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拜见皇帝时,只当自己进了寺庙,正在朝着自己的救星跪拜,因而态度十分虔诚。
“起来回话。”
长生听着建业帝声如洪钟,整个人看起来气势十足,他站起身来,事先受过训导,不能直视君王,他视线微微下移,只能看见对方蓄着胡须的下巴,以及绣满了暗纹的月白色常服。
“抬起头来。”建业帝说道。
长生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好像哪里不太对,但还是照做,只见到一张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脸庞,男子双眼深邃,面容英俊,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中年,浑身带着一股子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长生猜着这约莫就是帝王之气了,眼前这人的气势,比起他从前影视剧里看过的那些假帝王,更加摄人。
建业帝却对着长生那张面容俊秀的脸,盯视了许久,似在细细比较,最终心底道了一句果然。
“你年纪轻轻,见解倒是不少。”建业帝笑着说道。
长生见皇帝面容和善,心下微微一松,忙道:“都是学生一点愚见,令陛下见笑了。”
“无妨,你是个有想法的人。”建业帝顿了顿,问道:“但论黄河治理之策,其他尚且有迹可循,这植树固土,如何说?”
长生忙道:“学生喜植花木,因而察觉到植物根系有固土之效,同一个区域,未覆盖植株的泥土比覆盖植株的泥土要松软的多。学生以为,黄河泛滥根由在于泥沙入河,导致黄河水位上升,两岸堤坝松软。植树固土,本意是为了防止两岸沙坝塌陷,深挖河道,广筑高坝,多举并行,这般才能防止雨水泛滥之季黄河冲垮两岸,使沿线民众受灾。”
建业帝听了点点头,又道:“你接着说说‘官印□□’。”
这个朝代已经有了“□□”这个词,只是此时这个概念的含义更接近清单或收据,并不具备官方效力。
长生提出这两个概念时,心下其实也觉得有些忐忑,但见建业帝这个样子,似乎是有些心动了,长生心一横,便道:“官府早就按照商品目类,定下不同比例的税额,但是因为没有切实可行的依仗,商人偷税漏税很是方便,因而商税征收才会十分艰难。”
“商人可以藏匿或者修改账本,但却无法更改□□,□□由官府发出,商户领取,然后交由购买人,□□上面标注商品货值、货品种类,除了可以让官府摸清商户交易额,也可以作为买卖凭证。□□按本发放,官府免费发放,按月或者季度,根据□□向商家催缴税款。”
建业帝道:“那你如何确认,商家愿意使用□□?”
“陛下,这就需要其他方面的配合。买卖自由,商家自然是不愿意使用□□,但若是买家见不到□□,就不愿意买他家的货物呢?”
建业帝微微蹙眉,道:“凭你策论中所说,官府以货物□□来评判买卖纠纷,这点理由远远不够。”
长生答道:“这点理由自然是不够的,答卷长度有限,学生便精简了一些理由,对于商家而言,一两银子征税一钱,若是对于百姓来说,拿一两银子的□□,能在官府退税十文钱,您觉得,百姓购买货物时,会不会逼迫着商家出具□□?如此一来,商户间争相竞逐,□□便能推广开来。”
建业帝很快便回过味来,又道:“可这样一来,商户成本增加,便会对货物提价,到头来恐怕会弄得民不聊生。”
“陛下,商人逐利,精明无比,若是货品提价夸张,到头来销量减少,一样影响商人的利润。陛下只需把控好米粮、食盐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出不了大乱子。”长生觉得市场自有其调节性,就连曾经被现代人迷信的房价直升不降,在末世到来前那几年,竟然开始连年下跌。
长生心中知晓,若真的按照他的建议严格实行,那么大邺皇朝可能会迎来一次经济危机,但只要安然度过,商税就会进入一个健康的征收环境。
“这样庞杂的工作,若真要做起来,怕也不容易。”建业帝说道,但他心中知晓,若真的能够推行开来,绝对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长生忙道:“税务繁杂,陛下可将税务官从各级官府中独立出来,招收专人负责此事,征缴的税务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上缴国库,另一部分划拨地方自用,如此一来,便不愁地方行事不积极。”
建业帝叹了口气,道:“你要知道,商税难以征收,面对的最大阻力是什么。”
长生心下一跳,历来改革最大的阻力,永远来自上层阶级,商税将会触及大商户的利益,大商户背后站着的往往是达官贵人,因而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皇朝的统治阶级。
“陛下,遥想商周时期,诸侯皆蓄私兵,可与天子抗衡,前朝地方藩王虽不能蓄府兵,但依旧可享一地供奉,而今朝,又是何种景象?”
大邺建朝并无异姓王,对待皇族也只是供养,封王封爵也只有俸禄并无封地。
长生这番话说的十分大胆,他有些忐忑的看着建业帝,见皇帝没有生气,又接着道:“陛下才是这天下唯一能呼风唤雨之人,其他人,不过是顺势躲避在陛下屋檐下的雨燕而已,纵有意见,也翻不了天去。”
长生觉着自己有做马屁精的天赋,这话说出来他都觉得自己像个佞臣,但他如今已经招了别人的眼,还不如索性多露一些锋芒,若是一直韬光养晦,还不知哪一日就被人悄无声息的害了,不若轰轰烈烈搞一番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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