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沈明玉心中涌起了不安。
二人说话之际,棋盘上的对决也拉开了序幕。
“你、看起来、不太好。”厉长青断断续续的说,同时打量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白衣青年,——衣摆处沾了灰渍,甚至有些不太合身,腰腹和肩膀略宽松,连头发都像是匆匆打理好的,头顶还有一簇胡乱翘着。
就像是……
就像是早晨起床迟了,匆匆套上别人的衣服,粗略洗漱过就来了沈庄,而且还必须是一路狂奔赶来,否则脸上的薄红怎么解释,总不可能是看到他脸红吧?
今日的沈非玉少了前几日给人的清冷沉稳感,倒是充满了澎湃生机,眼中光华璀璨,像旭日初升,又清透得像草叶间第一滴垂落的露珠。
如此意气风发。
“咳。”沈非玉应道,“多谢关爱,我无事。”
实际上他的确是一路飞奔至此。从地底逃出前他们遇上了无数傀儡,一阵厮杀后,他那沾了水又裹了灰的衣服压根儿没法看,师父便将他的衣服给了他,出来后发现天已大亮,根本没时间回客栈换身衣服,只好顶着不合身的衣物和乱糟糟的头发前来参加比试,连早饭都是随手买了几个肉包子解决的。
厉长青闻言拧眉:“我不是、关心你,我、我只是、怕你的状态,影响到、比试结果,说我、我欺负你。”
这一席话说得磕磕绊绊,沈非玉厘清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后,颇为哭笑不得:“不会有人质疑比试结果。”
厉长青顿时放心多了:“那便、开始吧。”
话音落,剑光激荡,厉长青迎着晨曦斩出第一剑。
沈非玉提剑格挡,金石之声与破风声交错响起,两道身影在棋盘上飞速碰撞、回撤,又碰撞。
并不平坦的地面为比试增添几分难度,但两人都没有花多余的心思在这上面,眼里只有对方的身影和手中长剑。
渐渐地,厉长青觉出一丝不对劲,好像他的每一招沈非玉都算到了似的,不仅躲闪及时,还抓到空当回击了几次,他反倒被压制了。
棋盘下的楚西君看得比厉长青真切。
“果然、果然是……”楚西君痛心疾首,就差没指着洛闻初的鼻子大骂你们这货强盗了。
前日与曲靖之比试时,沈非玉还留了一手并未暴露全部实力,而今不再隐藏,楚西君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所使剑法正是师父曾演示的那套,完整的剑谱早就不知所踪,没成想竟然被凌绝派给霸占了!
当目光偏到洛闻初身上时,楚西君惊异于对方身上那套皱巴巴的“黑衣”,印象中,这位洛掌门虽然闲散,但仪容仪表那是无论何时都不曾出错的,怎么今日……?
这份疑惑,冲淡了他想要质问的想法。
就在此时,棋盘上忽起异变——
只见沈非玉借势撩开厉长青的长剑,错步前倾。
“噗”的一声,在这只有交锋声的当下无比明晰。
软剑没入厉长青胸膛,沈非玉身形一顿,紧接着,厉长青的身体便软软的向他栽来。
短短时间里,沈非玉思考了无数种可能。
或许这是对方的计策,又或许是真有事,或许……
总之,在厉长青身体前倾时,沈非玉收回剑,避免了软剑给对方造成二次伤害。
厉长青的血很快染红他的怀抱,沈非玉能感受到对方的颤抖,和想要极力蜷缩起来的动作。
“厉长青,你怎么了?”
厉长青抓了抓他的衣襟,“毒……有人……那个……长袍……害……”
话音未落,人已彻底昏死过去。
五个评委最先意识到情况不对,许翁冲上棋盘,探了探厉长青的脉搏,又掀开他青黑的眼皮,面色沉了下来,不善的目光直戳沈非玉。
沈非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许翁怒气冲冲的诘问:“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会中化骨粉?”
化骨散,名如其效,中毒者的骨头会被毒性侵蚀慢慢化掉,从脚到头,其过程极为痛苦,且发作时间极长,中毒者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骨头从无到有,最后只剩下一滩血肉。
后上前的毒君子谢骏登时脸色大变,从随身携带的瓷瓶中倒出一枚药丸:“先给他服下,延缓毒发。”
厉长青的呼吸放缓,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许翁觑了眼厉长青,便把目光重新移到沈非玉身上,他实在没想到颇为看好的年轻人竟然会用这种下作手段,连说话都带了三分寒意,“你……哪怕自知胜利无望,也不能用这种卑鄙手段。”
方纳大师宣了声佛号:“许翁,尚且不知毒为何人所下,还望谨言慎行。”
许翁:“但他是最大嫌疑人。”
棋盘下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楚西君和洛闻初相继上前,楚西君一上来便听见三人的对话,脑中的弦啪的一下,断掉了。
“你——你个无耻卑劣的小人,我要你偿命!”
惊呼四起,沈明玉腾地站起,沈虞低喝:“坐下!”
“娘?”
沈虞缓缓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笑容:“看到了吗,明玉,这就是你爹生在外边的野种做出来的下贱事。”
“娘……”
沈明玉难以置信的睁大双目。
在这一刻,眼前这个女人叫他倍感陌生。
第五十四章
说时迟那时快,楚西君出剑到一半,被一柄木扇拦住,锋利的剑尖抵住脆弱扇柄,剑锋竟不得寸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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