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这也是喻越节度使一年里递交的第五次请求调回京城的折子了。
几个大臣听到喻越节度使后,眉毛皱得和天和帝一样了,各个在下面又小声嘀咕
“又是那个蛮荒之地?这喻越节度使怎么没完没了了?”
“是啊,圣人好心,念他卓有功绩,给了他那么一个要职,他却完全身在福中不知福。”
天和帝粗着嗓音:
“谁可担任?”
毫不意外,又是一贯的默不作声。
天和帝也看清了状况,语气不善地问了句:“怎么又不说话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最后多半人看向了林显。
林显几乎是在他们目光转来的那一刻,不负众望地站起来:
“正如德冠四海,坐镇荆州的羊公一般,唯有有名声威望之人,才可治得喻越安宁。老臣听说前段日子,容王解决了小川侯一事,还讨得京城近日以来的安宁,百姓们也因此对容王刮目相看,容王在京城里的名声也是一时大躁,就连宫里上下也多有耳闻。”
“老臣认为,要接任喻越节度使的人选,须得如容王这般,若能选上如此人物,对喻越的百姓加以安抚,相信不久民心定会归于圣人,忠于前宁。”
群臣纷纷坐在席间应和:“臣也认为林太尉说的有理。”
“臣附议。”
“臣附议。”
“……”
原来老狐狸打的是这主意。
听他的话,明里暗里都是想把烂摊子推给他。
天和帝果然也看向了他:
“朕也看得出,三郎近日以来替朕分了不少忧,也越发让朕觉得三郎长大了。林爱卿说得也不错,坐镇喻越的人,须得能以德服人。”
各方暗示得这般明显了,梁景湛也不得不站起来回应:“其实儿子也无甚才能,全靠的是运气而已,能为父亲分忧自然是儿子该做的事。”
天和帝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折子:“且先让他再等几日,宫里把人定下后再让他回来。”
“晋州的事,兵部带几千兵过去,带军的将军和统领的总督,待日后朕与诸位商议好再做决定。”
说完后,天和帝喝了口酒,就离席了,皇后也跟着走了。
傅晏宁还想再劝,抬头见到天和帝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重新理了理衣服,坐回原位。
坐了没一会,他也离了席。
梁景湛一直陪着长清喝酒,在他离开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长清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也随着梁景湛的目光远远望了过去:“殿下在席间已看着他足有半个时辰了。”
梁景湛目送着傅晏宁的身影慢慢融入夜色,转头讪讪一笑:“……是吗?”
一早,梁景湛就早早到了中书省。
案几上又堆了一堆折子和需要封事的密疏。
密疏到他这里需要加印,再递给天和帝。
梁景湛匆匆过了一眼密疏里的内容,无外乎全是关于领兵人选和接任喻越节度使的事,领兵人选分为两列。
一列提议选离王,另一列则选择他的二哥祁王,支持祁王的无非是以季左仆射为首的老臣。
梁景湛以皂囊封好密奏。
但在看到后面的密疏后,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看了眼对面的傅晏宁后,梁景湛把那封密疏留下了。
手上密疏里弹劾的人又是傅晏宁,这次的罪责居然是忤逆罪。
梁景湛将密奏揉皱了,当做垃圾般扔到脚边一堆废纸里,这堆废纸里的内容也全是对傅晏宁不利的。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熟练。
每月十次有八次都有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弹劾傅晏宁的密疏,梁景湛每次都会拦下来,他也习惯了。
最底下的密疏,写的全是喻越节度使的人选,他大概过了一眼,结果不出意外地,近多半人都选的是他。
梁景湛依旧盖了封,他倒没有一丝想要藏匿的心思。
折子递上去也没什么事,父亲若真想让他去那蛮荒之地,就算没有其他臣子的奏疏,也总会找个机会让他离开京城的。
封好密疏后,梁景湛蘸了点墨水,拿起笔,取了一张折子也写了一份奏疏。
刚写完,他头还没抬,眼角余光处就多了一沓厚折子。
梁景湛只看着那双细皮嫩肉的手,笑着问他:“傅侍中,这些折子又要我重新写吗?”
傅晏宁低头看着脚下踩着的废纸,冷若秋露的声音在清晨安静的殿里回荡:“只需改改。”
梁景湛见他肯与自己说话,心里顿时松了一截。
还没等他松口气,梁景湛再次紧张了起来。
身旁傅晏宁眼睛里似是捕捉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弯下腰就要捡起来。
梁景湛看到他的动作,一手抓住他的手腕,语气也紧张了些:“傅侍中要做什么?”
傅晏宁没回他话,但梁景湛还是感觉到手心里的腕子在用力,意图冲破他的束缚,捡起地上的东西。
傅晏宁倔强地说:“看这上面的印,该是密奏,殿下为何要扔掉它们?既身为中书令,便还是要公私分明的。不可因为一己之私……”
话音在傅晏宁伸出另一只手,飞快地捡了一份密奏并展开时,就断了下去。
安静了很久,傅晏宁才像失了神般重新说:“……臣不在乎这些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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