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梁浅转身朝着会议桌的另一侧,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指了指另一名正襟危坐的军官:“涉外部门去联系法律顾问,让他说什么也要把这场庭审赢下来,否则以后就不用来了。”
“咱们技术部的法律顾问专长是专利诉讼……”那男军官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梁浅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反驳,轻声笑了,神色凉薄:“是吗。”他的手不经意摆了摆,抚过腰间的银色手枪。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时间肃杀起来。那名出声的军官后悔不迭,恨不得回到两秒钟之前封住自己的嘴。
“咳,”窦怀叶咳嗽了一声,那名军人立即朝着长官投来求救的眼神,窦怀叶无语地看了冷笑的梁浅一眼,继续说了下去:“梁少校的提议很好,庭审时间定下来之后我和梁少校会作为军方代表出席,表现得重视些也好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好了散会!”
军官们迈着整齐的步子鱼贯而出。一时间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窦怀叶和梁浅两人。
窦怀叶等会议室的门一关上便开始对着梁浅犯毛:“你刚才干什么吓他们!”美丽的女人戴着姜黄色的卷檐帽,银色的蔷薇花军徽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梁浅看了女人一眼,看见她栗色的鬈发柔顺地贴在帽檐下,瞬间就又换上了一副调笑的嘴脸:“长官都是要白脸红脸都唱的——难道是窦中校唱多了白脸,看不惯鄙人抢了中校的的本职?”
“滚!”梁浅在那大厚本的文件夹砸到自己身上之前逃出了会议室。
岑路眼巴巴地看着邻床在吃一只黄澄澄的橘子,不禁吞了下口水。岑路看了眼自己空空荡荡的床头,有些感叹。
岑教授的人缘原本就乏善可陈,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连累了学生,来看他的人更是寥寥。邻床的大爷据岑路观察,大概是位退休后来医院享受医疗保险的门卫,凭着多年积攒下来的好人缘,每天来送慰问品的络绎不绝,大爷的床头堆满了各种吃的,与岑路这边的冷冷清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岑路裹着被子蒙住脸,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凄惨。
学校为表对此次事件的重视,坚持要让受害员工住院观察,原本沾了学校的光住在高级单人间,只是岑教授除了耳朵后面一块疤之外全身上下再没有超过一厘米的伤口,于是医生大手一挥让岑教授去住普通病房,省得他浪费医疗资源。
这难得的带薪休假,着实休得岑教授浑身不爽。
“小岑啊,小岑。”
岑路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看来谢星垂这种烟嗓在帝都还是挺普遍的,他想。
“小岑,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么用被子盖着脸。”
不是自己幻听!
岑路一个激灵,就差从床上弹起来了,他赶忙把被子拉下来,想了想自己穿得随意的睡衣睡裤,又将被褥拉到胸口,只露出一张脸。
谢星垂坐在岑路病床前的凳子上,果真是领导下访,来慰问受伤群众来了。
岑路的目光期待地绕着谢星垂转了一圈,见谢星垂两手空空,没带吃的也没带用的,不免有些失望,于是只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老师,你怎么来了。”
谢星垂不知道岑路心里的九曲十八弯,哭笑不得地反问他:“能来干什么,来看看我的学生。你怎么每次看见我都是这句话。”
旁边的大爷床边坐了一圈小辈,此刻正吵吵嚷嚷地要大爷换台看动画片。
岑路不说话了,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在嘈杂的背景音里越说越错。
“行了,高兴点儿小岑,学校为了表扬你保护学生,把今年的季度嘉奖给你了。”谢星垂说。
岑路闷闷地道谢,学校的季度嘉奖大概就是多了一个月工资,反正岑路也不缺钱花,多这点钱大概率也是给家里那个药罐子多囤点治疗精神的药物,他对此兴趣不大。
岑路想,他怎么混得这么惨。光荣负了伤刚认的弟弟不来看他不说,连梁浅这种八面玲珑的都没说慰问他一句,唯一来看他的竟然只有自己的上司。
于是他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老师,你知道周少尉怎么样了吗?”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谢星垂的表情严肃起来,“周少尉被学校起诉带弹进校。这周末庭审。”
岑路放开了被子,坐直了。
清秀的男人负了伤放了点血,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显得比平时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岑路在大爷哄孩子的声音里冷静地回答对方:“学校这事做得不厚道,如果不是周少尉出手,学生们和我早就不在这里了。”
“我清楚,校方当然也清楚。可是这次不一样,”谢星垂叹了口气,起身拉起了病床之间的帘子,尽量压低声音说:“这次有元老院的人介入给校方施压。”
岑路有些惊讶:“元老院?”
谢星垂摇了摇头:“我不清楚这其中的关门过节,只是元老院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公开庭审,小岑,你听我说——”
他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戴着老花镜片的灰色瞳孔在岑路的脸上游移了片刻,像是在斟酌措辞:“小岑,你作为当事人也要出席,但是校方希望你在适当的时刻保持沉默。”
岑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所谓在适当的时刻保持沉默,就是在庭审结果对周浦深不利时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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