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又似乎是一次筹划已久的采掘,无论是天意还是人为,那一方沉积在心上的封土因这一番变数,突然被一股无形之力翻开,剥落出它原本的模样。
厚重的封土之下,一扇心门轰然而启,天风浩浩而来,白雪簌簌而落,千百种声色交揉在一起,争相涌入门后,带来蝉鸣虫语,带来花鸟谐声,带来这世上千般美景,带来人生百岁,总有一人甘愿以此心交托。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而是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而是心动。——语出六祖慧能。
之前出门了大半个月,在外奔波时虽有机会写,但总是断断续续的,思维不太连贯,所以写出来的东西也没有多少,前两天去亲手种了一只瓜,昨天又睡了一天,直到今天才挤出这剩下的半章来。
大概是因为这一本快写完了吧,回头看感触颇多,也发现了自己诸多问题,不断反思总结,希望下一本能写得更好吧~
最后还是感谢一下陛下的营养液,还有小十一和榴花对小猴子是攻的认可(?)高举年下大旗!
第62章 佛法从心
窗外似有风起,呼呼北风卷挟落雪,敲打在窗棂上,飘摇的雪花带起檐下数声清脆的铃响,在万籁皆寂的天地间叩问人心。
沈孟虞身体反应迅速,在摔倒的同时双手疾伸,半撑在榻上,即便此时神思恍惚,大脑混沌,他也还能勉强凭借这个姿势支在方祈身前,未吵醒少年这一场好梦。
只是此时他姿势略有些扭曲,脸恰好落在方祈枕边,沈孟虞惊疑不定地试图转头看方祈一眼,只是他才刚动了一下,又是数声喃喃梦呓擦着他的耳畔掠过,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耳中,如春溪化雪,潺潺涓涓漫过久闭的心门,不仅将少年的一番心意暴露无遗,也让沈孟虞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何时也动了心。
他失神片刻,继而下意识地默念佛偈,想要籍此驱散这一刻突如其来的心动。
然而佛法从心,心有所念,三千烦恼,俱上心头。
他竟无法摆脱这一刻心动。
这就是戏本子里世人最爱看的情爱之事?
自从昔日看破今上险恶用心,自身婚事再三波折,沈孟虞以遁入佛门为借口,一心窃国,平日里光是暗地谋划就费尽心神,却是半分注意也懒得匀给季云崔拿他打趣的风花雪月,对他人付诸的情之一字,更是拱手推拒,敬谢不敏。
只是此时此刻,却是他在动心。
沈孟虞四肢僵硬地定在原地,手不敢动,脚不敢挪,大气都不敢呵一声。他的耳中尽是方祈平缓的呼吸声,只是他的一颗心却在这雪下的宁谧中剧烈地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跃出不染尘埃的菩提佛境,落进烟火喧嚣的俗世人间。
他该……怎么做才好?
从未经历过这一切的沈孟虞此时无比困惑。他趁着方祈再一次不安分的乱动空隙直起身子,牵起落在地上的锦被严严实实地盖到方祈身上,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被方祈压在身下的袖口,又看看方祈安然熟睡中的脸庞,手上顿了一下,最终没有狠心抽出,而是选择将这一袭外罩的长衫整件褪下,轻手轻脚地置于榻边,转身离开。
外面果然又下雪了,天光白雪泯然一线,琉璃世界冰透重檐,清冷如广寒,众人皆早早躲回屋中围炉取暖,院中一派寂寥,沈孟虞身着一件单衫,没有披斗篷,心火突起、口干舌燥的他竟也不觉得冷,反而正需要这股寒意来平复心神。
只是在这令人战栗的寒意中,檐下铜铃却一直执着地琳琳作响,沈孟虞心中煎熬,忍不住伸手去拽那铜铃。然而即使他能攥住铜铃不让其发出动响,从始至终,他却一点也攥不住胸口那颗砰砰跳动的心。
铃上落雪在指间悄悄融化,被风一吹,又渐渐封冻。沈孟虞就这样在廊下站了许久,直到章伯屋中茶水烧尽打算去伙房取水时,他甫一推门,只见自家郎君好似雪人般立在廊下,苍白发青的脸色惊得他手上一抖,直接将拎着的铜壶摔在脚下。
倒空的铜壶落在还未被大雪掩埋的青砖上,哐当一响,带起一串如波起伏的回声。这一声响如银瓶乍破,瞬间打破小院宁静,不仅旁边屋里的顾婶细蕊等人纷纷出来查看,就连在东厢中埋头读书的沈仲禹也自门后探出头来,手上还执着前一刻阅读的简牍。
章伯在铜壶摔落的下一刻,已匆匆回身就去屋里抱了一件斗篷出来,他将斗篷披在沈孟虞身上,絮絮叨叨地道:“郎君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还穿得这般单薄?你今日也受了伤,可千万不能再受凉啊……”
斗篷被炭火熏过,还带着余温,沈孟虞在这片温暖中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方才察觉寒意侵体,手脚都变得有些僵硬。
他勉强蜷起已经被冻得发白的手指,将铜铃收进袖中,他不知该如何向关切的众人解释他眼下纷乱如麻的心情,也不知等方祈醒来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他默然无语半晌,一腔无法平静的心绪最终随白雪穿城过阙,落在金陵城外的石首山上。
“沈安,备马车,我要去清凉寺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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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山雪落满屋檐,寒霜积成台径,清凉寺中不仅晨钟暮鼓不歇,就是梵音颂唱也仍然依稀可辨。沈孟虞叮嘱完沈安,跟着白度禅师踏进寺内,他听着前寺众僧的诵经声,北风呼啸之间,心头的躁动总算得以平复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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