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粮草是机密中的机密,别说敌军了,自己军队里品级不够的将士也无法知道详细的情形。
其实朱瑙计算的依据是根据凉州军的行军速度和他们的行军路线。当初他进京城的时候从官库里抄录了许多公文,所以对各州县存粮的情况比较清楚,据此算出了一个虽不明确但也不会差很远的数字。
陆道藩当然不知道这一层,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既然朱瑙这么说,那总归有他的依据,不会是信口胡说的。自己知道结论就行了,还管人家怎么算的?
等到回过味来,陆道藩意识到谢无疾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顿时喜上眉梢:“将军是说,不管他们在外面怎么叫阵,只要我们闭门不应。一个月后,他们就只能滚蛋了!咱们这一仗就能不战自胜了!”
一个月的时间,无论是堆土堡还是挖地道,时间都来不及!
陆道藩刚高兴起来,就被谢无疾一盆冷水扑灭了。
“不。”谢无疾道,“若不应战,我何必召你来?”
陆道藩:“……”
也,也对。不应战的话,召他来干什么……
谢无疾道:“今日之后,凉州军帐下任何将领前来叫阵,无论他们使出什么招数,一概不必理会。可若韩风先来叫阵,你就遣人去应战。”
陆道藩:“……”
他第一反应是吓一跳。韩风先不是凉州军中最厉害的一个将领么,怎么其他人都不理,偏偏碰上这头狼要迎难而上?
但他稍微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谢无疾的意思。这下他也终于明白,谢无疾为什么要把他叫过来了。
陆道藩的军职是指挥使,但他跟其他军官有点不一样。其它军官管理的是士兵,但他管理的却是战俘,有时候犯了军令的人也会被发配到他的手下。换句话说,他手下的都是戴罪之人。
谢无疾对于那些为恶民间的匪军很多时候都是采取坑杀的手段,但也不是每回都尽杀。一般他急于行军赶路,又或是短期内太平无战的情况下他会将匪军坑杀,以便解决麻烦,安抚民心。但在战事不断的情况下,他就会把那些人留下,编入战俘营中。
战争是很残酷的,很多时候为了取胜,有些人注定要被牺牲掉。谢无疾是绝不会驱役无辜百姓的,但也不能让手下训练有素的士兵白白送死,所以就需要一些特殊的人手完成特殊的任务。这种时候战俘是很好的选择。
陆道藩道:“将军的意思是,如果韩风先来叫阵,就让战俘去送死……这是离间计!将军打算离间韩风先和董老贼!”
谢无疾点了下头,认可了离间计的说法,又道:“送死倒也不必。告诉那些匪军,这是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们去奋勇杀敌。”
离间归离间,能趁机削弱敌军的势力当然不必手软。而且听令的是人,没有人听到白白送死的命令还会照做的。
陆道藩挠挠头,道:“不是离间吗?让他们奋勇杀敌,万一他们取胜了……”
谢无疾无语地看着他,朱瑙也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陆道藩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句傻话。
凉州军有那么好对付么?随随便便派一群战俘都能打赢的话……那还离什么间啊,直接出兵把他们全歼了呗!而且要真有这么厉害的能打败韩风先的战俘,也别关战俘营了,那是难得的人才啊!赶紧洗清罪名,好好栽培吧。
陆道藩忙低下头道:“是,将军。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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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凉州军的士卒们匆忙地推着一车又一车的土来来去去。他们正试着在城外垒起一个土堡。只要他们能垒出一个比大散关的城墙更高的土堡,他们就可以凭借地势看清城墙内的情形,也可以利用高低差向城楼发起箭攻了——不过,这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他们的粮草支撑不到他们把攻城的工事全部修筑完就会耗尽。
万超望着前方一片宁静的城楼,满心焦躁。
他是今日带兵叫阵的凉州军将领。他在这里堆土堡,只是想要引诱延州军出城来破坏他们的工事——他们第一次全面抢攻已经失败了,现在就只能引诱敌军出洞,一点点啃掉敌军的血肉,等敌军虚弱后再发起进攻。
按说任何守城方看到他们在这里堂而皇之地修筑工事,都会前来阻挠。可不知为什么,延州军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万超骑马登上刚堆起一两米高的土坡上,冲着城楼的方向大声喊道:“里面的缩头乌龟都给我听着!”
他中气十足,附近又都是山谷,他的喊声顺利地在山谷间回荡。
“爷爷我马上就要进去砍你们的脑袋了!把你们的脑袋统统砍下来,给我们凉州的弟兄当夜壶!识相的速速出来投降,爷爷可绕你们一命!”
城楼上仍然一点响动也无,仿佛无人听见他的喊话似的。
他吸足了气,气沉丹田,继续朝前吼。可直到他吼得嗓子都痛了,城门仍然关得严严实实,连个跟他对骂的人都没有。
万超气得要死,冲着堆土的士兵吼道:“都给我一起喊!”
于是士卒们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开始一起叫阵。上千人齐声喊话,气势骇人,惊起林中一片飞鸟。
——气势的确骇人,只可惜并没有维持太久。喊了大半天,挡在他们面前的仍然只有一道冷冰冰的城墙,任谁都有点提不起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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