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马车里暖和的缘故,他两颊泛着淡淡薄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颈侧,似桃花开在白玉之上。
重九看一眼,又看一眼。
突然想起来那本《大乐赋》中,似乎有一个场景,就是在马车里上上下下……
该死!
重九慌忙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打自己也没用。”北山蘅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睛,“看亲的人选已经定下,今天你必须给我选个姑娘带回去。”
重九又陷入了一片愁苦。
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北山蘅挑起车帘向外看一眼,“到了。”
车夫将脚凳搬过来,扶着二人下了车,指着面前一座气派的五进院落道:“我家王爷已在正堂恭候。”
重九抬起头,看到府门前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
南越王府
北山蘅随着府中仆役的指引向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见他还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那匾额发呆,不由蹙起眉。
“站在那作甚?”
重九回过神来,慌忙小跑两步跟上。
方走到二堂,就见里面迎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不惑上下的年纪,身着石青团蟒补服,头戴嵌宝紫金珠冠,眉眼之间俱是和善欣喜之气。
他走到北山蘅面前,拱手道:“数十年未见,教主还是容貌未改,风采如昔,真叫郁驷钦羡不已。”
鱼丝?
重九眨了眨眼睛,憋住笑。
“郁王爷客气了。”
北山蘅淡淡地回了一句,视线落在重九身上。
重九顶着他严厉的目光,满不情愿上前,躬身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这位就是教主的高徒吗?”
郁驷回了一礼,笑呵呵地看着重九。
北山蘅点点头,有些惭愧。
说实话除了个子高,他实在看不出重九还有什么方面高人一筹。
“请进,快请进。”
郁驷侧身让开正门,将两人请进堂屋,吩咐看茶。
“自打飞云浦一别,至今竟有二十多年未见,小王甚是想念。”郁驷凝视着北山蘅,遗憾道:“但看教主音容未改,仙人之貌更胜昨日,而小王却已年近半百,垂垂暮已。”
“虽则相隔二十余年,郁王爷却还是如往日一般,少年心性,古道热肠,才真令本教幸甚。”
北山蘅端起茶杯,用盖子漂着上面浮沫,语气间甚是熟稔。
重九看着他俩一唱一和,忍不住酸道:“王爷与师尊关系很好吗?”
郁驷回头瞥了他一眼,并不知少年心底隐秘之事,信口道:“自是相熟久矣,那些年我同蘅教主纵马边疆,共破匪帮,也是高山流水、对月共酌的知交。”
重九嘴角撇开一个不爽的弧度,酸不溜秋的眼神带着刺一般,在郁驷身上来回打转。
北山蘅喝了半盏茶,抿唇道:“本教给郁王爷的那封信……”
郁驷连忙停止怀旧,进入正题。
“小王看过教主的来信,不敢耽搁,连夜在南越宗室中选了十位少女,俱是二八年纪,姿容出众,还望九公子能看得入眼。”
他说着,抬起手在空中拍了拍。
门外应声走进来一位嬷嬷,身后跟了十名银红衣裳少女。
“王爷。”嬷嬷福身。
郁驷一指身侧的重九,道:“都来,见过九公子。”
那一排少女行到重九面前,一个一个行礼,口中软软地请着安。
“挑一个吧。”北山蘅凉凉地道。
重九硬着头皮抬起眸子,视线在那群女子中逡巡一周,看看这个,皱眉道:“太瘦了。”
又看看那个:“胖了些。”
瞧着前头的:“这个皮肤不够白。”
再瞧瞧后面:“不行不行,眼睛不好看。”
北山蘅阴恻恻地盯住他,每出去一个女子,他攥着茶杯的手就用力一分。
临到最后一个少女上前,重九看了看,实在挑不出刺了,摸着脑壳思索半晌,只得道:“这个……这个太矮了些。”
郁驷哑然,“九公子,这位是所有人里最高的了。”
重九挠了挠头,为难道:“王爷恕罪,您看阿九这么高,娶个妻子少说也得……”他看向旁边低头喝茶的男人,小声道:“也得有师尊这么高。”
“哐啷”一声,北山蘅手里的茶洒了出来。
郁驷吓了一跳,偷觑着北山蘅的神色,讪讪道:“像蘅教主这么高的女子,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个。”
北山蘅将茶杯放下,冷着脸道:“你再仔细瞧一遍,当真没有看上的?”
重九视线在门外飞快扫过,垂下头道:“弟子又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些人还不及师尊好看,也不及师尊气度出众。”
北山蘅阴着脸,眼神冰冷。
郁驷只当是他对自己选的人不满意,连忙道:“若是小公子实在瞧不上便也罢了,小王突然想起,还有一位故人之女正在来南越的途中,正巧也到了适婚之龄。”
北山蘅顿了顿,“故人之女?”
“是小王在帝都的旧交,上月来信说要携独女来探望,想来不日便到。他那女儿小王也见过,是个知书达理通情识趣的姑娘。”
“既是旧友走访,贸然说亲怕是有些唐突。”北山蘅面带犹豫,这样毕竟不合寻常嫁娶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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