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胖小初子行了礼,站在廊下,目送着太子愈加瘦削的背影越走越远。
“郑公公,”太监安怀小心翼翼地走到胖小初子背后,压低声音道,“这今天殿下上朝议事,万岁爷怎么还特意派人来接啊?是不是跟昨晚侍卫统领被抓的事儿有关?小的听说,京中的大臣一大早就都赶来畅春园了。万岁爷还特意下旨,今儿在大西门箭厅议事。”
小初子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安怀的话,转身往屋里边走边吩咐道,“我要带小武子出去一趟,你去把殿下的卧房好好收拾收拾。”
安怀暗暗翻了个白眼,满是敷衍地应了一声“是”。
辰时,大西门箭厅
被急召至畅春园的诸位大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各种猜测甚嚣尘上。而被护军一路遣送到畅春园的六部尚书,此时更是坐立难安。
耿鄂与齐世武几人都眉头紧蹙,额角渗出层层冷汗。
“因病休沐”的托合齐今天依然没有露面,耿鄂狠狠地敲了两下拳头,压低声音道,“是咱们太大意了,昨天听说托合齐大人突然告病,咱们就应该有所警觉!”
“有警觉又有什么用?”齐世武一脸阴沉,“皇上根本早就盯上了咱们,连托合齐都栽了跟头,咱们就算反应过来,也逃不出去!眼下,府里的家眷都被护军圈禁,西北、江南都没了消息,咱们除了束手就擒,还能怎样?”
“齐大人的话不要说绝了,”都统鄂善压下嗓音道,“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算到了最差的关节,两位大人别忘了,咱们还有太子呢。只要太子一天还在,咱们就有死灰复燃的机会。所以,两位大人切记,一会儿就算赔上一家老小,也千万别把太子拉进沟里。那是咱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都统大人说的没错,”耿鄂抿紧唇角,“咱们见机行事,一会儿不管怎样,以保住太子为先。”
齐世武缓缓地点了点头,阴鸷的眼神随着一伙朝臣的移动,狠狠地瞪向了台阶旁的几人,“就是那个老匹夫,借着咱们在安郡王丧期间饮宴的油头上折弹劾。原本已经被大理寺压下的折子,这几天又被他翻了出来。若不是这厮咄咄逼人,皇上也不会这么急着办咱们。”
“镇国公身后是八贝勒,”鄂善叹了口气,“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咱们到底成了人家的手下败将。”
“太子到——”外头一声唱喏,太子与隆科多一先一后地进了箭厅。
朝臣有的弯腰行礼,有的交头接耳,太子一路目不斜视地走到最前方,再往上就是观武台的龙椅了。
“皇阿玛今天会怪责二哥吗?”胤祥站在四阿哥身边小声道,“我听说,镇国公这几日又接连上了好几本奏折。”
四阿哥抿了抿唇角,轻叹了口气,“大厦已呈倾颓之势,正所谓树倒猴狲散,落井下石的人也都该蹦出来了。你瞧着吧,有得热闹呢。”
“辰正——”司礼太监走进箭厅,朝臣们立马列队站好。
“鸣鞭,跪!”
三声鞭响,群臣俯首。
“再跪!”
众呼万岁,康熙爷一路走到观武台上。
“三跪!”
最后一次叩首,康熙爷抬手叫起,“众卿家平身!”
四阿哥抬头看了看太子的背影,竟一时恍惚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需要仰望才能碰触的东宫之主竟变得如此单薄、瘦削。从背后看去,正黄色的盘龙腰带几乎缠了两圈,垂在脑后的辫子透着银灰色,远远望去,竟没有一点光泽。
“皇上,”镇国公景熙跪地启奏,“臣请圣上裁撤托合齐、鄂善、齐世武等朝臣宗亲在安郡王丧期饮宴结党之事。臣已搜集多方证据,还请圣上秉公直断!”
“此事,朕已明了,”康熙爷一手握在龙头上,“今外患未平,内忧尚存,竟有国家大臣为皇太子而援结朋党,朕心实痛!”
胤礽垂首以跪,康熙爷直直望向殿外,没有看太子一眼,“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矣。其附皇太子者,如都统鄂善、尚书耿鄂、齐世武之人,意将何为也?”
鄂善、耿鄂、齐世武皆慌张出列而跪,高喊冤枉。
鄂善低头道,“请皇上明鉴,臣等蒙皇上豢养擢用之厚恩,若果知此,岂敢隐讳?”
耿鄂、齐世武纷纷附和,拒不承认私结朋党之事。
康熙爷一声冷叹,“朕闻尔等之行久矣,因访询未得其实,故遣人追问都图、张伯良等小人,今诸事已明,尔等切勿再行狡辩!来人啊,带包衣张伯良上殿!”
同一时辰,箭厅内黑云压城,承露轩中确是一阵手忙脚乱。
被一碗醒酒汤彻底灌醒的苏大公公分外不满地蹬上靴子,叼起两块糕点就往外跑。
小英子见状,连忙拿上帽子追了出去,“师父,你慢点儿,都这个时辰了,王爷早就上朝了,您赶过去也没用啊。”
“你懂什么?”苏伟脚步不停地回头瞪了小英子一眼,“今天是特殊情况,咱们得呆在箭厅外头随时打探消息,就张保一个怎么跑得过来?千不怕万不怕,就怕万岁爷一个不高兴——”
“砰!”
苏伟一句话没说完,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来人显然比他壮实不少,一连退了好几步,苏伟才勉强站稳。
“苏公公,”胖小初子白着一张脸,身后还跟了个拎着食盒的小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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