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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的阳光柔软缱绻,枝头已有新绿和浅红争春,十五岁的少女眉目五官彻底舒展开来,脱胎换骨般精致漂亮。她一袭松花色绣银团花裙,轻薄的春衫领子微微后耷,露出一截白皙幼嫩的修长脖颈,有着集世间所有美好于一身的鲜妍美妙。
    春祭前整整一个月,谢宝真每日都要跟随宫中司乐女官学习两个时辰的祝神舞,从最基础的柔软身段到脚步的挪动、指尖的弧度,再到手铃摇晃的节奏,祝神舞的每一个动作都要做到分毫不差、敬畏虔诚。
    这对从小娇惯散漫的谢宝真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难题。
    谢霁曾无数次以为她会叫苦喊累甚至中途放弃,可出乎意料的,谢宝真学得十分认真,哪怕是酸痛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也只是龇牙咧嘴地‘嘤嘤’两句撒娇,从未提及过‘放弃’二字……
    水榭中,一日的苦练结束,谢霁将早已泡好的梅子茶倒入杯盏中,轻轻推至谢宝真面前,问道:“既是不喜舞蹈,为何执意要参与春祭?”
    谢宝真雪腮泛红,鬓角汗湿的碎发凌乱地黏在脸颊和脖颈上,更衬得那里的肌肤幼白如雪。她抿着唇十分难受的样子,光是抬起僵硬酸痛的手臂就已经花去了所有力气,一杯茶端得颤颤巍巍,还未送到嘴边,茶水便已洒了一半。
    “很疼?何苦如此。”谢霁重新倒了一杯茶亲手喂到她嘴边,低哑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谢宝真数口饮尽,方长舒一口气,抿去唇上的水珠软声道:“因为,我想给九哥一个惊喜!”
    “给我?”谢霁怔愣了一瞬,实在想不出春祭有何惊喜的,正欲询问,却听见前庭传来了一阵热闹。
    谢宝真侧耳倾听了片刻,眨眨眼道:“来客人了?”说罢猛然起身,却不料牵动了酸痛的腰背,不由扶着栏杆疼得直吸气。
    “慢些。”谢霁忙起身扶住她,手搭在少女纤细柔软的腰肢上,又像烫着似的猛然松开,蜷起手指担忧道,“哪儿疼?”
    “肩疼!”谢宝真声音好听,虽不似儿时那般软糯,却别有一番少女的娇俏。
    谢霁‘嗯’了声,轻轻给她揉了揉肩,力道是恰到好处的温柔。
    “背疼!”
    谢霁的双手下移,指尖用力,替她按了按纤软的腰肢。那腰盈盈一握,似乎轻而易举便可单臂圈住……
    “腿也疼!”
    谢霁的手又下移了寸许,继而停住,轻轻蜷起发烫的指尖,喑哑无奈道:“宝儿……”
    谢宝真回头,撞见他深不见底的眼波,不由心中一跳,忙岔开话题道:“不疼了,我、我逗你的呢!”
    暖风习习,空气中的花香似乎更为缠绵,熏得人心神不宁,酝酿着不为人知的躁动。
    好在紫棠捧着瓜果路过,谢宝真便从那股子心慌意乱中挣扎出来,挑开水榭的纱帘问道:“紫棠,家中可来客了?”
    紫棠一惊,扭头四顾了一番,才看到藏在水榭纱帘后的谢宝真,而后端着瓜果一福礼道:“回郡主,是京兆府尹夫人上门说媒来了。”
    闻言,谢宝真和一旁的谢霁皆是一愣。
    旖旎的散尽,气氛渐渐冷了下来,仿佛瞬间从暖春置身寒冬。谢宝真察觉到背后一阵又一阵的凉意,回头一看,谢霁的眼神果然晦暗一片,像是一汪暗流涌动的深潭。
    谢宝真莫名有些心虚,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地对紫棠道:“怎的又来说亲?告诉阿爹,我不同意!”
    紫棠有些诧异,局促道:“可是郡主,这次不是冲您来的。京兆府尹夫人,是来九郎说亲的……”
    谢宝真:“……”
    谢霁:“……”
    谢宝真呆呆望着谢霁,霎时神色复杂,那股慌乱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愈演愈烈,几欲从胸腔中翻涌而出。
    她就这般看着他,久久不语。
    这会儿,轮到谢霁不安起来。
    第35章
    送走了前来说媒的京兆府尹夫人,谢乾独留谢霁于厅中。他看着面前这个已是风姿奇秀的少年,似乎多有思虑。
    沉吟片刻,谢乾打破沉静道:“阿霁,京兆尹夫人想将自己的外甥女说给你。女方是南阳郡公之嫡系孙女,年十六,我已问过夫人,对方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温婉体贴,工诗画,在京中贵女圈中颇有雅名。对此,你意下如何?”
    谢霁垂下眼淡淡道:“我不认得她。”
    谢乾提醒道:“去年皇后设宴召见时,她就坐在你对面的席位上,据说对你一见倾心,惦记了半年之久。”
    谢霁生性警惕,去往陌生场合只会留意对自己有害或是有利之人,匆匆一瞥,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物便会被筛选滤掉,何曾记得对面坐了个姓甚名谁的姑娘?
    现在占据了他满心的,都是方才谢宝真诧异又慌乱的眼神。
    没有多犹豫,谢霁道:“我这般身世配不上姑娘的青睐,烦请伯父替我婉拒。”
    “再想想罢,别急着拒绝。”谢乾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轻轻一叹,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意味深长道,“阿霁,你身上流淌的血脉注定你不能蜗居谢府一辈子,将来离开了这儿,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了。趁着现在无拘无束,不妨定一门自己喜欢的亲事,不管以后是风是雨,至少身边还有一丝慰藉。”
    闻言,谢霁心中涌上一股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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