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意自个儿鼓掌:“那从今天开始,爸你有两个儿子了。恭喜。”
邱旻面上微笑,心里吐槽:傻小子,多个儿子跟你争家产啊?
其实他是不把这也叫邱鹿的少年当回事的。
邱鹿却不能不当回事,他的肩头轻颤,死死咬着后槽牙才没有泄出哭腔。季意问他:“你还愿意叫他一声爸爸吗?”
邱鹿低眉不语,邱旻便皮笑肉不笑地去应酬去了。季意一阵无奈,却也没办法,邱鹿的心结,还需要他自己解开。
接下来邱鹿始终安静,如同一株植物,静悄悄的,与热闹的周围格格不入。季意陪着他,也不说话。沈刻给他们拿果汁点心,三人自成一个小世界。
钢琴曲悠扬舒缓,邱鹿望向角落的三角钢琴,季意问:“想弹吗?”也不等回答,便拉起邱鹿的手向角落走去。
季意对弹钢琴的乐师说两句,乐师微笑退场,季意双手搭着邱鹿肩膀,把他按在琴凳上:“弹吧。”
邱鹿犹豫片刻,十指触摸黑白琴键,深吸一口气,手指灵活舞动起来。
D大调卡农。
听到琴声,邱旻转过头去,恍然记起每年他生日,邱鹿都会弹这首曲子。但今年……不是邱鹿弹的?
邱旻出神地看着弹钢琴的少年,宾客问:“邱总,怎么了?”
“……哦,没事。”邱旻抿一口香槟,继续与人言笑晏晏。
曲子总会弹完,筵席也总会散。
邱鹿站起来,轻声说:“我该走了。”
季意微怔:“怎么快?留下住一晚再走不迟。”
邱鹿摇头:“我要赶今晚的飞机。”
“……真的,不打算相认了?”
邱鹿看着人群中衣冠楚楚、英俊高大的邱旻,那个人曾是他的父亲,他最崇拜的人。但如今,都不是了。
相见,却不能相认。
邱鹿一步步朝邱旻走过去,直到近前,邱旻才有所察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笑问:“有什么事吗?”
邱鹿从口袋掏出一只黑色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对青瓷袖扣,不是很值钱,却是他精心挑选的。
“给我的?”邱旻接过小盒子,只当是个小玩意。
“爸……生日快乐。”
邱旻一下子愣住,邱鹿却朝他弯起唇角一笑,如同清晨的露水,美丽而脆弱,很快就蒸发了,消失了。
邱鹿从他眼前掠过。
邱旻蓦然回神,却不知以何种身份、何种方式、何种语气挽留,只能眼睁睁看着,心脏恍惚间被针扎了,刺刺麻麻的疼。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们明明毫无关系。
因为那一声“爸”吗?
可是……又不是真的……
亲情,究竟是源于血缘,还是内心的呼唤?
季意追出去,“邱鹿!”
邱鹿回头,说:“不用送了。”
季意仍是坚持将邱鹿送到机场,一路无话。
直到邱鹿即将登机,季意忽然叫住他,而后给了他一个紧实的拥抱。
邱鹿僵硬了背脊,一动不敢动。从小到大,他很少被人这么抱过,何况是“前世”自己的身体。
感觉很奇妙,但并不讨厌,相反,有点安心,甚至感动。仿佛是自己拥抱了自己。
季意用自己单薄的少年身体,紧紧拥抱着另一个少年。良久,他才略微松开臂膀,在邱鹿耳畔低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加油。”
又补了一句:“——另一个邱鹿。”
邱鹿的眼底泛起湿润,他带着鼻音,轻轻嗯了声,然后说:“谢谢。”
第117章 共眠
宴会散去,邱旻独坐落地窗前,端着一杯用来解酒的西瓜汁,望着城市夜景蹙眉沉思。
季意洗完澡,穿着酒店提供的雪白浴袍,香喷喷、湿漉漉地朝大床走去,像一块刚出锅的米糕,冒着甜甜的香气。
沈刻看了他一会儿,才有点不舍地移开眼睛,说:“你爸刚打电话来,让你去一趟。”
季意“哦”了声,拧开瓶盖喝口苏打水,拿上礼物溜溜达达走出门去。
邱旻订的客房自然比季意豪华,季意最有钱的时候也没住过这么好的客房,转着圈到处看,就是不看邱旻。邱旻就不满了:“有什么好看的,过来问你话。”
季意很自觉地一屁股坐在豪华双人床上,弹了两下,“问吧。”
看见儿子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就火气直冒,邱旻一口喝光西瓜汁压压火,“铛”的一声放下杯子,语气沉沉:“那个邱鹿……就跟你同名的那个孩子,怎么认识的?”
季意:“干嘛?认了人家当干儿子,你还想干儿子?禽兽不如啊你。”
邱旻:“……”
邱旻操了一声,迈着长腿过去就要拧季意耳朵,“小兔崽子!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季意身子一扭躲过邱旻的魔爪,“抱歉抱歉,开玩笑呢,我当然相信你的人品了,呵呵。”
如果末尾不加个“呵呵”,邱旻就真相信季意的鬼话了。他无奈叹气:“能不能正经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季意仰头望着邱旻线条利落而硬朗的下颌,唇角弯起不明显的弧度,他问:“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邱旻还真认真思考了下,给了两个词:“安静,乖巧。”
“就像一株植物?”季意语气平淡,“所以才得不到你的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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