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父亲将自己叫进了书房,长叹一口气,说道:“如今不管那宋喻是好是坏,我们都和他绑在一起了。”,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宋宝宁泪水盈盈,父亲又说:“宝宁,是爹爹失察,爹爹对不起你。”
于是将家里的田产、铺面尽数都一一告知了宋宝宁,还告诉她,以后怎么收账,怎么过问这些事情,又介绍她外院的管事,外头田铺的掌柜。却都瞒着宋喻。
宋太师暗暗叮嘱宋宝宁,不管宋喻是好是坏,他们只能做不知道,这样,就算有人告到今上那里去,他们也是无罪的。至于陈家人,不要去处置,也算是为自己家中积福了。
过了不久,宋宝宁派去查探的人,说是陈家人在沅江码头开的铺子被挤兑的过不下去,自己卷了铺盖背井离乡而去。宋太师和宋宝宁一听就放心了,背井离乡,家中又全是妇孺,中途老太太年事已高葬在了异乡,两个丫头许了人家,那陈夫人也必是受不住的,直接改嫁,倒省了自己家动手了,因而也就放下这件事情了。
于是宋宝宁继续掩耳盗铃一般的活着。似乎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直到前几天发现小满居然是陈家的女儿。没想到陈家的人,一声不吭就寻到了汴京,不知道宋喻,有没有站在后面推波助澜。
自己慌了手脚,去寻了爹爹。宋太师何等人物,三下五除二,就将陈家的情形查的一清二楚:一位老太太,一位原配夫人,两个女儿,一个嫁了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一个还在家做厨子为生,一个儿子,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在临川书院读书。
没有听说过有个儿子啊?
若是宋喻认了亲,那这个儿子,可是他唯一的儿子,那岂不是
宋宝宁一想到这里,就方寸大乱,宋太师再三叮嘱她不要轻举妄动,但她还是按捺不住,绑架了立冬。
没想到陈小满来了以后,却说立冬是嗣子,如此就能解释的通为何立冬的年纪看上去也不大,应该是宋喻在他出生以前就失踪了。
宋宝宁不由得苦笑,如今可如何是好?实际自己绑架立冬的时候也没有想好怎么处置,身边的嬷嬷劝自己一不做二不休处置了立冬,自己却始终下不了那个手,还总想着,若是宋喻唯一的儿子,那捏在自己手里岂不是比杀了他好?
她不愿意在小满跟前服软,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两个人站在满室静默中,继续僵持着。
依云堂的垂花门前铺着的菱形青石砖通向了里南院里宋太师的书房,书房前规规矩矩种着几株兰草,书房里此时却也僵持着两个人。宋太师立在紫檀木大画案前面色不动,两眼如同刀锋,盯着画案前跪着的人。
那人正是宋太师的赘婿,宋喻。他似乎是感觉到了宋太师的目光,脊背却挺得更直了。他沉吟良久,方说道:“岳父大人勿怪,我当年确实是落入水中,被水中礁石撞到,失去了记忆。”
宋太师老神在在,半响才闷声说道:“我并不是质疑你,当年四处求医问药,还拿了我的帖子请了御医来诊治,都说无药可医。只是”他不再说话,眉目间情绪重重。
宋喻慌忙拜倒在地:“岳父救命之恩一生难报。救我以后,更是传道受业解惑,教我读书,供我科举,再到入仕,亦师亦父。后来又将掌上明珠许配给我,我就是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
宋太师听他一路说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后悔,面上却不显,只听他絮絮叨叨说着感恩戴德的话,宋喻说了半天,这才说道:“可是”
宋太师暗暗扬起嘴角,不无讥诮的想,多少前话都是枉然,可是后面才是真心话呢,自己这个女婿也是个妙人啊,说了半盏茶,才开始说正题。
“可是我近年里突然慢慢有了些过去的记忆,我初时只以为是公务繁忙,自己忙碌导致的精神恍惚,后来以前的事情时不时闪现,我终于一点点都想起来了。原来我是江南陈家人士,小镇上的商贩人家,日子殷实,爹娘寄予我厚望,希望我读书,娶妻生子,育有两个女儿。”
书房里外都非常安静,宋喻的声音就格外清晰:“我这才知道我爹因为我失踪,哀伤过度去世了,我娘和妻儿被赶了出来,若是我坐视不管,岂不是和禽兽一般?但是另一边,宝宁何其无辜,要突然面对这么多人,我左右为难,又怕告诉一向爱护我的您,伤了您和宝宁的心,于是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宋太师心中怒意滔天,什么叫怕伤了他和宝宁的心?若是这宋喻还有些良心,就应该一记忆恢复就告诉自己和宝宁才是。说到底还不是怕失去了权势。他这么想着,手指头都攥了起来。
相处多年,宋喻能不知道宋太师的脾气?他心中叫苦,但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就这么拖来拖去,陈家人却背井离乡去讨生活了。断了音讯,我再也找寻不得。我以为是岳父的安排,就越发不敢声张”
宋太师再也不想忍了,冷笑着:“你觉得我会安排陈家人远走高飞?或者杀人灭口?我宋家是有多缺一个赘婿?值得我背上人命官司?”
宋喻低头道:“小婿愚钝,当时是着急上火,等到冷静下来才想到岳父英明神武,朝中门生故旧无数,我无凭无势,岳父大人怎么可能耗费心思对付我这等蝇虫”
这却是将自己降得极低了。宋太师也懒得跟他多话,直入主题,问道:“如今,那陈家到了汴京,遇到了也是缘分,你打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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