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忖了忖,当先进了内宅,遣着石伢在屋外守着,她方问向殷人离:“有一处事情我想不明白,需要你帮上一帮。”
他今日的精力已越渐不济。
连续服用软筋散的弊端极快便开始显现。
那石伢又是个手上没有分寸的,回回为他灌一肚子水,他体内积攒的软筋散至少能有一斤。
他虚弱无力点了点头,等着她往下说。
她坐在椅上,缓缓道:“若原本有一处荒地,隔了十来年却不见了踪影,该如何去寻?”
他忖了忖,缓缓的,声如蚊蚋道:“这种地,要么被人开了荒,要么被人在其上盖了宅子……”
他说了两句便停着喘了会气,方续道:“如若有人有意遮掩那荒地,必定要买来盖宅子。那宅子有讲究,常人看不明白,风水先生却看的出蹊跷……”
芸娘点点头,追问道:“便是有人在那荒地上盖了宅子,我又如何去查?”
他便喘着说不出话来。
芸娘忙忙上前抚着他胸口。
他一把便握住了她手,手指摩挲在她掌间的伤口处,喃喃道:“真傻,为何要伤了自己……”
她眼圈一红,万般委屈涌上心间,一把抽回手,冷冷道:“不是傻,是蠢。不该为你这种人自残,半点必要都没有。”
她起身远离他,待心间情绪平息,方问道:“我如何去查那荒地上的宅子?”
他喘息了两声,方问她:“你手里有哪些能用的人?”
她立刻挑衅的望着他:“你的人,我都能用。”
他叹了口气,道:“你让阿蛮去查,他自然知道该去寻谁,寻哪些衙门。”
她在心下想着整个事情,又起了个话题:“若让皇上去方家,有哪些法子?”
他倏地一惊,终于觉察出些味道来,只挣扎着焦急道:“你莫去,你……”
她冷冷打断他的话:“我没有你那般蠢,我自然不会提剑去砍。我有我的法子。”
他正要追问,她已抢先道:“你放心,是能让你我正常和离的法子。”
他一滞,足足几息后,方道:“方府祖辈同先帝交好。如若方府上书,寻由头邀请皇上去侯府,皇上孝贤,定会前去。”
她听到此时,却有些失望。
侯府这般大势,皇上又是个孝子,只怕不能像她原先计划的那般将侯府的侯爵之位免去。
既如此,只能让侯府的人更受些苦了。
她起身端起茶壶,冷冷道:“多谢。”便要将掺了软筋散的茶水当做谢礼往他嘴里灌去。
他忙忙要挣扎着躲开,她已将壶嘴塞进他口中……
外书房里,芸娘向阿蛮交代道:
“……你同风水先生若寻见那处宅子,千万莫打草惊蛇,想着先将那宅子买过来。如若寻不见宅子,便往农地里寻去。
我想着,埋了尸体的农田,其上庄稼涨势总会不同。虽已过了十来年,如若那农田曾经有过异样,周遭农户总有人有印象。”
时已过未时,京城民众歇晌结束,纷纷出门在外溜达。
方府门前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里,青竹顺着车窗瞧了半晌也未等到方家姑娘出门。
她揉着伸累的颈子,转头同芸娘道:“阿姐,我们当年那般捉弄方姑娘,上回她又在宫里帮着旁人捉弄你。只怕我们想借着她的路子同那方夫人搭上关系,极难极难。”
靠着车厢假寐的芸娘睁了眼,静坐了片刻,方叹了口气:“同她交好自然难,只能多多使些银子了……”
据阿蛮送过来的消息,这方姑娘性子娇奢却缺银钱,日常花用又被芸娘早先强迫她签下的三千两借据榨的干净,平日但凡有人送她点好物件,便能将那人夸成一朵花,可见是个眼皮浅的。
当然,因为这些宿仇,芸娘要拉拢她,想花的银子只怕比旁人多出不少。
两人在马车里静静等待,离晌午还有半个时辰时,青竹忙忙道:“快,阿姐,她出来了。”
芸娘忙凑过去瞧,但见气派的侯府中果然出来一驾豪华马车,是那方姑娘常用的那辆。
芸娘忙忙敲敲车厢,压低了声音同车辕上的罗大郎道:“罗大哥跟上去,莫离的太近,小心惊动了她。”
罗大郎等那侯府马车驶的半远不近,方一甩马鞭,缓缓跟了上去。
前方的马车走走停停,在胭脂铺子门前停过,在布庄子门前停过,在点心铺子门前停过……
青竹啧啧嗤笑道:“逛了这么多铺子,最后竟然只称了一斤点心……这方姑娘果然穷的要命。”
后方马车继续跟随,等前面那马车停到了一处酒楼前时,芸娘同青竹带着物件,缓缓跟了上去。
时已过了晌午,酒楼用饭之人依旧不少。
芸娘两人将将踏上楼梯要跟去二楼,便听见楼上传来吵嘴声。
一位尖细的女声呵斥道:“……我们堂堂侯府,还会缺你几两酒菜钱?平日是如何记账,今日自然如何记,到了年底,你们去侯府寻账房支银钱,难道这规矩也不知?”
那小二便赔笑道:“……小的也无法,实在是掌柜交代,若姑娘来了,定要将去岁的银子补齐,小的才敢招待姑娘……”
一句话出来,立时有茶杯摔碎声传来。
芸娘同青竹双双对视一眼,急急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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