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谦拿着狼毫的手顿在半空,许久之后方才轻轻放下。
魏思谦朝着长生挤眉弄眼,长生轻轻的摇了摇头,魏岚专注之时,听不得任何杂音,两人不敢发出半点响动。
良久之后,魏岚方才放下长生的答卷,问道:“疏通河道,整修农田,排远溜势,水维顿缓,并佐以植树固土,此计当真可行?”
长生忙道:“学生根据前人手札,又加上自己的一点愚见,方才整理出这一篇来。”
魏岚又是一连串的发问,显然是仔细看过长生的策论,没一问都切中要害,长生全都一一作答。
问道最后,魏岚脸上满是笑意,道:“德固胸有丘壑,一个进士出身,应当是跑不了。”
长生听了,心下大喜。
魏岚放下长生的答卷,拿起魏思谦的卷子,眉头越皱越紧,许久之后,方才叹道:“纸上谈兵,言之无物,你差德固远矣。”
魏思谦顿时羞愧得低下头去。
长生心道,这也多亏魏思谦是个心胸豁达之人,若是旁人被魏岚这般明晃晃的贬低,只怕心中早就升起不满。
殿试已经过去两天,英才殿旁的一处封闭宫殿中,七位读卷官正在整理殿试答卷,三百多人的答卷,此时被分成四个区域,第一部 分只有十份答卷,第二部分接近一百份,第三部分接近两百份,第四部分只有一份答卷。
一名读卷官小心翼翼的抱起十份卷子放置在一旁空白的案几上,他想了想,又拿起那单独放置的一份答卷,想要混进那百来份卷子中。
他的手未落下,就被人给拉住了,他回头看见同僚一脸坚持的模样,顿觉无奈。
这一脸坚持之人,脸上生了一双天然一字眉,配上严肃的神情却显得有些滑稽。
原本读卷官只用选出十份最优秀的卷子送往皇帝处审阅,但此次有一份卷子读卷官之间产生颇多争执,因而一时无法平判出优劣来,这位一字眉的杠头读卷官坚持己见,任凭旁人如何言说都无法说服他,另外六位读卷官心下也爱惜这份卷子作者才华,决意将这份内容“前所未闻”的答卷交给皇帝评判。
昭和殿内,建业帝问道:“读卷官可送了卷子过来?”
“回陛下,已经送过来了。”吴忧本想提醒,谁料皇帝先问了起来,连忙命小内侍将卷子呈了上来。
建业帝不过随意一瞥,就见托盘里摆着的是十一份答卷,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言。
十份答卷,建业帝只用圈出其中前三名,因而惯例是送前十份最佳的卷子交给他来评判,十份虽是惯例,但若是遇到难以评判的,一同送过来评判,也是常事。
建业帝一份一份的读下去,偶见文采出众的,面上还露出喜爱之色,阅到最后一份答卷,他本有些意兴阑珊,看着看着,神色也越加严肃起来。
良久之后,建业帝重重将这份答卷放下,面上神色不定,一旁的内监总管吴忧立时凑了过来,低声问道:“陛下,可是此子犯了忌讳?惹您不悦?”
建业帝摇了摇头,顿时笑了起来,说道:“无妨,此子有几分才干,稍加历练,定是国之栋梁!”
“恭贺陛下得一良才。”吴忧笑着说道。
建业帝想了想,又摊开那份答卷,越看越觉得喜欢,又道:“到底是锋芒过露,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倒显得夸夸其谈了,不如压一压。”
吴忧视线落在此时已经拆开糊名的封卷上,见上面写着的一行小字里,其中两个字格外显眼:罗恒。
吴忧心下一跳,状似无意一般开口说道:“陛下登基不过八年,内平叛乱,外震异族,正是要大展拳脚之事,此子锋芒毕露,是好事呀,假以时日,他必能成为陛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
建业帝又看了眼糊名处的考生信息,道:“罗恒,年二十,年少志高,无怪乎此。”
“陛下,罗恒这名字老奴听着耳熟,可是出身琉省的罗相公?”吴忧故作不知的问道。
建业帝看了一眼,好奇问道:“你竟然识得他不成?”
吴忧心下嘀咕着,这当爹的也真是不在乎儿子,道:“陛下,罗恒公子似乎是魏岚大人的嫡传弟子,且他先前还救过三殿下呢,老奴与他见过一次。”
建业帝恍惚间想起,似乎是有个进京的举子,机缘巧合救了三儿子,他虽不太在意这个三儿子,但心下对长生多了一分喜爱,便道:“原来还有这么一道因由在,素昧平生的人都能尽力相救,可见这孩子是个仁善的。”
建业帝又看了一眼那一栏考生信息,轻声念道:“祖父罗意,父罗伯诚。”
建业帝又轻轻的念了两遍,一旁吴忧听得心惊胆战,许久之后,建业帝方才放下那份答卷,朝着吴忧道:“传罗恒觐见。”
第64章 传胪
罗恒先前听闻,殿试定下名次前,若有觉得犹豫的,可能会被传唤至君前问答,但他没想道自己竟然有此殊荣。
长生心下不免有些暗喜,既然能因为犹豫不决被传唤,自己的名次应当不低。
皇帝只是随意的说了一句传唤,但实际操作却没有那么简单,长生一路上听着内侍们絮叨宫里的规矩,恨不得将千百条的规矩,在短短的一段路里全都灌进他的脑子里。
长生之前倒是学了一些面君礼仪,但到底不如现在这般详细,长生没有什么“不平等不平衡”的“穿越者”心思,阶级何处都存在,只是古代阶级间距离更为明显尖锐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