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慈寺送牡丹进村之时,惊动了整个村的村民。男女老幼都十分好奇,纷纷涌来水家,想要看看这难得一见的绝世名花,十分羡慕。更有富户向水梅疏悄悄打听,怎么才能得到兰慈寺牡丹,水家的牡丹种活了之后,也求一株分株。等十年二十年都行,价格更是只要她提,大家无有不应。
水梅疏应接不暇,她只能含笑告诉大家,一切等她将牡丹种活了再说。而且众人皆明白,像兰慈牡丹这类的名贵花种,培育分株,皆有定规。兰慈牡丹因这些年来从未在山下种活,大家都不知道其中的规矩。但百花村村民都种花,旁的罕见花木育种分株规矩,倒都知道一二。
购买名贵花木的人家,一般只能自家养育,若他想再分枝贩卖,需经过原卖主同意。这是为了保持名贵花木价值制定的行规。众人皆是种花行家,自然明白其中规矩。故而他们也不为难水梅疏,只歆羡一番,再三殷勤留下话,让她勿忘众人约定。
霜月十分开心,姐姐说不知道,她说了,跟她打过架的,都别想要水家的牡丹。这样隔壁的冯富宝不干了,孩子们说他们冯家是第一个要被排除在外的。冯富宝回去哭,他娘亲冯大媳妇却恨恨告诉他,什么兰慈牡丹,现在不过只有些叶子,水梅疏能种活了才怪。保不定来年花就被她养死了,更弄不好,是什么野和尚和水梅疏串通了,装神弄鬼吹牛。
不过冯大媳妇一面诋毁水梅疏,一面又再三叮嘱冯富宝,不要在外面说。冯富宝耷拉着头,嘟囔着说:“娘,你和姐姐干嘛总骂水家。”
冯大媳妇气得要打他,又没舍得伸手。王管事受伤之后被大长公主惩处,失了往日的威风。十几天前,冯彩儿半夜被王家派了一架牛车拉走了。不要说送嫁妆了,连个锣鼓都没有。冯大媳妇在村民面前还在嘴硬,说等王管事病好了,自然会补上风风光光的仪式。可是其实王管事正在向冯家逼债。他们已经开始在私下卖地,填补亏空了。听着隔壁门前热闹的人声,时不时爆发出的笑声,冯大媳妇又恨又怕,眼睛都红了。
水梅疏并不在意这些事儿,倒是一直住在河边小屋之中的何小爱,让她十分头疼。从兰慈寺回来,景金川就不知去向。她托帮工江立勇去打听景金川,也没什么消息。
没法子,水梅疏只能让何小爱住下去了。江立勇将溪边的茅屋修缮一新。何小爱还是嫌弃被子不软,枕头没有用潞绸,但是水梅疏告诉她,给她的是自己家常用的,总算让她不再抱怨了。
楚茗带了许多人进村之后,何小爱十分机灵,趁势也对帮工们说她是姑爷家的人,从此她再不闷在茅屋里。她每日在花田里闲逛,除了不进村之外,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乐不思蜀了。
水梅疏之前伤势未愈,分不出心力管她,如今她身子大好,将家里的事儿重新梳理一遍,对着何小爱,她也有些发愁。楚茗想了想道:“杨灿、杨少帆父子已经落网,虽然对外引而不发,在严厉追查,但那娇杏楼,已经没入官中。正在一一审查,是否有逼为娼的事由。楼中女子若愿意去的,亦可脱籍回乡。”
水梅疏于兰慈大战的始末,并不清楚,这些事第一次听楚茗提。她吃了一惊,道:“那,何小爱也能脱籍了?我与娇杏楼的海棠红姑娘定下了脂粉买卖,收了她们的定钱。若楼中不愿意去的女孩子,她们又该如何?”
楚茗一怔,他的母亲是歌姬,从小与她往来的亲友也多是烟花场上之人。二十年来战乱频繁,这些女子,活到他登基之时的人十不存一。他都暗中派人好生安置了她们。没想到水梅疏对花娘,也一视同仁,肯真心为她们打算。
“娘子你有何见解?”“夫君,我家中典当的田地,夫君已经帮我尽数赎回了。夫君,兰慈牡丹我定能养活,制香我也有了心得。届时定能大发利市,我打算开些花铺子和香粉铺子。正是处处需要人手之时。我想问问海棠红姑娘,不知道姑娘们可愿意来帮我。”
楚茗轻声笑了道,“没想到娘子这般有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若是这天下人人皆如娘子,何愁不治。”
水梅疏脸一红,道:“我只是个小女子。百姓中如我一般的人不胜枚举。只是多半得生活有着落,才有余力助人。仓廪实而知礼节,否则也有心无力了。”
水梅疏还有点担心问:“但是何小爱不是还得罪了理国公世子么?虽然杨少帆被捉了,何小爱还是不宜露面吧?”
时楚茗唇边浮起冷笑,理国公秋克忠,十分奸猾。他送太后上了兰慈寺,又故意引太后去看水梅疏。可是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这些天来,陈瞻杰提审杨氏父子,发现秋克忠的儿子秋浩,与杨少帆过从甚密,还合伙做了不少灰色生意。
时楚茗微扬下巴:“这次去参加花宴,把何小爱也带上。别担心理国公!何小爱脱籍的文书,过几天就送给她!”
水梅疏顿了顿,她轻声问:“楚茗,你只说你帮赤龙卫做事。那你可有品级官位?”水梅疏心中十分忐忑。
时楚茗见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他伸手将她环在了怀中,轻声道:“阿梅,我无品无官。你会不会嫌弃我没出息?”
水梅疏靠在他的怀中,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的心跳,惆怅地叹道:“怎么会,夫君,我只想你与我在百花村中种花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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