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司镜,他已然走至了她的身侧,面色柔和,看着她的面庞道:“想什么呢?”
“辞寒还未寄信来。”
按道理说,神殿在南洲,关于那个神的事情,商辞寒要查,应是比较容易,可这也过去了十几日,他竟一点消息也没有。
“折霜可曾想过,此事关乎九天境,许是整个朝境都无人能查到。”
司镜靠近了她一分,将掌心摊在了她的面前。
昔日掌心蜿蜒的红线不知何时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繁复的印记,还尤且泛着微光。
“这是……”
“属于九天境的印记。”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约莫就这两日。”
商折霜怔了怔,有些晃神。
这个神,就似一个耐心狩猎的毒虫,张开了密网,伸出了毒触,在悄无声息中,刹那就能夺走司镜的生命。
这样默默无声,远比惊天动地的一场巨变来得可怕。
“我们去神殿吧。”她当机立断,就想拉着司镜走。
“不必。”司镜的眸色晦暗不明,之后淡淡地笑了,“我有预感,若她想来,不必我们亲自前去。”
“你……”
“放心吧,折霜不是取到了神火吗?我相信你。”
商折霜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司镜相信她,可她又真的能相信自己吗?
这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条无尽的长河,而在河的尽头,大片树林铺展开来,枝叶上系满了丝丝缕缕的红线,而每一条红线,都联结着一个契约,一缕魂魄。
站在树下的女孩,瞳孔是如琥珀般的金色,她跃至枝头,伸出手把玩着那些红线,看着她轻声道:“你想与我斗?怎么可能……我站在的是,天道的一方。”
商折霜猛地惊醒,窗外月色如霜,落在她惨白的面颊之上,更衬得她面无血色。
什么站在天道的一方?
胡说八道。
她好不容易将凌乱的心跳平静下来,却鬼使神差地下了床。
换好了衣物后,她推门便融入了浓黑的夜色,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
眼前的景象竟是如此的陌生,一条长河在眼前蜿蜒,尽头仿佛通向遥远的天际,接连着天上的星子。
商折霜尤在愣怔之中,一回头,却不见了刚刚的门。
此刻她处于一片全然未知的天地,有凛冽的风从长河的尽头刮来,将她的黑发与衣摆扬起。
眼前之景似梦还真,她有些犹豫,往前走了一步,凝视着河中泛着波澜的水。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凉风拂过裸露的肌肤,商折霜只觉得周身都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她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司镜。
司镜也看到了她,站在原处停顿了片刻,似是不敢相信,而后才唤了一句。
“折霜?”
“这是什么地方?”
商折霜依着司镜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诧,猜到了司镜许是来过这个地方,而他惊诧的原由怕是……为什么她会在此处。
司镜走近了她,在确认她暂且没有什么事后,才缓缓开口:“这里是……神的结界。”
“神的结界?”商折霜好不容易才将那股不真实感敛去,问道,“你是说,这是当初你与神做交易的地方?”
司镜点了点头,但神思却是游离的,显然是想不明白,若这个神真的想收回他的性命,又为何要将商折霜牵扯其中。
他第一次因为这件既定的事情,心头漫起了一阵恐惧。
商折霜似是猜到了他在想着什么,对他扬起一抹笑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
——冰棱状的玄冰,其中跳动着蓝色的火焰。
司镜无奈一笑:“难得你还记得带上这个东西。”
“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去得到的东西,我又怎能不日日夜夜带在身上?”
商折霜话中有话,目光灼灼。
若司镜感受到的是恐惧,是害怕将她牵扯进了这个地方,那她感受到的便是庆幸。
如果这个神明不将她也带至这个地方,那她怕是会抱憾终身。
遥远天际的云层开始卷曲、翻滚,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司镜目光一沉,似是终于定下了神思,唇边也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容。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
“折霜知道,要如何才算打败一个人吗?”
见商折霜不语,司镜便继续说。
“让敌手身死,是最简单,却也是最无趣的方法。有些人,虽死犹在,若不让他心服口服,便不算是打败了他。踩死蝼蚁是最简单的事情,但这并不有趣。”
“你的意思是……她并不打算就这样拿走我的命,而是想让我们输的心服口服。”
“是,毕竟她自认为站在天道的一方,傲慢自信,而她口中的天道,便是她一直以来所信奉、遵循着的东西。”
“呵……天道。”商折霜一扬眉,倒是笑了,“那我们可还是要感谢这所谓的天道了。”
毕竟,它为他们换来了一个此生难得的机会。
天际的流云不再翻卷,而是沉寂了下来,风声消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低低的笑声,好似笼在一团云中,模糊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