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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人言可畏,最怕三人成虎。真相往往无人理会,反倒是捕风捉影之事传得神乎其神,比方说,那些编排皇帝的段子,又比方说,皇帝以美镇国。
    金銮殿上,皇帝徒有其表,当真是国之不幸。萧玉琮如是想着,渐趋流露鄙夷神色,却又顾忌父王素来忠心,忙不迭收敛神情,只道矿场重案尚未告破,不敢久留于此贻误案情,继而施一礼躬身告退。
    此刻已是红日西沉,云霞如血,天际的尽头,渐有夜色弥漫。
    萧玉琮屏退随侍,一骑快马绝尘而去,孤身返回矿场。行至山脚,马匹忽而啼鸣,不肯轻易前行。
    萧玉琮翻身下马,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高呼道:“出来。”
    果不其然,有衣衫褴褛之人自灌木之后起身,遥遥与他行礼:“事情既已办妥,还望大人履行承诺。”
    “叶文卿是你亲手推下去的?”萧玉琮似是还想再确认一回。
    高大汉子应道:“千真万确,还望大人送小的出城。”
    “另外二人呢?”当初矿场暴/乱领头人共三名,事成以后,萧玉琮雇此人暗杀另二者。
    “已死。”男人回身望向隐没在云霞下的崇山峻岭,只说道,“都如同叶文卿那般,葬身于山崖之下。”
    “好,果真是本王看中的人。”萧玉琮自马背之上取下包裹,远远抛给男人:“去吧,走得越远越好,永世不得回将阳!”
    “多谢大人。”只可惜,此人尚不知晓鸟尽弓藏之理,杀生之祸已于不觉之间降临。
    萧玉琮翻身上马,临行前,回身望向男人,笑意堪称森然:“包裹之内银钱无数,足够你去到天涯海角。”
    那人朝萧玉琮抱拳行礼,立下重誓,郑重异常:“小人在此发誓,必然永不回将阳城!”
    这一回,萧玉琮不曾回应,抬手扬鞭,绝尘而去。
    第8章
    八、如花美眷 (中)
    日暮时分,皇帝自东离山虚鹤观解卦归来,神色之间阴霾尽扫,又是那似笑非笑美人面。
    此番与从前不同,不仅皇帝乘兴而归,还带回来两名年轻道士,一者眼熟得很,便是上回与苍阳道人一道入宫之人。至于另一人,许是畏惧天家威严,一路低垂头脸,瑟瑟缩缩。
    这瑟瑟缩缩的小道士不是旁人,正是死里逃生的叶文卿。萧玉山命今日随行众人不许张扬,又教叶文卿扮上道士,请储栖云掩护,多方筹划得当,方才摆驾回宫。
    现如今,外头权当尚书郎已死,只有寥寥三五人晓得,大活人早被陛下带回宫中保护。
    萧玉山一回来,径直去往书房,屏退众人,只留叶文卿在跟前。
    矿场暴/乱一案必有隐情,较之抓回三名领头人,萧玉山更想知道,那幕后操纵之人究竟是谁。
    萧玉山端坐在案桌前,睥着跪拜于跟前的男人,开门见山地问道,“萧山矿场里有何隐情?”
    如若并无隐情,叶文卿又何至于有此一难?
    “微臣无能,翻遍卷宗都不曾查到有关暴/乱一案的线索,却发觉——”话说至一半,叶文卿悄然抬眼望向陛下,眸光相触之刻,如波涛相撞,无形之中迸溅千层浪花,“却无意间发觉,矿石流向不明。”
    铁矿乃国之重器,萧山所采矿石又多为冶炼兵器之用,若是流向不明,必是惊天大案——此事足已引来杀身之祸。
    萧玉山未动声色,连神情亦是丝毫未改,一点浅浅“笑靥”印在右颊,恍如此刻似笑非笑。叶文卿猜不得皇帝心意,只敢将要害点出,再不多说一字。
    任谁都晓得,萧山矿场是由晋安王一族监管,自先帝在世之时便是如此,到如今已二十余年。如若矿石当真流向不明,第一个要怀疑的,便是晋安王。
    可晋安王忠君之名在外,即便萧玉山有心彻查此事,也不能因无凭无据的一句话就贸然动手。
    “可有证据?”萧玉山语调平淡,似此话只是不经意间的一问。
    “本是有的……”在叶文卿匆忙离开萧山办案之所前,曾撕下一页账簿,“只可惜坠落山崖时不慎丢失。”
    “微臣发觉近几年来,账簿存疑,矿石流向有异。”
    那些账本做得着实精妙,经得年年查验,也不见错漏,因而,萧玉琮才敢送到叶文卿跟前。奈何叶文卿心细如尘,原是案卷看得眼花缭乱,信手翻几页账簿,却见得来龙去脉颇有规律,好似刻意而为之。
    萧玉山虽神色未改,但心中已有怒意,只是按而不发:“只可惜证据已然丢失,而晋安王那处也算得上打草惊蛇,如今再去查账,只怕已改得天衣无缝。”
    这些老臣,一个个看似忠心不二,实则沽名钓誉,空有忠君之名。门阀士族手握重权,却以权谋私,甚至不顾国家/兴衰,竟敢于铁矿之上大做文章。
    “此事定要查下去。”萧玉山冷哼一声,眸光渐冷,其中有凛冽锋芒寸寸绽开,一扫醴艳风华,“即便捅破了天,也得彻查!”
    “微臣定将竭力彻查。”说罢,叶文卿再度叩首,郑重施一记大礼。
    “你暂时不可出现,还须装作道士居住宫中。”萧玉山想要引蛇出洞,教幕后自露马脚,便不许叶文卿“活过来”,“但寡人可以予你一个承诺,此案必将由你亲手了结。”
    此言价过千金,是叶文卿梦寐以求的机会:“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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