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这间屋子的主人死于半年前,她从十七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这家精神病院疗养,直到她发疯死亡都没离开过。”刑北南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病例单,上面是病人所有的治疗记录。
“十七岁,又是十七岁。”翁达晞指着新刷过的墙壁问:“这里是怎么回事?”
刑北南说:“我问了这里的医生,他们说病人精神发狂的时候会在上面乱涂乱画。后来她去世了,院里重新把墙面抹了一遍,可能是怕,影响下一个入住病人的情绪。”
翁达晞拿过他手里的病例,一页一页翻看起来。突然,他停住了目光,偏头问:“这是所有病人的?”
“昂,我故意问他们要的。”刑北南补充道:“这家私人精神病院接的都是有钱人,客户选择他们一是服务好,二是保密性高,医疗条件反倒是其次。从性质上来看,更像个封闭式的疗养院。”
翁达晞不动声色的把那一页翻了过去,问:“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刑北南微微凑近他,低声道:“我找一个朋友帮的忙,不过这涉及到一些保密协议,所以我不太好透露那个人的名字。”
翁达晞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小师弟一如既往的单纯,他也学着他的姿势,微微凑近,跟他头碰头道:“那个人叫顾甄,中科院的教授,对吗?”
刑北南惊愕的抬头,“师兄,你连这个都知道?”
“嗯,我还知道中科院跟这家医疗机构有关系来往,是研究心理课题的取材地。”
研究心理课题的专家教授,对各种精神病人都有着无穷的探索欲,他们有着和苏源邑不同的见解,觉得“疯人院里住着天才”。那些异于普通常人的大脑都是什么构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黑洞的秘密他们知道多少?是不是真的存在四维空间?
又或者——
住在这里的人其实才是普通人,而我们,才是“精神有问题”的人。
哪天你觉得我疯了,其实就是你疯了......看,多么直击心灵的问题,很有研究的必要。
刑北南的嘴巴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翁达晞帮他把腮帮子托了回去。
“北南,等闰华的案子结案后,你有什么打算?”翁达晞问他。
刑北南只是临时调派过来的顾问,等案子一结束,他从哪来还得往哪去。他们两好歹同校师兄弟一场,翁达晞对这位师弟还是很看好的,尤其知道对方特意奔着自己来的,更存了一份关心。
刑北南呐呐道:“回公大教书。”他自身能力不错,名校毕业加上家里有点关系,回国后特聘去了公大,担任犯罪学系的讲师。偶尔会帮着公安局破两个案子,日子过得中规中矩。
“你当老师比做警察合适。”翁达晞由衷道。
刑北南是属于智商高,性子软的类型,一线的警察要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大学老师却不需要,每天面对的都是悻悻学子,朝九晚五,那才是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可我想像你一样,抓罪恶的犯人。”刑北南小声的嘀咕道,他从江洵的嘴里得知了翁达晞的身份,知道他消失的那些年加入了美联邦。自此,他对翁达晞的崇拜又更上了一层楼,把他标榜成了自己要努力的目标对象。
翁达晞眯了下眼睛,反问他:“那你现在在干嘛?”
刑北南被他问的一愣,张口就道:“查案子抓犯人啊。”
“那不就得了。”翁达晞往他脑门弹了一下,“我们不是圣人,只要尽到了自己的本分,无论过程如何,至少真相是由我们决定的,而不是罪犯。我相信不同职业的人都会有一个向往的信念,就好比医生希望每个人都能健康,这样他们就不用跟死神抢夺病人。警察希望天底下没有罪犯,每个人都能和平共处,这样就不会有无畏的牺牲。”他盯着刑北南,语调放的很轻:“作为老师,你最大的信念是什么呢?”
刑北南一字一顿道:“倾囊相授,还人间和平。”
翁达晞笑了:“所见略同,我亦如此。”
“师兄,谢谢你。”刑北南被他一点就通,心想,他果然是自己的一盏灯,五年前是,现在依然是。
翁达晞受不了这种煽情,比起安慰人,他更喜欢损人。
他装模作样的撇开头,对着新刷的那堵墙说:“她都在这上面画了什么呢?”
墙上的痕迹都被抹去了,没有人能来告诉他答应。
“师兄,你看这个。”刑北南从病例单中抽/出几张手绘纸,对翁达晞道:“我总觉得,她画的东西很奇怪,像是要表达什么,但又凌乱的没个头绪。”
翁达晞就着他的手看那几幅潦草的涂鸦,黑白单线条堆砌在一起,没个章法,连梵高老人家来了都不会承认这是一幅“画”。
“我想,可能她在呐喊。”
“呐喊?”
“一个正常人被逼迫成一个精神病,身边没有人能相信她说的话,她无法逃离这个地方,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了结自己的生命了吧。”
刑北南深深的叹息了一声,里面包含了无比的惋惜,“不自由,毋宁死,靳婧也是个可怜人。”
翁达晞看了他一眼,说:“把这些都带回去吧,等苏主任的DNA结果出来,就可以实行抓捕行动了。”
“好。”
两人从病房出来后,去了停车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