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不好冲她发火,只得说道:“我还得去趟公主府,与公主解释。”
尉周氏听他提到嘉语,心肝儿又颤了一下,缩头不说话了。
嘉语见周乐去而复返,只当他是出宫又过来了,一时笑道:“我可是把令表妹送府上去了,大将军又来做什么?”
周乐低声与她说了始末,嘉语也是目瞪口呆。
她与他想的是同一个事:要只是在市井之间,就当是流言蜚语,横竖她不在意,但是要被人捅到朝上去,特别捅到昭熙面前去,那麻烦就大了。原本周乐怒闯公主府就已经让他不满,这完全是火上浇油。不然呢,不然那等市井中人,抢了大将军的婚书去,不为构陷、进谗、勒索,或者求赏,就图一时高兴么?
然而这等事,也怪不得他,便只安抚道:“你别急,先等等看,兴许段将军过去就能把东西找回来呢,便找不回来,回头阿兄问起,你一口咬定不知道就成了。我再让谢姐姐与阿兄说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周乐懊恼道:“之先你说恐怕有蹊跷,我还道你多心,如今看来,就怕是真有蹊跷。”
嘉语道:“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愁也无用,横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刚巧明儿我要进宫,准备明月出阁,我明儿就把事情与谢姐姐说了,有谢姐姐在一旁劝着,出不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唐传奇李娃传的男主角走投无路,就仗着一把好嗓子去唱哀歌,结果碰上他爹……
第322章 欺君之罪
明月出阁,在十月下旬。
从宫里出阁,是昭熙给嘉语面子——她将先帝印玺献给元祎修的事到底瞒不过人,再加上元祎炬的叛逃。爵位仅给了个乡君,南阳王府也赏了人。
封氏门第不算高,封陇又是续娶。这门亲事在外人看来多少委屈了明月。阳平、永泰两位公主因此颇有微词。她们两个与明月打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不比寻常。这时候难免有些舍不得。
明月心里也慌。她今年才十五,笄礼办得仓促,她心里明白昭熙不待见她,没有天恩可恃,哥哥又——封郎会不会一直待她好,她也不知道。她从虎牢关城墙上下去的时候,哪里想得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当时是一时赌气。
如果不,她这时候也许是跟着兄长到了长安。她没有去过长安。但是她去过邺城,又被封陇偷偷儿带去了信都。他回信都处理族中事,他说他娶过妻,说起多年前的那桩悬案。“你恨他们吗?”她问。
“从前恨过。”他笑着说。如今是大将军允他报仇。
“为什么与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娶你。”
猝不及防,又顺理成章。明月有些懵。她不知道是这样的。当初阿兄成亲,还是她看中的人。她以为是那样的:仔细计算过双方家世、人才、前程,彼此相当,便可以喜结连理。她兄长与嫂子也是恩爱的。
当然她知道有些人并不这样,比如华阳公主姐妹——她们受宠。从前始平王宠,后来天子宠。所以她们任性,她们不必像他们兄妹步步为营斤斤计较。她知道自己所有的少,所以须得精打细算。但是这个人,横冲直撞地闯进来,他说他想娶她。热烈得像夏日午后的雨,淋湿了一栏蔷薇。
他一点都不怕,她诧异地想。
他不怕她不答应,不怕天子不允许,亦不怕因她而惹上种种麻烦——她兄长如今在长安,是天子心腹大患。他笑话她:“小小年纪,倒愁得像个小老头,这么想前想后,怎么当初敢从城墙上下来?”
明月语塞。
她是不止一次后怕,也不止一次在梦里看到血泊中的李贵嫔,不止一次想要惊叫出声,然后就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已经过去了”,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他的声音温柔动人。她知道他是谁,他让她觉得安心。
也许就是这样吧,她想,就是他了吧。
她过去十余年里,从来没有莽撞过,是不敢,也是不能,唯一的一次,就碰到了这个人。那是命中注定。就算他日后待她不好,她也认了。她目光往西转,不知道兄长听到这个消息,会做怎样的反应。
封陇也没有瞒她,都与她说了:她到邺城之后,她兄长以皇后母子为人质,大将军便找了人假扮她,逼得她兄长有所顾虑,后来元祎修西奔,她兄长仓促离开,却留了人从乱军里抢走了那个假扮她的女子。
他以为是她。
“……你看,你阿兄也没有不要你。”封陇这样与她说。这些事,他原可以不告诉她。如此,她在这世间便再无依恃。
“你不怕我去长安?”她问。
“不怕。”他说,“能有这一日好,先尽这一日好。”
最近传来的消息,是永安帝元祎修驾崩,平原公主殉葬。这个消息是华阳公主告诉她的,她明白她的意思。
嘉语到下午才进宫,瞧着永泰、阳平围着明月愁云惨淡,不由好笑。明月是出阁,又不是上刑场。当时取笑道:“永泰、阳平是瞧着姐姐出阁,眼红气哭了么?”永泰与阳平便跳起来要打她。
——永泰与阳平也都订了亲,一个定的崔家子,一个定的郑家郎。原本谢云然有意将阳平嫁与卢家,但是太后反对。“母亲看好卢生,想要留给阿言。”谢云然说,“都说了几次了,就是阿言不肯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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