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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波斯没他豁达,毕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神明至上。但他却可以确定,眼前的贺洗尘是符合神明定义的高尚而独立的存在。尽管他不信神。
    确实讽刺。
    但我愿意宠爱你,如同宠爱毫无慈悲的神明。相对而言,也请你注视着我,不要和神明一样,迟迟不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
    “我把诛杀吸血鬼的圣水掺在红茶中,让德米特利饮下了。”
    餐盘上的调羹和叉子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浓郁的汤浮出热气,溏心蛋流出金黄的汁液。与这顿丰盛的晚餐相违和的只有趴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安德烈,长长的银发倾泻而下,宛若走到尽头的生命线。
    “赫尔,我会保护你,不要目光转向其他人。就算是骑士团,也不可以。”我会为你除去所有障碍,我希望你只信任我,只依赖我。福波斯已经恢复成镇定稳重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不太美妙。
    “哦豁,狂热的占有欲哦。”莱修确定安德烈了无生息后,顿时卸下心头大石,靠在门框边没心没肺地说风凉话,“花店老板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了吗?”
    贺洗尘没有搭理他,反而拉着他的手退到庭院中,谨慎地告诫道:“福波斯神父,您先出来,我不认为现在的境地已经安全了。”
    莱修皱起眉,低声问:“难不成?”
    “我不知道。”贺洗尘摇了摇头。
    吊灯的光线从天上打下来,将福波斯的面容映照得庄严神圣。他手里攥着一把匕首,按照计划,接下来他会杀掉莱修,然后把贺洗尘囚禁在地下室里——不,地下室太阴暗潮湿,还是把他关在自己的房间里。
    “不要怕,赫尔。”福波斯的影子被拉扯成看不清楚的形状,把风也扰乱成警戒的呼啸。
    啧!四面八方的信息由无处不在的风送到贺洗尘手中,他没有遗漏福波斯闪着寒芒的匕首,更没有遗漏侵染在风中的微小的火星,仿佛下一秒就会引爆堆积成山的火/药。
    第一,骑士团专属的「太阳与剑」的旗帜没有丝毫踪迹。
    第二,德米特利很有可能在诈死。
    第三,这个神父脑子有病!
    贺洗尘无比怀念和强迫症提尔并肩作战的日子,危急关头那个家伙把眼镜摘下来,整个就一暴君,谁也挡不住,他乐得清闲。但现在——贺洗尘看了眼拖后腿的莱修和中间的玫瑰金锁链:“老实说,我想和你拆伙。”
    “……”莱修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
    两人突然一凛,齐齐僵硬了身体。那双漂亮而危险的玫红色瞳孔隐藏在神父的黑袍后,带着促狭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安德烈歪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神父!”贺洗尘猛然大喊出声,迸射的血花却依旧溅到蓝铃草上,铁锈红的血液和沙土混合在一起,流到菜园子里。福波斯的喉管里溢满血液,他倒在地上,匕首掉落在一旁,说不出任何话。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二十岁那年申请加入骑士团收到的回复——「驳回」。多么冰冷无情的字眼啊,那是他努力奋斗的目标,却被轻飘飘的一页纸打败。
    “想要抢走我的男主角,我可不答应。”安德烈微扬起下巴,神色睥睨,嘲讽的语气是其他人都学不来的傲慢,“这几天我听说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尊敬的神父,也请您如卡西莫多一般,为您的艾丝美拉达去死吧。”
    他碾过福波斯的手指,每走一步,莱修的脸色便苍白上一分。上位者的威压震慑得他站不住脚,只能无力地靠在贺洗尘身上,眼神却如猛兽凶狠,仿佛仅凭利齿就能撕碎敌人的骨头。
    “我想我们得离开这里了。”安德烈好像无事发生一样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要妄想逃走,否则我会生气的。”
    贺洗尘咬紧牙根,额头沁出冷汗。他的脑海中呈现出方圆十里地的俯瞰图,往哪一条路逃更隐秘,哪一条路更远离人烟,哪里有山,哪里有水,他全部了如指掌,却唯独计算不出一条可以成功脱逃的路线。
    退无可退。
    “违章超速,不知道会不会被开罚单?”贺洗尘拽了下脖子上的锁链。莱修以为自己大脑缺氧缺到发蒙,却被他揽住腰,“抓紧我。”
    人的极限究竟在哪里?恐怕没到生死关头谁也不清楚。狂风大作,菜园子的篱笆卷上天空,树叶摇摇欲坠,连星星好像也快被拽下来,与泥土作伴。
    安德烈不慌不忙地整理好微皱的袖口,倒在血泊中的福波斯突然抓住他的裤脚,目眦欲裂,嘴唇动了动,发出破旧风箱咳嗽的声音。
    敬爱的惠更斯老师,敬爱的教宗阁下,还有高高在上的神明,为什么都不肯垂青掉进泥坑里的野狗?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想要爬出沼泽,又要夺走我的萤火虫?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那个光明而温柔的黑发青年坐在秋千上,抬起头笑着,一瞬间击中福波斯的心脏。他是福波斯的伪神,他只是一只微弱却不可或缺的萤火虫。他已经消失在黑风中,永永远远消失在福波斯的生命里。
    “赫……尔……”福波斯的口鼻不断涌出大量的鲜血,窒息的痛苦让他的面容扭曲成恐怖的形态,“赫尔……”
    安德烈长长地叹息,温声细语地安慰道:“好的,乖,没事。”下一霎濒死的神父人头分离,他俯身行礼,从容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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