好过了。
先前以为夫君还活着,就算现在受一些苦,总有熬出头的一天,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外面只剩等着要他们命和银子的人,活着还有意义吗?
至于官银的下落,骆夫人说不清,她自己说骆柯送他们走的时候说过了,等他回来。
所以当外面都在找着她问银子下落的时候,她还以为骆柯活着,而官银的地址只有他知道,没想到庄思颜却把她的梦打碎了。
庄思颜内心真是一阵“卧槽卧槽”的,她本来计划的好好的,没想到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捞着。
骆夫人什么也提供不了,她又重新回到了一无所知的地步。
这几大天忙的,等于白废功夫,以至于到晚上的时候,实在憋不住了,叫了温青,甚至把青然他们也都叫着,一起喝酒解闷。
温青已经对她失望透顶了,现在就等着年关将至,一群人回去等着听凌天成的审问,反正前面也有这个女人扛着,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大不了挨一顿骂。
酒喝的一点也不畅快,谁也不想说话,连菜都很少吃,一杯接着一杯灌下去,很快就有了几分醉意。
庄思颜站起来说:“咱们来这儿也这么久了,都忙些啥?到头来除了黑吃黑的死了一堆人,好像什么事也没办成,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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