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真心想这人真是自大,连道个歉都要上楼遮遮掩掩,唯恐众目睽睽之下伤了颜面……如此傲慢之人,哪里有什么真心可言?
她仰首看着挡在面前的秦墨,语气冷了几分:“再不让开,我要叫兄长了。”
秦墨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人来人往中并没有看到谢淳风等人的身影,便放了心,低声道:“若是为那些‘红粉知己’的传言,我亦是可以为你与她们断干净,从今往后文章只为你一人而赋,诗词只为你一人而写,还请郡主给我一次机会!”
还真是个固执的人,好像天下人都要顺着他的心意似的。谢宝真暗自好笑,心想:谁稀罕你那破诗词!
一夜的好心情被搅了个七荤八素,她已然不耐,“你我之间半点可能都没有,何谈机会?你既是自傲之人,便收起这点可怜的自尊心罢,别闹得跟笑话似的。”
“若是毫无可能,当日你怎会护着我?”秦墨急道,“那日将你和歌姬乐伎做比实属无意,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有女子仰慕追求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何须为这点小事……”
“不正常,一点也不正常。”谢宝真打断他自以为是的言谈,一字一句道,“我们谢家的男人便从不做轻贱女子、沉迷女色之事,只有身处烂泥之中的人,才会闻不到自己身上恶臭的味道。”
闻言,秦墨被她带刺的话激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见谢宝真生得明丽可爱,声音又极其软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只可以任人拿捏的温顺白兔,却不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一咬一个准。
秦墨知道自己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若是不能消除芥蒂,他与谢宝真的亲事便再无可能。
见谢宝真绕开他离去,秦墨想也未想,匆忙拉住谢宝真的腕子,直将她拉入晦暗的巷中抵在墙上,深情道:“我已然道歉,郡主还要如何才能原谅我呢?”
秦墨的样貌姑且也算白皙俊秀,又天生一双多情的眼睛,往常望春楼的姑娘们很吃他这一套,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谢宝真也不例外。
谢宝真的脸果真红了,但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放开,你弄疼我了!”
这个男人身上甜腻的气息使得她打心眼里厌恶作呕!怒意上涌,谢宝真不管不顾,抬腿便是一脚踹上。
她太生气了,这一脚踹偏,秦墨捂着膝盖连连后退,羞怒交加道:“你……”
可惜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见白衣掠过,空气中新鲜出炉的糕点香混合着清冷的木香,那是属于谢霁身上的味道。
谢宝真贴在墙上,也未看清谢霁是何动作,就听秦墨大叫一声飞了出去,继而重重地摔在一丈远的地上。油纸包裹着的枣泥糕咕噜噜滚落一地,却无人顾及,谢霁单手扼住秦墨的脖子,扬手便是重拳落下,直将秦墨揍得眼冒金星。
还未反应过来,第二拳、第三拳又紧跟着落下。
秦墨惨叫不已,谢霁面若寒霜,眸如利刃,顺手在地上捡了个枣泥糕塞在秦墨嘴中。秦墨颧骨乌青,口鼻溢血,‘呜呜呜’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又一拳落下,溅起的血沫喷在谢霁的眼角,像是一颗妖冶的朱砂。
满月之下,他扼住秦墨的喉咙,淡色的唇微微张合,发出鬼修罗般冰冷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道:“听着!以后你哪只脚靠近她,我便打断哪只脚;哪只手触碰她,我便断了哪只手;多看一眼,我便挖了一双眼,多说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谢宝真瞪大眼站在巷口,满脸的不可置信和心慌。
那单手就能掐起一个活人的少年,那阴森森可怖的话语,真的是属于她那谦谦白衣、温和无害的九哥吗?
可若面前这个护着她的人不是九哥,那又该是谁呢?
回忆中的温润与眼前的血腥交织,谢宝真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乱糟糟的一团。
谢霁摸到了袖中的短刃,脑中一个声音疯狂地呐喊着:他碰了宝儿,杀了他!
刀刃出袖,后头的谢宝真终于有了反应,忙跑过去抱住谢霁的臂膀道:“九哥松手!他要死了,快松手啊!”
少女颤抖的声音回响在耳畔,谢霁从盛怒中回神,收回短刃,下意识松了手。
秦墨咳喘着摔倒在地,继而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巷子。
谢霁身形僵硬,阴鸷的目光依旧盯着秦墨离去的方向。谢宝真怕他闹出人命谢家护不住他,忙一把抱住他僵硬的身子道:“我没事,九哥!让他走罢!”
怀中的温软在发颤,谢霁眼中的杀意一点点退散,继而变成幽黑的空洞和茫然。
夜色冰凉,他垂首看着怀中泪眼盈盈的少女,看着她颤抖的瞳仁,许久才哑声问:“……害怕?”
谢宝真眼睛湿红,点了点头。
谢霁笑了,那笑是从未有过的死寂。他抬了抬手,似乎想抚去谢宝真眼角的泪意,但发现指节上有血,便又颓然放下,嗓音带着艰涩的温柔。
“别怕……以后这种事,我不让你瞧见。”说罢,谢霁轻而坚决地扳开谢宝真环抱的手,将她推开。
“不要碰,脏。”他转身,身形逆着光,一如既往地萧瑟孤独。
“九哥!”谢宝真追上他,握住他那还带着血迹的手,声音依旧颤抖,却多了几分坚韧,“你要怎样才会明白,比起鲜血我更怕你会因此受伤!他不值得你搭上自己的前程,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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